匣剑凝霜





指如钩深向脸门。
  莫道天子脚下没有人才,京师确也有不少具有真才实学的武林高手。以钱宁来说,锦衣
卫中不乏武艺高强的好手,并非全是功臣世戚的纨绔子弟。他本人就是个了不起的高手,两
手左右开弓可百步穿杨,双手有数百斤神力,可赤手力搏虎豹,因此极获正德皇帝的赏识,
与皇上整天在豹房鬼混,招引数十名法力高强的番僧僧人侍皇上,左右全是他精选而来的所
谓无敌勇士。平时带是上私出皇城,到青楼妓院教坊司客串嫖客,闯官民宅第抢女人,皆是
他担任保镖,最多带四五名随待,他敢独当一面无所畏惧,横行京师无法无天,连佞侍江彬
也对他心怀顾忌。两奸争宠,利害冲突,种下了日后火并的祸根。
  钱贼的儿子钱永安,只有七八岁,钱贼便替小子请飞豹确是不凡,但在京师的所谓武林
高手,一般说来,仅是指力大无穷,弓马出众,敢作敢为不畏死而已,真正的高手名宿,是
不屑在京师鬼混的。飞豹名列京师六凶,确也武艺出众,弓马超人,臂力无穷。与人交手骁
勇敢拼,筋骨硬朗挨得起拳脚,但与武林中登峰造极的高手相较,未免如小巫见大巫,凭骁
勇大胆敢拼只能吓唬二三流人物而已。
  李玉心中有数,他必得好好应付,不怕飞豹的艺业,而是怕飞豹的官威,和怕对方坏
事,以免破坏这次打入张府追查贼踪的大计,因此赢不得,也输不得,心中甚感为难,一时
之间拿不定主意。
  飞豹的攻势凶猛绝伦,倚仗皮粗骨硬不怕打击,每一招皆是排闼直人无所顾忌,硬攻硬
抢紧迫进击,压迫李玉接招,“骊龙探珠”招势歹毒。
  如果李玉不接招而躲闪,很难脱出随后而来的更凶猛打击。
  李玉采用不求胜不落败的订法,但身后是墙,左右有交椅和茶几,不可能闪避。他方始
恍然大悟,飞豹为何敢发狂言又要在厅中交手的原因,原是倚仗敢拼敢斗挨得起打的长处。
以避免他仗身法灵活闪避游斗。他无暇思索,本能地人向下挫。左手一带,便抓过一张交椅
挡在身前,接着鬼魅似的一闪身形已和交椅换了位。
  “啪”一声暴响,交椅被飞豹接着攻出的一路踢得四分五裂。
  按理,这一腿称为“魁星踢斗”,该是第三招,飞豹夸下了海口,目下李玉已接下三招
而无损,双方便该罢手才是。可是飞豹像是忘了自己的话,一声怒吼,旋身迫进招出“鬼王
投扇”一掌拍向李玉的耳门要害。
  李玉早就不信任这位凶枭的话,他从不寄望大奸大恶的人能守信诺,因此并未销去戒
心。身形暴起,侧窜八尺,并乘窜起时飞蹴对方的手肘。飞豹火速收手,一发之差,手时几
乎被李玉蹴中。不由火起,右手探人腰带内,抖手就是一飞刀,急袭刚站稳的李玉。
  李玉勃然大怒,但随即忍住了,身躯急速扭转,似乎不知凶险临头,胸部恰好迎住化虹
而至的飞刀。
  “哎呀!可惜!”张五爷变色叫。
  “笃”一声响,飞刀反弹出三尺外,翩然坠地。
  “咦!”张五、大管家、飞豹,三个人几乎同声讶然惊叫,被李玉的反震飞刀奇学吓了
一大跳。
  李玉退了两步,探手入怀,取出尺二长两寸厚的金匣,沮丧地说:“尚大人,在下认
栽。如果不是怀中藏了金匣,这一记飞刀袭击,在下有死无生。大人这种不发警告妄用暗器
的举动,有欠光明,而且违反武林规矩,大人不是武林人,怪你不得。”说完,抬起飞刀递
给满怀得意的飞豹。
  张五呵呵笑,退回原位说:“尚大人的飞刀,号称阎王贴子,你能大难不死,后福无
穷。大管家带你去安顿,以后的事过两天咱们再谈。”
  “小可贩马的事……”
  “以后再说。”
  “小可认为,等这次买卖告一段落后,小可返回牧场即向场主请求解约,即返尊府替五
爷效力,岂不两全其美?前后不过月余,尚清五爷CrtW*riM今日方便。”
  “好,我答应你。”张五慨然地答。
  “那么,小可告辞。”
  “告辞?你已是我张五的客人,怕舍下无处安顿你吗?放心啦!你的行囊大管家即刻派
人前往客栈取来,今晚朋友们替我暖寿,事情忙,你住在客舍,务谓替我照顾一二。俗语
说,树大招风,兄弟确也招致许多人不满,前来闹事极有可能。昨晚有几位弟兄在客栈捉了
一个前来寻仇的小辈,关在上牢中听候发落,没料到当晚居然被他逃了出去,看守的人竟然
一无所知。因此,可能已有江湖中的高手名宿光临敝地,老弟久走江湖,武艺了得,有老弟
照顾客舍,我便放心了。”
  李玉心中暗喜,但却表面上故示迟疑,略一沉吟,点头道:“好,恭敬不如认命,小可
敬候五爷差遣,愿尽棉簿。”一面说,一面放下金匣,解开衣带,又道:〃哪么,请大管家
搜一搜身上所带诸物,小可随身只有这个金匣值几个钱之外,身无长物。”
  大管家打开金匣瞥了一眼,信口问:“吴老弟平时所用的兵刃暗器,可曾带在身边?〃
李玉摇摇头,笑道:〃在外做买卖,敞牧场的人从不带兵刃暗器,用意是避免争强斗胜,以
免得罪顾客或招惹是非。再就是不带兵刃暗器,反而可保全性命,找麻烦的人不会突下毒
手,生意人以保全性命为上策。”
  大管家不再检查,说:“住人本宅的人,是不可自行携带兵刃暗器的。客告中备有供客
人使用作为自卫兵器的金背单刀,除此之外,不许使用自备的兵刃,以便万一有警时辨别身
份。如果客人带了兵刃暗器,在离开本宅之前,暂交兄弟保管,看光景,老弟确是身无长
物,身上也藏不住兵刃,请随我来。”
  李玉向飞豹相张五告辞,随着大管家走了。
  两侧厢房中,鱼贯走出十余名劲装打手,—一向飞豹和张五行礼。
  在两旁的交椅上就座。
  “诸位,看出这人的来历吗?”张五神情严肃地问。
  一名打手发话道:“镇边牧场地近居庸关,在京城中只有店面里几个人照料而已,牧场
的高手甚众,而且经常更换人手,有些人一年也难得在家三五天,因此无法知道牧场到底有
些什么人。在下虽到过该牧场,但无法分辨他是不是该牧场的人,但听他的口气,确有该牧
场知名高手的气概。”
  “江南武林讲求封得密,北地朋友讲的是攻得狠,要封得密,须注重双手,要攻得紧,
便得借重双腿c这人双腿灵活,攻下盘轻灵,攻上盘狠而疾。因此,他学艺与出身必是北地
名师。”另一名打手口沫横飞地说。
  张五哼了一声,不耐地说:“你们说的全是些废话,到底有谁在江湖上或官府中见过这
个人呢?”
  十余名打手,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出声说话。飞豹推椅而起,笑道:“五哥,这人年
纪轻轻,是个刚出道的晚辈,谁留意这种年轻娃娃?
  算啦!不必查了,反正你已答应他下次前来投效,我回京师时再替你查一查他的底便
了。他的事先别理会,咱们还有大事待办哩!走!”
  张五举步向外走,在厅外扭头向一名打手说:“继续派人监视客栈中那八个可疑的人,
有动静随时禀报,不可有误。”说完,伴飞豹匆匆走了。
  镇南全是张五的房舍,共有近百间建筑c客舍共有三处,本宅西端的三排房舍,是三处
宾馆之一,可是,这一座宾馆似乎甚为冷落,宾客稀少。宾馆之西,是一座梅林,青梅果实
挂满枝头。后面,是一排仆人住的房屋。前端,是供宾客走动的一座小花园。正毛的最后
端,是主人的内誊华丽的住宅,崇楼高阁,所会连云。
  李玉被安顿在一间雅房中,有两名小厮前来招呼,左邻是空的,右邻住了两名来自登州
的客人,年约四十开外,不像是武朋友。
  安顿停当。存放在客栈的行囊由一名老仆送来了,宾馆距大宅甚远,远远地传来了鼓乐
声。李玉心中焦躁,忖道:“住在此地像是被打入冷宫,不与外人见面,怎能查出赵怀忠的
下落呢?”
  但他不能妄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定下心神等待。金匣他始终不离身,带财物在身名
正言顺,由于他胆大心细,掩饰得很巧妙,谁也没发觉他的金匣中有鬼。床头柱上悬了一把
连鞘的金背单刀,自入房后,他始终不加置理,步步为营留意自己的举动不许露出破绽,免
人生疑,他明白,附近必定有人在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任何破绽皆足以破坏他花了无穷
心血所获得的成就。
  高诚昨晚已被人救走,他放下一桩心事,料想救走高诚的人,可能是客栈中阻止他出头
管闲事的老脚夫。
  “老前辈,你千万不可坏我的事。”他想。
  看看到了未牌未申牌初,红日西斜,这期间,除了两名小厮前后张罗之外,没有其他的
人出入。栈房的两个中年人毫无动静,似乎正在关上房门睡懒觉。
  “笃笃笃!”响起了叩门声,他霍然而起,叫道:〃请进,门没上闩。”
  房门徐徐惟开,赫然是一位梳三丫髻的十五六岁青衣待女,站在门外婿然一笑,粉颊微
酡地问:“请问,爷台可是吴爷吗?”
  “在下吴用,姑娘有何指教?”他讶然问。
  侍女的目光,放肆地在他全身上下打量,久久方媚笑道:“小婢奉二小姐所差,请吴爷
至风来阁相见。”
  李玉大惑,诧异地问:〃二小姐?在下外乡人,初临贵地无亲无故〃“我家小姐芳名黛,
不久前不是曾与吴爷见过面吗?”
  “哦!原来是五爷的千金黛姑娘。”
  “老爷膝下共有三子二女,三位少爷皆已成家,大小姐也于去年出阁,但仍住在家中,
两位姑爷一在登州,一在东苑。二小姐今年十七,尚未字人。”
  李玉又是一怔,感然问:“二小姐尚未出阁,怎会有两位姑爷?在下可糊涂了。”
  侍女掩口噗哧一笑,柳腰像是迎风款摆的残荷,娇声娇气地问:“吴爷,你不知家主人
的事吗?”
  “在下一无所知,姑娘可否见告?”
  侍女不需促请,若无其事地举步入室,信手掩上房门,一阵醉人的脂粉香充满客室。她
直迫近至举手可及的距离内,水汪汪的媚目大胆地在他的脸上转,笑道:“家主人有数不清
的妻妾爱姬,大少爷也有十二名夫人,二三两位少爷,经常在外面带美女返家,男人有三妻
四妄,姑娘们有三两位姑爷何足为奇?吴爷,你要不要小婢告诉你二小姐的风流韵事。”
  李玉神色一整,沉下脸说:“身为婢仆,禁谈主人家事,在下不要听,你请吧!”
  “哟!吴爷,别假正经好不?主人的家事并不瞒人,在我们这种人家,食色性也,并不
是什么丢人的事,你如果假正经假道学,那是跟自己过不去,何必呢?”侍女笑嘻嘻地说,
脸上毫无羞容,大胆得令人吃惊。
  李玉开始正式打量眼前这位不知羞耻的待女,不由一惊。看身材,这女侍确是惹火,曲
线玲球凹凸分明。看脸蛋,五官出奇地秀逸,明眸如一泓秋水,双颗晶璧红润,脸上虽挂着
令男人心弦为动的媚笑,但似乎不属于荡妇淫娃的荡笑。
  “我很难相信这位婢女是不知羞耻的详荡女人。”
  他心中怦然,可以说。浪迹江湖多年,他第一次看到一个令他心动的女人,本能地觉得
对方在气质中,有一种令他难以抗拒的魅力,而这种吸引他的魅力,与她的大胆放荡无关,
他回避侍女的目光,冷冷地说:“你走吧,事关闺阁名节,在下不愿听。”
  “吴爷…”
  “我请你出去。”他沉声叫,向门外一指。
  待女一怔,动人的媚笑乍敛,说:“二小姐在立等,吴爷去是不去?”
  “二小姐若是有事,可请大管家转告,在下于此作客,作客有作客的规矩。二小姐一个
姑娘家,她敢叫我我可不敢应命,你请吧。”
  侍女淡淡一笑,说:“大丈夫立身行事,应该自有主见,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连
区区女色的诱惑也心存畏忌,成得什事?”
  说完,她袅袅娜娜地开门出室而去。
  李玉怔在当地,诗女的神情,分明不是无耻荡妇,所说的话语含玄机,到底是怎么回
事?他想跟出,却又忍住了。
  他心中不安,久久方拉开房门,信步走向邻室,发觉两位客人的房门是虚掩着的,心中
一动忖道:“刚才的事,不知这两位客人知道否?”
  他伸手扣门,久久不见回音,信手一推,房门徐开,他探首向里瞧,心中一震,两个客
人分坐在两张靠椅上,两眼瞪视着上面的承尘,不言不动。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