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剑凝霜





发现。退回,岂不等于送死?
  他一咬牙,火速拔了一些乱草插在身上和头部,往及膝杂草中一蹲,静候变化。
  天宁黑沉沉,云层渐厚,星光已隐,看天色,已是四更正末之间了。
  刚将身侧杂草理顺,脚步声已近。
  “喳!喳!喳……”杂乱的踏草声渐来渐近,他的心也随着脚步声而跳动加剧。
  “不必往前走了。”有人在三四丈外叫。
  但脚步声并未立即静止,仍有人向前移动。三名打手直迫近至丈余外方行止步。如果再
往前走,中间那人可能要踏中他的身躯了。
  “什么人?”五六丈外墙头上的警哨大声问。
  中间那位打手叫了一声“东”。又道:〃二管家带咱们在这附近搜查,是李兄么?”
  “哦!是王二哥。二管家呢?”警哨问。
  “在后面,这一带有动静么?”
  “没有,刑室的人,都押到西苑胜光堂囚禁,那儿不惹人注意。”
  W侵的人逃走f不少,说不定他们以为被权的人关在刑室,会来相救哩!你们要小心
了。”
  “呵呵!他们来好了,管叫他们来得去不得〃李玉出了一身冷汗,直待追搜的人去远,
方透过一口气,心中略宽。
  张府确是够气派,亭台楼阁处处,花园广大,身入其中不辨方向。
  暗桩或警哨发现,必须避开可所在,左绕右绕又迷失了方向。
  不久,到了一座小阁旁,突见园前的树影下踱出一个黑影,走向阶下摸出一个酒葫芦,
喝了两口重新回到树下藏身。
  “我何不捉一个人来问路?”他想。
  他像一头猎豹,伏地蛇行,一寸寸接近了树下。附近草丛散乱,尚可隐身,他小心翼翼
地接近,树下的黑影听不到任何声息,不知死神已到。
  接近至黑影身后丈余,他已仔细察看过附近确实没有旁人,五六丈外的屋角可能潜伏着
其他的警哨,只消不发出声响,是不会惊动其他警哨的。
  夜间担任警哨,最忌走动,走动会被人发现。这位警卫站在树下,依然不在乎地绕树徐
徐移动。
  李玉耐心等候,终于等到最佳的时机,一跃而上,无声无息宛如鬼魅幻形,一手勒住警
哨的咽喉向下压拖,膝盖顶住对方的腰臀防备反击。拖后数步掩身树后,附耳低叱道:“要
死要活随便你选。”
  他略松勒住脖子的手,低问:“这是什么地方?距凤来阁有多远?”
  “这……这儿是……是西苑。凤……凤来阁在……在东……东北角,……有一里左
右。”警哨用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答。
  他心中一动,西苑,不就是五刑室的人所说,暂时囚禁囚犯的地方么?
  他自己仍在困中,已无暇兼顾别人的死活了,接着道:“你这儿的警哨共有多少人?”
  “西苑只是放置粮秣的仓房,根本没有小偷会来偷这些不值钱的麦子,因此警哨不多,
只有十二个人,晚间放哨两人为一组。”警哨坦白招供,已可缓过气来了,说话不再结结巴
巴。
  “仓房就是前面这些房舍么?”
  “是的,共有十二仓。”
  “胜光堂在何处?”
  “第七栋,就叫胜光堂。”
  “哦!原来是以月将神名订仓名。第一栋是不是叫神后堂?”
  “是的。第二座叫大吉堂,第三座叫功曹堂,第四座叫大冲堂,第五“第五叫天罡,六
称太乙……’他接口说。
  话未完,他突然一掌击昏了警哨,纵身上树隐起身形。
  左方不远处的小径上,两个人影急奔而来。
  隐身在屋角暗影中的警哨见有人沿小径奔来,不隐形迹,便知是自己人,闪出屋角叫
道:“是哪一位?有事么?”
  两人奔近放缓脚步,其中之一问:“是钱兄弟么?小弟沈方,正要找你呢?主人着小弟
传信胜光堂堆放的二十四袋粮食,在天明前赶快送至天方楼的地窟,不可有误。”
  “那……那不是要立即动手搬运么?”
  “正是此意。入侵的人已全部迟走。不须费神了。把粮食送走,你们也该歇歇啦!话已
传到小弟走了,要到五刑室传信呢。”
  两人立即告辞,匆匆治来路走了。
  警哨踱至仓房前,向树下叫:“童兄弟,听到了没有?”
  李玉已溜下地面,含糊地答:“听到了。”他模仿被击昏警哨的口音,十分神似。
  “你留神些,我去叫醒兄弟们搬运粮食。”钱兄弟一面说,一面向右走c李玉心中一
动,忖道:“入侵的人已经退走,戒备已松,脱身该无困难。反正已经来了,我何不救出这
些被囚禁的人?”
  他火速脱下童兄弟的外衣披上,换上包头青帕,佩上对方的单刀,急急跟踪钱兄弟而
去。前一段路他脚下无声无息,快接近对方时方发出足音。
  钱兄弟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看,李玉已到了身后两丈左右了,这家伙毫无戒心、黑夜中
人影模糊,只可看到身影,略可分辨衣着打扮,居然没看出破绽,不悦地说:“童兄弟,你
怎么了?一个人放哨害怕是不是?
  你这胆小鬼!你留下……咦……”
  话话间,双方已接近,刚发觉不对,已来不及了。
  李玉一闪即至,先下手为强,一劈掌击中对方的右耳门、钱兄弟应掌便倒。他接住人再
加上一劈掌,然后将昏倒了的钱兄弟塞在墙角下,大胆地奔向第七栋仓房。
  仓门外挂着未点燃的灯笼,他信手摘下,从抽底取出一把长仅一尺,晶虹闪烁的小剑,
砍断仓房的巨锁,推门而入。掩上门,侧耳倾听有倾。久久方放心地点起了灯笼,仓内一
亮。
  数千包粮袋堆放在三方,阵阵麦香冲鼻。正前面的粮袋下方,堆放着两列有棱有角的古
怪粮袋。
  “这些粮包完全仿制官兵的携行粮袋,显然是赵贼准备东山再起,作为军粮的老本,我
何不放火把它给烧掉,他便造不成反啦!”他哺哺自语。
  仓内不见有人,囚犯呢?他找不着。到了怪粮袋前,他无意中用脚险粮袋,讶然叫:
“好家伙!原来里面是人。如果今晚入侵的人志在救囚,做梦也不会料到人进了粮仓哩!好
聪明的主意。”
  他解开一个粮袋,赫然是一个被捆得手脚反屈倒攒蹄似的奄奄一息的中年人,不但口中
塞了麻核桃,也被制了昏穴。
  解到第十五只粮袋,里面的人赫然是孙安。
  “咦!他们也在此地?”他吃惊地低叫。
  第十九只粮袋中,是死对头云骑尉岳琳。
  他怔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岳琳八个人进入七真观,这里有六个人成了囚犯。孙安只受了些皮肉伤,岳琳浑身皆无
伤痕,另四人多少带了些伤,不在的两个人可能已经死了。
  二十四个囚犯除了岳琳六个人之外,其他的人皆像是大病缠身的人,手脚伤痕累累,显
然皆是曾经饱受凌虐的可怜虫。
  救还是不救?他心中在天人交战。
  救,他怎能带着这群可怜虫出困?除非倚仗琳孙安六个人。但救岳琳实非所愿,谁也不
会做这种傻事。
  可是,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毅然替所有的人解绑;并解了他们被制的穴道,在一旁等候
他们醒来。
  不久,第一个醒来的是岳琳,孙安接着苏醒。两人想站起,立脚不牢却又跌倒在地,第
三个人随即醒来了。
  灯笼插在粮袋上方,李玉倚在角落旁,背灯而立掩藏脸面。
  岳琳、孙安清醒得快,反应也快。
  “咦!”岳琳低叫,首先便向仓门抢。
  “站住……等一会一起走。”李玉叫。
  “你是……”孙安戒备地问。
  “在下救了你们。这儿是西苑的粮仓,张五将你们藏在此地,免得你们被同伴救走。”
李玉变着嗓子答。
  “你是…”
  “不必问我是谁。你们生死同命,不可独自脱身,带着难友出困,从南面逃生。”
  这时,所有的人皆已清醒,或坐或立神色相当兴奋。
  岳琳目光炯炯,一步步向李玉走近,一眼便看到李玉隆起的胸怀。
  李玉怀中藏了金匣,所以隆起。
  “你是艾文慈。”岳琳讶然叫,急趋两步。
  李玉冷笑一声,迎上左拳疾飞。岳琳被捆过久,手脚不灵活,怎躲得开?“噗”一声右
颊挨了个结结实实。不等岳琳有所举动,第二拳接着到了。
  “噗噗噗”一连三记重拳,终于把岳琳击倒在地。快速绝伦。
  孙安大吃一惊,赶忙插入叫:“住手!兄台手下留人。”
  李玉退后两步,冷笑道:“在下如果不手下留情,根本就用不着救你们了。”
  “兄台不是张五的人吗?”孙安困惑地问。
  “在下混入张家仅半天工夫。”
  岳琳摇摇晃晃站起,擦掉口角的血迹,咬牙切齿地说:“你终于又回到他们这群响马贼
伙里了,阁下!”
  “放你的狗屁!”李玉恨恨地咒骂。
  “你真是艾文慈?”孙安问。
  “你认为呢?”李玉反问。
  “你是……”
  “在下吴用。”
  “你不叫李玉了?”岳琳沉声问,冷笑一声又问:“也不叫周昌么?”
  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人撑起上身,恨恨地叫,“你们这些人简直岂有此理,忘思负义。
这一位吴老弟会死忘生救了我们这些人的命,你们管他是谁?吴老弟说得不错,如果他与你
们有仇有怨,犯得着救你们活命?硬咬定他是什么艾文慈,此时此地,你们居然有脸向他动
手,简直是狠心狗肺猪狗不如。”
  “你知道艾文慈是什么人?”岳琳火暴地叫。
  中年人冷笑一声,也火暴地说:“阁下,你是否想知道底细?”
  “难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淮安府福林村人。响马贼作乱期间,福林村先受到响马贼围攻,后
又被边军所屠。从此,他亡命匪区,与匪寇官兵誓不两立,他从军杀匪,也隐身匪伍杀官
兵。告诉你阁下,他是个含冤受屈身负血海深仇的青年人,清清白白,顶天立地。阁下,你
与艾文慈有何仇恨?”
  “你怎知道这些事?”孙安问。
  “在下是淮安府沙家集的人,沙家集在福林村北面二十里。”
  “你”
  “你们知道淮安府神医艾天华其人么?”中年人冷冷地问。
  “听说过,据说有人称他为再世华陀。”孙安点头答。
  “你们又知道艾天华的底细么?”
  “这个……”
  李玉冷哼一声,不耐地叫:“身在虎穴,你们仍不知死活,尽说这些废话作什,简直莫
名其妙。你们如果不走,我可要走了。”
  “老弟……”中年人叫。
  “准备走。“李玉发令。
  急难相扶持,所有的人纷纷准备。
  李至将单刀递给岳琳,冷冷地说:“在下要放火烧仓,再四出骚扰引诱他们,以便让你
们可脱身走远。阁下,这些人的安全,你必须负责,后会有期。”
  岳琳注视他片刻,冷冷地说:“公事公办,先公后私。在下欠你一份情,但不能因此而
改变你我之间的情势,你除非快投案自首,不然的话,咱们会有当面解决的一天。”
  说完,领先出仓。
  李玉冷笑一声,在后面叫:“阁下,咱们会当面解决的,后会有期,记住,往南走。”
  其他的人纷纷向他道谢救命之思。
  中年人注视着他。低声问:“老弟,你……你真是艾文慈艾贤侄么?”
  “在下姓吴名用。大叔,快走吧。”李玉木无表情地说,将中年人推出门外。
  等众人去远,他在外面找来了不少于草,堆放在容易着火的板壁和粮袋旁,取出灯笼内
的蜡烛插在干草中,预计一盏茶时分,蜡烛便可燃及干草。准备停当,他掩上门隐入夜色茫
茫中,向北走了。
  他的步伐坚定,不时哺哺自语:“沙二爷仍在人间,幸而他不认识四五年不见的乡亲
了。”
  他是个感情重于理智的人,为了沙家集的沙二爷,他不惜冒险重八虎穴,以吸引张五的
贼党注意,让岳琳一群人安全脱险。
  到了一座大宅附近,后面突传来震耳的锣声,叫喊声接着传到:“西苑失火,十二堂粮
仓失火了!”
  大宅前首先出现两个警哨的身影,接着院门大开,奔出三四个衣衫不整的人,一面穿衣
一面向西苑方向注视,一个大汉说:“咦!果然是西苑,糟!火舌冲破仓顶啦!”
  粮仓失火,那是很糟的事,即使能灌救,但粮食也损定了,登时举宅大乱。
  李玉穿的本是警哨服式,远处西苑的火舌刚冲上屋顶,火势仅带给附近稍明亮的暗红色
光芒,仍难在四五文外分辨人的面貌。
  他乘乱混入院门,院内的人纷纷抄火叉、大锤、巨斧、火钩等物,显然想赶往西苑救
火。慌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