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剑凝霜





然不敢太过信任逸绿姑娘。
  逸绿,这位武林中后起之秀,侠义道中的名女杰,也是他第一眼看到便怦然心动的女孩
子。这一生中,他从未对一个女孩子真正动心过,终于,他找到令他动情的姑娘了。可是,
逸绿却是凝雪姑娘的知交好友,而且是为她而来的人。
  从言谈中,他已听出逸绿对他的为人尚缺乏了解,从姑娘潜伏张家侦察他是否投靠赵疯
子的事看来,显然地仍然认为他是贼人盗匪。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愚昧地在她与他之间。划
下了一道无法超越的鸿沟,把真感情理在心底。
  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不是,一个亡命之徒,惊弓之鸟,天下虽大,但侦骑四布,岳琳更
像是阴魂不散的催命鬼,也像附骨之蛆般紧跟不舍,可说处处陷讲,步步危机,茫茫天下却
无容身之地,心理变态自所难免,他不得不提防每一个出现身畔的人,甚至对每一个陌生人
皆怀有戒心。
  金匣空了,身上只剩下十来两碎银,如果省吃俭用,到达京师尚敷应用。因此,他必须
尽快赶到京师。至京师全程一千四百里。十天内赶到量无困难。同时,岳琳在灰埠,可能查
出他的行踪,必须早早离开方安全。
  逸绿自有打算,她也到京师,结伴同行名正言顺。两人饱餐一顿,准备停当踏上西行官
道,在一处隐秘的古林中,她告罪独自带了包裹进入密林深处。
  出来时,她成了一个脸白唇红的秀逸小书生,手提包裹,腰悬佩剑。
  一头秀发挽成发结,像煞了一个俊秀的游学小书生,青衫宽大,掩去了身体的玲魂曲
线。
  李玉一呆,笑道:“丰神绝世,翩翩浊世佳公子。喝!好俊。这一来,我只好做你的脚
夫了,包裹给我。”
  她粉脸涌上红霞,避开他的目光说:“里面全是些衣物,不敢劳驾。”
  “你如果要自己提,我这身打扮,倒不像是同行的伙伴了,身份不相称,岂不引人注
意?”
  姑娘心中一转,将包裹递过,岔开话题问:“李兄,你的行囊呢?”
  李玉拍拍怀中的金匣,说:“除此之外,别无长物。我的行囊留在济南,也只是些不值
钱的杂物而已。”
  “那些金针不值钱么?”姑娘笑问。
  李玉神色黯然,举步便走,一面说:“那些金针不在身边,我轻松多了。”
  “为什么?”姑娘不解地问。
  “有金针在,我必须救人;而我却做杀人的勾当,真愧对那些救人的金针。”
  “李兄,你我一见如故。交浅言深,有一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承蒙姑娘不弃,视我为友。友直、友谅、友多闻,方是择
友之道。姑娘有何指教,尚清直言无隐,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的身世,自然不可能体会到你感受的痛苦。昨晚你对赵疯子所说的话,我
可以猪出些蛛丝马迹来。李兄,大乱已平,三年了,过去的痛苦,也该随三年的逝去岁月而
消散。人不能永远生活在仇恨中,不能水远被痛苦折磨。你该忘掉那些惨痛的往事,为未来
的岁月做安排。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像是韧升的旭阳。你有你的前程,你有你的抱负,但仇
恨会令人疯狂,令人丧失理智,会毁了你的前程和抱负,你自己在毁灭断送自己的一生。也
许你认为响马贼的首领们罪大恶极,但设身处地想想,你便不会以为然了。赵疯子是为了保
全妻子而不得已从贼,固然不为世人所谅。但易地而处,你会不会不顾妻儿的死活于不顾,
只顾自己偷生呢?
  李玉扭头瞪了他一眼,愤然地说:“他为了妻儿,便可以做贼杀人放火了么?”
  姑娘淡淡一笑,说:“李兄,你是不是想说古圣先贤的话?什么大义灭亲啦!什么土可
杀不可辱啦!又什么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啦!李兄,世间圣贤不多,如果每个
人都是圣贤,世间是何模样?
  岂不成了一群行尸走内的世界了,所以有人说笑话,说‘贤人不死,大乱不止’,你要
知道,人可以忍受苦难,但忍也有权限。当今虽是天下承乎,但君昏臣奸,天下汹汹苦难无
已,要求平民百姓向朝廷效忠,岂不过份了些么?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受不了谁又不想反
抗?谁又不想取天下据为已有?赵疯子是霸州文安县的生员,有勇力,好任侠,喜大言自
负,确也是文武全才的豪杰。要知道,地方官要的是顺民,要的是俯首听命可任意鱼肉的愚
民百姓,赵疯子这种人,在地方官看来,不啻是眼中钉内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哪还会有
好日子过?所以刘宠兄弟攻文安,劫其妻为要胁,他终不顾一切入伙造反。乱世人命不值
钱,所以说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兵荒为乱,杀戮在所难免,为求战胜,顾不了人命贵
贱,兵过处赤地千里,并非奇事。要归罪于几个为首的人,李兄,那是不公平的。”
  “那……依你这么说,他们都不该死罗广他仍然愤愤地问。
  “当然罪有应得。我的意思是,你用不着以有用之身,去和那些凶残匪盗拼命。”
  “你的口吻,不像是行侠仗义的人。”他悻悻地说。
  “也许是我自私,我认为你该用你的金针救世。而不必浪费有用的生命。找那些匪盗,
是我这种人与官兵的责任。”
  “哼!说得好听。”

  …
   旧雨楼 扫描,xmwjw OCR  旧雨楼·云中岳《匣剑凝霜》——第十八章 恩将仇报 
云中岳《匣剑凝霜》 第十八章 恩将仇报   “你知道那位柴老前辈是什么人吗?他就是报应神柴大侠应祥:黑道巨寇的克星。四海
狂生更是捕捉逃犯的能手,前晚他也在找刘六刘七,因此张五才不得已将赵疯子藏在仓房。
如果你不来,这些江湖高手即使成不了事,官兵早晚也要来妙灭张家的。”
  “哼!我如果不来,赵疯子早就溜之大吉了。不谈这些事了,赶路要紧。”
  午间经过仓口镇不久,便被人钉上了。过了夏店驿两三里,一匹健马赶上了他们,马上
的骑上伏鞍狂奔,像是负责六百里急报传递的驿卒。
  两人末加注意,仍旧泰然赶路。
  日影西斜,道上商旅渐稀,已是申末酉初左右,前面东山在望,快到冒邑了。
  与边绿沿途深谈,姑娘的话确也令他心动。大乱期间,家破人亡的人,不止他一个李
玉。再说,残害福林村的人,是边军而不是响马贼,该受报应的人,该是边军的主将江彬,
而不是响马贼的贼首。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失去的水不会再回,他既无力刺杀江彬泄很,又
何必以有用之身在天涯海角搜杀那些匪首?他心中油然涌起放手的念头。来日方长,他该为
自己打算。
  一路上,姑娘娓娓深谈,说些武林掌故和江湖门径给他听,以分散他的意念,希望冲淡
他郁积心头的仇很。
  尘头大起,三匹健马迎面而来。
  天色不早,为何还有东行客?”李玉脱口叫。
  想是附近的人,从城里回来的。”姑娘信口答。
  健马渐近,骑上看到前面有人,竟放松缰绳缓下来了
  相距十丈外,李玉脸色一变。
  “李兄,有何不对?”心细如发的姑娘问。
  “没什么,他们是京师的人。”
  走在左后侧的李玉,刚离开树下不足三丈,树上的横技藏着一个穿蓝衫的人,从容取下
挂在树枝上已上了弦的雕弓,搭上一支狼牙箭,引弓瞄准。
  “嗡”一声弦响,箭发似流星。
  在短距离内,箭的速度与弦声相等,甚至还比声音传得快些,等听到弦声,已来不及闪
避了,李玉毫无所知,突觉右后股一震,巨大的冲力将他向前推,身不由己冲出丈外,几乎
跌倒。
  “怎么回事?”姑娘惊叫。
  同一瞬间,弦声传到。姑娘闻声知警,火速转身。
  李玉伸手一摸,摸到穿进股部的箭镖,低头一看。这瞬间,疼痛如山洪般降临,他情不
自禁“哎”一声惊叫,不假思索地首先将箭镞折断,以免行动不便。
  箭从股后贯人,贴骨穿过,矢尖透出前面五寸左右。假使再偏三五分,股骨完了。如果
再上移三两寸,便会射中民臀骨。折断箭尾,他有点站不牢,几乎仆倒,这一箭令他吃足了
苦头。
  “刷”一声响,蓝衣人持弓一跃而下,大笑道:“艾文慈,官司你打定了。”
  边绿不用看也知道李玉受了伤,不由心中大痛,也勃然大怒,身形暴起,只一闪便欺近
了蓝衣人,玉手疾挥,喝声“打”,一道寒芒紧接着随手电闪而出。
  蓝衣人一声狂笑,向左一闪,挥弓拍击袭来的寒芒。
  “得”一声轻响,弓臂击中第一枚寒芒,那是一枚三寸长的双锋针,他居然能用弓臂将
针击落。
  同一刹那,他“哎”一声狂叫;急迟两步,弓脱手坠地。双锋针贯入他的有肩窝,右臂
失去了活动的能力。
  姑娘虎扑而上,来势汹汹,凤目中杀机怒涌。
  草屋中,接二连三射出四个人影,喝声似沉雷:“住手!”
  李玉受人暗算,姑娘怎肯住手?在喝声中欺近了蓝衣人,“二龙戏珠”双指直取对方的
双目,蓝衣人百忙中伸左手上拨化招,人向下挫。
  姑娘这一记是虚招,不等对方的手接触,右脚已起,“噗”一声踢中蓝衣人的左腿股内
侧。
  “啊……”蓝衣人狂叫,向左后方挫倒,“蓬”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
  “你认识?是敌是友?”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非故非友,但彼此有关。”
  三骑士在三丈外勒住复,等两人接近至文内,领先的骑士抱拳含笑问:”两位请了,请
问两位是不是从灰埠来的?”
  姑娘含笑点头,说:“不错,小生今早从灰埠来。尊驾贵姓大名,因何见问?”
  “在下姓吴名勇,在镇边牧场帮闲,来自京师。听说灰埠闹贼,不知是真是假?”
  姑娘心中暗笑,扭头向李玉注视。
  李玉也咧嘴一笑,悄声说:“我叫无用,可不叫吴勇。别看我,我可没冒名顶替。”
  姑娘噗嗤一笑,向吴勇说:“你是镇边牧场的人,为何这时才来?”
  “别提了,在天津卫大病一场,耽误了两个月。”
  “灰埠确是闹贼,但道路仍可通行。你请吧。”
  “谢谢指引,有劳了。”吴勇笑答,策马走了。
  姑娘直待三骑去远,向李玉笑道:“怎么?你作弄他大病两月?”
  李玉呸了一声,笑骂道:“狗嘴里长不出象牙,你就会损人。做郎中的挟技害人,会下
十八层地狱,你就看我这么没出息?废话!”
  姑娘一面走,一面笑道:“至少,我认为他这场病与你有关。”
  李玉坚决地摇头,分辩道:“我在京师混了不少时日,就住在镇边牧场设在京师的牲口
场附近,早已留心探清他们的消息,跟在他们的后面南下。在天津卫范店,这位总管为了争
闲气,与当地的卫所将爷冲突,被打成内伤。我探知他的伤势,方决定冒充他走一趟灰埠。
他要到登州买马,我替他改为登、莱二州而已。”
  说话间,到达东山下,前面是接官亭,那是地方官接送本来西往上级大员的地方。事位
于路侧,近山麓,附近全是茂密的树林。亭侧有一座夫役歇息的草屋,屋旁是控马停轿的空
坪,两株大可合抱的枫树亭亭如盖矗立路旁。
  附近鬼影棋无,三五成群的归鸦在树林聒躁不休。
  两人毫无戒心,泰然而行。距县城只有两三里,天色尚早,不必急于入城。两人十分投
缘,有说有笑并不急于赶路。
  经过事前,泰然地经过屹立在路旁的大枫树下。
  在挫迟的前一刹那,姑娘的左手已拔回了双锋针。
  以交手情形看,蓝衣人即使不光中暗器,也难招架姑娘变化奇快的打击,修为相差甚
远,姑娘任何时候皆可置他于死地。
  姑娘尚未追击,草屋内出来的人已到,领先的人从例方切入,拦住去路沉喝:“什么人
如此大胆,通名!”
  姑娘哼了一声,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飞骑尉岳大人,良乡岳家的门风声誉,被
你兄弟俩丢尽了。呸!不要脸!”
  四个人两男两女,有三个人已将李玉围住了。
  岳珩是岳麟的胞兄,官位比乃弟高一阶,是个身材魁伟相貌英俊的青年人。
  围住李玉的人,赫然是岳麟。两个女的有一位李玉不陌生,是黄山天都老人云樵的孙女
飞霜云玑姑娘。她已不再是用了易容药的黑小子,而是千娇百媚的少女了。
  李玉从她的眼神中,认出她的庐山真面目,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另一位少女年岁与飞霜相若,穿天篮色劲装,奖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