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剑凝霜
小琴翠袖一扬,纤纤五指从袖口吐出,食中两指闪电似的敲向岳珩的脉门。
岳珩早有戒备,沉肘翻掌,招出“金丝缠腕”便待擒人。
小琴一声轻笑。翠袖一振,但见绿影一闪,“啪”一声脆响,岳珩不但未能反擒小琴的
腕脉,左额却挨了一记,其声清脆,干净俐落。
岳珩被打得眼前金星飞舞,侧转两步,不由无名火起,大吼一声,伸手猛扑。
小琴玉手一指,叱道:“站住!再撒野我掏出你的眼珠子来,不信就试试看?”
岳珩虽是怒火如焚,但心中雪亮,自己有备而来,一照面便挨了一记不可能挨上的耳
光,双方的艺业相去太远,扑上绝讨不好,闻听一凛,僵住了。
小绿噗嗤一笑,向岳麟大声说:“岳大人,再不把责同伴拉开,今生他便会一辈子见不
到春花秋月了。我这位小琴妹妹是个母夜叉雌老虎,言出必行,最会作弄人,平时好说话菩
萨心肠。要是惹火了她,除了我家小姐,谁也休想阻止她发威,岂止可怕而已?”
她的话是说给岳珩听的,当然也在提醒岳麟。岳麟心中有数,栽定了,认啦!赶忙冲上
拖回乃兄,向厢内高叫道:“姑娘纵容侍女行凶,岳某认栽,可否请姑娘留下贵姓芳名?”
厢内有了反应,娇娇滴滴的嫩嗓子清脆地说:“本姑娘姓崔,昼间喜穿蓝,夜间喜穿
绿,邀游天下,遍访名山。阁下,你可以去查,本姑娘足迹遍天下,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
犯人。忝为武林晚辈,少不了也管些人间不平事。阁下,你可以走了。”小琴也冷冷一笑,
说:“家小姐目前偕中都汤府的两位姑娘南下,直下中都。在本城或需三五天逗留,也许更
久些。你可以去查问,也可以纠集你那些亡命来撒野。如果我是你,便用六百里急足去把金
翅大鹏找来找场面。”小绿也笑道:“大鹏鸟全凭一双翅膀,如果断了翅,便成了大鸡啦!
岳大人,我劝你不要去找官府出头。中部汤府的两位姑娘,在泰山遇贼险遭不测,吉人
天相遇上我家小姐,仗义援手杀散百余名悍贼,汤府八名家将死伤四名,两位姑娘正因此事
大发雷霆,要找官府的麻烦呢!你如果将官府找来,岂不是火上添油么?害那些小地方官丢
掉乌纱帽,岂不太残忍了么?何苦嘛!”岳磷吃了一惊,变色问:“是锦衣卫指挥使汤缙宗
么?”
“两位姑娘一是指挥使的堂妹,一是侄女。当然,一个南京锦衣卫指挥使算不了什么,
但中都汤府的人可不是三五品大员敢于轻视的世家。”岳磷兄弟倒抽一口凉气,急急溜之大
吉。
在所有的开国功臣中,真正能享荣华富贵的人,为数不多,大多数。皆不得善终,被无
赖出身的朱洪武杀了个痛痛快快,这叫做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信国公汤和,
是少数得享天年的功臣之信国公汤和是朱皇帝的同乡,追随朱皇帝打天下,功业彪炳,与徐
达同称名将。他曾在浙江策划防倭,筑城练兵作永久打算,后来东南倭乱,他所筑城卫发挥
了最大效能;是本朝先期颇具眼光的名将之一,死后追封东瓯王,享年七十,赐第中都,总
算得享天年。他的五个儿子,有两个为国尽忠阵亡军旅,长子鼎,征云南阵亡。次子晟,晟
于文瑜,都短命未能袭爵。文瑜于杰,按理该袭爵,但英宗(正统朗)认为汤家已四十余年
末袭,予以罢免,从此信国公的爵位不再存在。到了弘治年间,孝宗皇帝录功臣之后,方接
汤杰的侄儿给宗为南京锦衣卫世袭指挥使(汤杰无子)。目前汤家虽算不了什么,南京的锦
衣卫也没有京师的锦衣卫吃香,但到底是功臣之后,府第在中部,普通的三品以下官吏,自
然不敢在汤家的人面前撤野。后来在嘉靖十一年四月,汤缙宗终于授封为灵壁侯,虽比不上
公,但已相去不远,说明目前的汤家,仍是不可忽视的功臣世家。岳麟兄弟总算不糊涂,怎
敢在此地招惹中都汤府的女眷?乖乖溜之大吉,不再耀武扬威。当然,他们并不甘心放手追
查艾文慈的事,改明为暗,暗中留意卞纶与荆成两人的举动。从金莎岭广化禅寺到东陵镇,
只需两夜工夫。而悟净住持定在五天后于卧龙冈会合,用意是恐防沿途发生意外,同时也可
让绕道远处的党羽能从容赶到,以免仓促。也希望早到两天,利用机会侦察镇中的动静。他
们却不知,他们当晚离开广化禅寺时,全乡的县丞大人已得到密报。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入
山,要搜查广化禅寺捉拿逃犯南鸣。知县大人已经病倒,目前由县丞代理县务。告密人是
谁,连县丞也不清楚,只知是一封无头告密信,平空出现在县笺的公案上。信上说须等到次
日午后方可前往,以免逃犯闻风脱逃。县丞大人亲自带了上百名丁勇,如临大敌地赶赴广化
掸寺,迅速将禅寺包围,久久不见寺内有人走动,甚至听不到钟鼓声。最后,一声令下,丁
勇潮水般杀入寺内。没有什么可杀的,没有人阻挡,仅在大殿上发现一张雪笺,显然已人去
寺空。雪笺上没有文字,只有图,绘出了塔旁的地道人口。县丞大人福至心灵,并不以为是
受人愚弄,找到了地道口,点起火把亲率了勇进人搜查。没有逃犯南鸣的踪迹,却有十余名
被捆牢的和尚,与三十余名妖媚的美娇娘,和数目可观的金银财宝。寺内藏春,消息哄动全
县。接着,从那些女人口中,揭开了县太爷失踪的谜团。
十余名和尚身人囹圄,有了女人们的口供,哪怕他们不招?不但招出了寺中的不法勾
当,也招出了住持与南鸣至东陵商家劫宝的实情。次日,快差急足将信传到城武,信息传到
县衙时,已经是二更左右,也正是鸿发酒楼岳家兄弟受辱的时光。岳家兄弟无脸重回县衙向
知县大人对消息,耽误了时机。这时,艾文慈与悟净等八名僧人,正接近了郜成亭。
酒楼闹事,岳家兄弟溜走,荆店主与铁臂卞纶赶忙向厢内的姑娘们道谢,但姑娘们已经
走了,回客店安歇,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三个黑影从店后越屋而走,悄然偷渡城关,沿官
道向东陵镇赶。
官道上夜间没有行人,三个黑影展开轻功赶路,冉冉而去,似有大事待办。
郜成亭安静如恒,一如往昔。但与艾文慈那晚被擒的光景稍有不同,那就是村口栅门已
关,在中的大树下,散乱地躺着不少贪凉的村夫。气候炎热,三更无了,仍然感到燥热,没
有丝毫凉意。艾文慈有他的打算,料想商家父子近来必定寝食不安,朝夕担心兖州车店的人
前来调查真相,更怕他前来寻仇报复,东陵镇必是风声鹤泪,草木皆兵。他的想法是必须令
全镇人心惶惶,愈乱愈妙,方可令商家父子精神紧张,加重精神上的重压,等到对方的精神
崩溃后便容易对付了。他必须让商家父子知道他来了,但八个和尚监视着他,和尚们不可能
让他单独行动。到了郜成亭,他心中一动,向悟净说:“悟净方丈,咱们去找些水解喝。天
气太热出汗太多,渴得要命呢。”“这……咱们岂能惊动村民?”悟净反对。
“咱们潜入民宅,怕什么?”他坚持人村,不管八僧肯是不肯,在一阵急促的犬吠声
中,他一马当先跃上瓦面,扑奔那天被擒的老村夫住宅。
在树下睡觉的人被狗吠声所惊醒,有几个胆大的人,跟着厉吠着的狗想着究竟。可是看
不见任何形影。有些怕鬼的人首先溜之大吉。艾文慈从瓦面跃下,用小剑撬开大门,毫无顾
忌地登堂入室。首先用火折子点亮了神台上的油灯,向随后进入的八名僧人说:“到厨下找
茶水,快!”人多脚步声凌乱,惊醒了内室中的人,先奔出一名只穿犊牛裤的壮年人,看了
这许多不速之客,大吃一惊,骇然叫:“你……你们……是?艾文慈一闪即至,伸手便抓。
壮年人大概也练了几手,火速伸手拨架,同时斜身迫近准备反击。
艾文慈手上一沉,扣住了对方的肘部曲池猛地一带,右掌疾劈而下,正中壮年人的须
根。壮年人一声未出,立即昏厥。一名僧人恰好抢到,飞脚猛蹴壮年人的腰胁,如被蹴中,
腰脊必断性命难保。艾文慈将壮年人拖倒,向僧人低叫:“不可下毒手杀人,走!”
僧人们都涌入厨下,艾文慈走在最后,猛地一脚踢开内房门,灯光乍现。
房中有两个小后生,正向床底下爬。曾经用匕首制住艾文慈的杨老,正坐在床前手忙脚
乱地穿靴,见有人破门而入,顾不得穿另一只靴子,火速伸手在枕下掏兵刃。艾文慈怎肯再
让老家伙撒野?奔近一把扣住对方的肩膀一扳。
杨老被扳转,一眼便看清了来人是谁,双手急崩,一面狂叫:“南……鸣!救……
命……救命哪!”
他崩不开艾文慈的手,反而被艾文慈按倒在床上,“啪啪”两声给了他两耳光,凶狠地
说:“我说过的,我会回来收拾你们这些欺负外乡人的狗东西。先给你一次警告,在下转回
来时,郜成亭不许有人居住,不然鸡犬不宁,一把火把你们烧光。今晚便宜了你,只给你一
次警告。”声落,两劈掌把老家伙劈昏,扭头便走。全村大乱,警锣声狂鸣,但入侵的人早
已不知去向。第二天一早,有五六户胆小的村民,牵家带小躲到邻村避难,暂时看看风色。
…
旧雨楼 扫描,Mquan OCR 旧雨楼·云中岳《匣剑凝霜》——第二十四章 南郎中讨债
云中岳《匣剑凝霜》 第二十四章 南郎中讨债 消息传到县城,传到东陵镇,辗转相传,消息变了,变成南鸣带了无数匪徒,将洗劫附
近的村镇,大队贼兵即将压境,血洗附近十余座村寨。
响马贼留下的余前犹在,村人谈匪色变,怎能不怕?走得动的人,纷纷作逃难的打算。
城武的巡捕与了勇纷纷奉命戒备,风雨欲来。
第一北到达东陵镇的人,是岳磷兄弟一行五人。
东陵镇家家闭户,壮丁们不分昼夜巡查放哨,如临大敌,栅门紧闭,禁止旅客入镇,限
令过境的人绕镇北而行。
第二批到达的人,是铁掌卞纶三十余名好汉。
东陵镇的商大爷商苑,不敢阻止卞纶入镇,暗中已有了万全准备,热诚地表示欢迎,将
他们安顿在客舍,相当客气。
岳琳兄弟的身份不同,来头太大,商大爷天胆也不敢留难。他们寄住在镇北的农宅,严
示商大爷不可泄露他们的底细。商大爷心中暗暗叫苦,不知这五位京中来的微服探访官员来
意如何,惊然而慷。他已嗅出危险的气味,看到了可怕的危机。
当晚,五辆轻车和二十匹驮马,在二十六名骑士的保护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丁东陵
镇,撤走了商大爷的老少妇孺,不知所之。这一晚,在卧龙冈会合的僧人尚末到齐,为免打
草惊蛇,人未到齐之前,不曾派人到东陵镇监视探道。
一连两天,毫无动静。东陵镇昼间派至各地巡逻的眼线暗桩,似乎不曾发现可疑的事
物,哪有大批匪徒的踪迹?更没发现南郎中的身影。
午后不久,铁掌卞纶带了十余名伴当,从骡车失事处的泥沼地带返回镇中。他们在泥沼
附近察看失事现场,但一无所获。尸体已被官府泥人埋葬,时日过久,即使呈文官府请求收
敛改葬以便验尸,也不可能验出可疑的线索了。骡车仍沉埋在泥淖下,无法拖起。
卞纶是个老江湖,心中疑云大起。按现场的地势看来,如果劫车人是在车上发动,健骡
受惊狂奔,以致翻车极有可能,但车把式田福春武艺不弱,决不可能死在车上。假使劫车人
淬然袭击,田福春的致命伤口不可能在咽喉,身上更不可能有其他的伤痕。如果是有另一劫
车贼策应拦劫,贼伙已被杀,只有南鸣一个人得手脱逃,骡车根本不可能翻覆。
田福春为人机警,可能在座下留有线索,可是车部拖不上来。
总之,这桩公案太闻奇,奇得疑云重重。奇得令人难以置信。
他怀了满腔疑云,驰回镇想搜集镇民所供给的线索。距镇尚有两里地,迎面弛来三匹健
马。他认得,马是东陵镇商家的坐骑,三位骑士领先的是商二少爷商瑞。
两侧的两位骑士他也认识,那是岳琳的两位朋友雷震远、贾芳。岳琳五男女在金乡住荆
成的店,双方同店而居,岂有不认识之理。
双方来至切近,商瑞首先便高叫道:“卞兄,有消息么?”
他勤住坐骑,淡淡一笑道:“有是有,但无关重要。老弟意欲何往?”
“金乡县派来了大批捕快,即将人卧龙冈搜捕,兄弟与雷、贾两位大侠,即至冈西南埋
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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