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剑凝霜
“当然要进,可不能不做生意吃老本哪!”
“可是……”
“我会另打门路。今晚上你到我家谈谈,我告诉你怎样逃税,此地不是说话之所,晚上
见。”
“好,晚上承教。”
“你到何处去卖?”
“到码头走走。”
“码头,你纳了地盘钱了?”谢老四讶然问。
他笑,说:“我还不知该向谁接头呢,码头大爷是康永和大爷,他这几天不在家,我可
不能等他回来再说。”
谢老四不住摇头,说:“不行,老弟,我劝你还是等几天再说,先在庙市做几天生意,
反正你已租了门摊,向卫里捕缴门摊税定可通融,如果到码头上去,恐怕有麻烦,不去也
罢。”
“挑着买卖大概无妨,真被那些爷们找上头来,打打商量想必可行,我已经准备好
了。”说完挑着担子走了。
他找到一个码头上的两个小混混,陪小心说好话,孝敬上两吊钱,总算顺利地解决了地
盘的难题。小混混告诉他,要长久做生意,可去找二爷孙孝宗,不可以直接去找康大爷,康
大爷岂有随随便便接见陌生人的。得了两百文孝敬,允许他在码头上贩卖三天,并且答应帮
忙在孙二爷前通融,热心地将拜见孙二爷的规矩—一告诉他。
两个小混混很不错,找到为首的同党,要来了一块竹牌,要他挂在货担上,凭这个不起
眼的竹牌,果然没人敢找他的麻烦。
辛苦了一天,可惜,三十余斤蜜饯只卖出五六斤,尽管他抱着和气生财的态度公平交
易,到底是第一次做小贩,不知行情门路,像这种一个制钱卖一两颗的小生意,能卖出五六
斤已是不错啦!
第二天,他不挑了,提了一个大型提篮,到船边兜售,总算不错,这一天卖出十三斤左
右。他想:混一段日子再说吧。
为了不致引起注意,他必须潜伏一段时期,待机而动。
可是,明灯在帷,灯光映掩,帷是掩不住光的。他人才出众,雄壮如狮,提着货篮做小
贩,更显出他与众不同,码头是非地卧虎藏龙,岂能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合该有事,意外
的事终于发生了。
…
旧雨楼 扫描,xmwjw OCR 旧雨楼·云中岳《匣剑凝霜》——第四十二章 人算不如天算
云中岳《匣剑凝霜》 第四十二章 人算不如天算 这是他在码头贩卖的第三天,也是小混混允许他做生意的最后一天。
昨晚,从吉安府来的一艘客船,停泊在码头南端最繁华的码头旁,这艘客船并不大,只
能乘载三十二名客人。但这艘船靠岸之后。便有三四名仆役打扮的人上下,有经验的人,一
眼便可看出这是一艘所谓包船,不附载其他客人。舱门一直闭着,中舱的窗帷一直不见拉
开。船夫们显得清阑,与其他船的忙碌形成极不调和的对比。
巴牌时分,艾文慈提着货篮,从北面缓缓而来,逐渐接近了神秘客船左面的一艘中型客
船。
他头戴竹笠,穿褐衫,腰带上挂着钱囊和汗帕,提着口径两尺半的圆形货篮。这种货篮
上面有盖,盖可以挂在篮边,内分六格,分别盛了不同种类的货物。下层可盛不少货物,以
补充已售出的货品,所以也称贩篮。他走近船头,含笑叫:“上等贡石蜜,甘润蜜梅。送亲
佳品,价廉物美……”
跳板上匆匆奔下一名船夫,似有急事,不耐地挥手叫:“走开走开,别挡路碍事。”
他让一旁,欠身道:“对不起,老表。”
船夫横了他一眼,匆匆走了。他踏上跳板,走向舱前。这时,客人不多,船预定明早启
程,因此客人须等到午后方前来登船。赣江水险,船禁夜航,午前不离开码头的船,便不会
发航了。客船是贩卖土产最理想的地方,有些来不及在镇上采购的客人,便向小贩们卖些士
产赠送亲友。一买三两斤并非奇事。最好的主顾是那些娃娃多的中等人家,买得起也少挑
剔。
刚踏上舱面,跳板摇摇,上来了三名雄纠纠的青衣大汉,衣下鼓鼓的,带了短家伙,随
在他身后登船。
他不在意,张口叫:“卖石蜜,甘润蜜梅……”
声未落,舱内奔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后生,举着半吊钱,笑吟吟地叫:“买蜜梅,买半吊
钱蜜梅。”
一面叫,一面奔近。艾文慈放下贩蓝。蹲下揭开篮盖,笑道:“小弟弟,我用荷叶替你
包好。唔!你先尝一颗。”
小后生蹲下,指手划脚地叫:“咦!有姜糖,我要两片……”
蓦地,一双大手抓住了小后生的右手向上提。小后生手上拈着一片三分厚的长方形姜
糖,刚要往嘴里塞呢!被人提起,讶然抬头看。
提起小后生的大汉年约四十上下,暴眼大鼻满脸横肉,留了大八字胡,身材壮得橡一条
大牯牛,扭头向身后的一名瘦大汉问:“是那臭家伙的孽种吗?相貌相似呢!”
瘦大汉阴阴一笑,说:“正是,这是第二个孽种,还有一个十岁的丫头。”
“七爷说能带就带,你带着好了。”壮大汉一面说。一面将小后生向瘦大汉一推。
瘦大汉伸手接人,小后生却尖叫。
“哎唷!抓痛我了,你们欺负人,哎……”
“不许叫,再叫打死你。”瘦大汉翻着死鱼眼叱喝,扬掌作揍人势。
“啊!爷爷,奶奶,有人打我……”小后生狂叫。
“啪”一声响,瘦大汉揍了小后生一耳光。小后生丢掉手中的糖和残,放声大哭。
船上一阵乱,船夫向前涌,客人也纷纷出舱。
两名船夫奔近,陪笑道:“老表,小孩子不懂事,何必与他计较?请高抬贵手。”
艾文慈退在一旁,心中不住地叫:“艾文慈哪!不要多管闲事,烦恼皆因强出头,你的
烦恼已经够多了。”
壮大汉怪眼一翻,向船夫冷笑道:“老表,你少管闹事,大爷的事体管不得,管了要倒
楣。大爷要找关家一门老小七口,叫他们出来见我。”
“老表你……”船夫皱眉头。
第三名大汉湾头鼠目,猛地抢前一推发话的船夫,将船夫推得踉跄后退,鼠目扫向围观
的客人,冷笑道:“你们这些家伙给三爷我安份些,走开,没有什么好看了,小心掉下去淹
死做枉死鬼。”
壮大汉接口向脸色大变的船夫哼了一声说:“太爷我姓来,名景。
大爷的大名你大概没听说过,黄龙埠的汪渊源大人你该有过耳闻,大爷奉江大人手示,
将关家一门老少带到储潭山下,就借你这艘船好了。”
船夫们大惊失色,惶然后退。
黄龙埠,在县北五十里,出产极品釉土,朝廷派有官吏,由浮梁景德镇御器厂的太监直
接指挥,监督釉士的开采及运输,每年运送六十船左右,运至景德镇烧造瓷器。
由朝廷派至各地的太监,称为中官,这些中官由皇帝老爷派遣,谁也怕他们这群废人,
即使是一品大员,也怕他们三分,这些生理不正常的入,几乎没有一个好东西。
汪大人汪渊源,正是派在黄龙埠的中官,这可恶的东西简直不是人,招了一批武艺高强
的武师痞棍做保嫖,经常到府城来快活,来来去去一大群,甚至还派人鸣锣开道。比知府大
人出巡还要神气,还要威风。这家伙每月都要来一两次,已在黄龙阜呆了两年多,每次来都
令府城的官民人等叫苦连天,鸡犬不宁。强买强卖小事一件,最令人可恨的是他居然要女
人,这恶贼在宫廷学到了正德皇帝的绝活,专找两种女人,处女与寡妇。正德皇帝对这两种
女人有特殊的爱好,据说是国贼江彬一手养成皇帝这种嗜好的,带着正德皇帝四出冶游,派
人专门抢掳处女与寡妇给皇帝快活。
赣州府的人对这恶贼恨之人骨,但敢怒而不敢言,因此有闺女的人,早早替女儿找婆
家,寡妇则逃至外地藏匿,溜之大吉。但那时一个寡妇想逃至外地,谈何容易?除非在外地
有能负担生活的亲友,不然免谈。赣州府谁不知这位恶中官可怕?朱景亮出底细,不但船夫
心中叫苦,那些客人更是魂谅落魄,纷纷走避不迭。
“人都在船上吗?”瘦大汉抓住船夫问。
“噗通!”船尾有人往水里跳。
“有人逃走,抓她上来。”朱景向后舱的一群船夫叫。
“谁不听命,三爷我把你们全带回黄龙阜。”漳头鼠目的大汉向船夫们吼叫。
邻船的中舱窗帷一晃,有人向外窥视。
船夫们怎敢不遵,立即跳下三个人,将投水的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小姑娘,七手八脚拖
上岸来,再往上带。两女已经灌了不少水,叫不出声音,软绵绵地像是闭了气,
码头上,人声嘈杂,围了上百名老少,一个个低声咒骂,却没有人敢上来出头打抱不
平。
舱内抢出一个老太婆,跪在舱面呼天抢地厉叫:“大老爷,饶了我们,饶……命………
哪!”
朱景大踏步走近,冷笑道:“你大概就是姓关的老虔婆了。你想带了媳妇孙女逃走,逃
得了吗?”
“大老爷……”
朱景一脚将老太婆踢倒,叱道:“滚回舱里去,滚!”
“救命哪!救……”老太婆爬在舱面上狂叫厉号。
中年妇女与小姑娘被两名船夫放在舱口,瘦大汉把手拖着狂哭的小后生向前一丢,向老
太婆叫:“老虔婆,把你的媳妇孙女拖回舱里换衣裙,你再哭叫,三爷我先把你的心肝孙子
丢下去喂王八,看你还敢不敢。”
艾文慈实在忍不住,猛地一拍獐头鼠目大汉的肩膀,说道:“老表,你们做得太过份
了。”
艾文慈并不知黄龙埠汪中官的事,年青气盛血气方刚,不知利害,尽管他一再警告自己
不可多管闲事,免得破坏自己潜身的大计,可是他到底是个侠胆慈心的青年人,实在看不下
去便按撩不住,怒火一升,便不顾后果不问利害啦!
獐头鼠目大汉转身狠狠盯着他,看清他是卖蜜饯的小贩,愈看愈生气,再看便怒火上
冲,鼠目一翻,猛地劈胸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向下一带,厉声问:“狗东西!是你向太爷我说
话吗?”
码头上旁观的人,突然鸦雀无声,全用惊讶的目光抬头向他注视,暗中替他捏一把冷
汗,谁也没料到他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在老虎嘴边拔毛。朱景与那位自称三爷的瘦大汉,
也感到意外,怔住了。
獐头鼠目大汉的身高,比艾文慈差上一大截,连头巾算上,高仅及艾文慈的肩下,用抓
衣码的手法对付比自己高大甚多的人,不营自我麻烦。但艾文慈并未还击,也没有用盘手对
架,也不想用解脱术反制,站立不动一字一吐地说:“老表,得饶人处且饶人,对这些老弱
妇孺,何必动粗,老表,算了。”
“你是关家的什么人?”朱景走近问。
“可是卖蜜饯的小贩,不认识姓关的人。”他仍然镇定地答。
“哦!原来是你看不顺眼。”朱景阴森地一笑说。
“我可不是看不顺眼,而是觉得她们太可怜。”他沉静地答。
朱景向獐头鼠目的大汉冷然点头示意,接着一脚将货篮扫飞,篮中的蜜饯像雨般洒出,
洒落在码头的人群中,立即引起一阵骚乱。
同一期间,獐头鼠目大汉左手抓住他的衣领向下猛带,右手来两记冲拳,凶狠地揭在他
的肚眩上,无巧不巧击在他钱囊上,钱囊破裂,“叮叮咯咯”一阵急响,囊中的数百文制钱
跌散在舱板上,四处乱滚。
“把他也带走处治。”朱景沉声叫,似乎踢飞了货篮尚未满足。
他不愿暴露武林高手的身份,挨几拳头小意思,何况獐头鼠目大汉的拳头份量并不重,
像是抓痒,所以他挨第一拳时,故意慌乱地哎哎叫,身于乱扭。
可是,货篮被踢散了,十余斤蜜烧完蛋大吉,血本无归。接着是钱被打掉了,钱可是他
辛辛苦苦一文一文乞气讨般得来的。最后对方竟要将他带走处治,哪还得了?
他的怒火陡然上升,像是火山爆发,狂澜既倒,一发不可收拾,猛地一手抓住獐头鼠目
大汉的腋窝,一手抓住衣顿上的手,一声虎吼,扭身便摔。
獐头鼠目大汉正打得过瘾,正在兴头上,做梦也未料到被打得哎哎叫的对手敢反抗,骤
不及防之下,毫无反抗之力,“哎”一声惊叫,变成了中箭的雁,扭动翻腾着手脚腾空而
飞,再翩然下坠,飞越三丈空翻两周,“砰”一声大震,跌坠在相邻的小客船舱面上。
小客船的舱面有看热闹的人,五六名船夫,三位英俊潇洒的书生,两名青衣大汉。三位
书生一高两矮,高的约有近八尺的身材,玉面朱唇,剑眉虎目,鼻直口方,在书卷气外多了
五六分豪气。好一个年轻英俊的玉面书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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