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铁脚媳妇






  白小宛另外又要了一碗白嫩嫩的陕西凉粉。

  父女二人边吃,一面遥遥的望向远方的渭水河,那是从上游大散关前面流下来的河水,稍稍的有些黄,但比起黄河来,渭水河的河水算是清多了。

  河水悠悠,人生的岁月悠悠!

  当河水碰到巨石挡道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也爆发出玉珠般的浪花,过去了,水流依旧。

  而人生的旅途上,也有着无数巨石,明里暗里搁在前面,一旦碰上,懦弱的人就此消失于人的世界之外,勇敢的人,却在石梭的磨蹭下,更坚强,更茁壮。

  白方侠有着万丈雄心,说什么退休,道什么辞官不干,人活着一天,就要不断的奋斗,如果认真的把人生划清界线,等于是把自己往坟墓中推,因为准放弃了奋斗,就等于是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于是,白方侠做了个决定,那就是他决定不再坚持辞去他的咸阳府衙捕头一职。

  有了这个决定,心情上似乎踏实不少,当然胃口也大开,一连吃了三套芝麻烧饼夹酱牛肉,喝了三大碗的小米稀饭。

  突然间,白小宛的眼睛一亮。

  白方侠在惊觉之下,也随着望向店门口。

  一个黑裤子蓝长衫的大汉,一条青巾扎在头上,左手提着一把钢刀,刀把上挽了个小包袱,一条布带子,把个右手吊在脖子上,大踏步的走入店里来。

  白方侠双眉一皱,望向女儿。

  于是,父女二人就以“眼语”一阵交谈……

  就见那大汉在另一张桌上坐下,要了一大碗小米稀饭,刚出锅的大馒头,要了四个,一大盘卤菜,呼呼噜噜的吃起来,那种旁若无人的架式与吃相,还真叫人侧目。

  白方侠一施眼色,父女二人又走人后客房。

  不多久,就见白方侠像个无事人般的,一摇三晃,走出店来,却发现那大汉正吃最后一个馒头。

  缓缓的走出小客店,半山上的这条小街上,已有不少人在走动,就在店门附近,白方侠来回走了两三趟,这才发觉大汉起身会帐,朝西南方走去。

  白方侠自是不肯放松,他要看看这个大汉,究竟是不是昨晚夜人大韩村的那个黑衣人。

  一路暗中跟踪,一直走出宝鸡镇,朝着险峻难攀的秦岭方向而去。

  过渭水河,路上行人已不多见了。

  越过大散关,正是几与天齐的秦岭。

  这个大黑个子,究竟是要往哪儿去呢?

  白万侠心中在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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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脚媳妇第三章



第三章

  且说白方侠一路跟着大汉疾走,不觉已过了大散关,这一路上山,那可是要奔上秦岭山去的,就在一个山道的转弯地方,一棵老松树,由一个巨岩后面歪歪扭扭的伸延到官道另一面的悬崖上空,正好遮住了这条官道,而使得阳光,星星点点的从松叶缝中,洒在官道上。

  白方侠也就要绕过这个山弯,他还特意的扭头望向高山下面的远方,而远方的平原上,渭水河就像这儿女人的裹脚布一样,长长的扭曲在那儿。

  一回头,猛然发觉老松树下面,大个子正兀立在那儿。

  “老头!我看你也跟累了吧!何不在这老松树下面歇歇腿?”

  白方侠一笑,道:“你大概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哈哈一笑,大汉龇牙咧嘴的道:“亏心事?哈……”

  一阵大笑之后,大汉擤了一把鼻涕,道:“到了这个地段,我就同你讲大实话吧!石大爷是专门做亏心事起家的,这你总该明白了吧?”

  白方侠一怔,问道:“这么说来,你好像是江湖上传说的秦岭四煞之一了,对不对?”

  大汉突然一愣,提刀的左手一指白方侠道:“你究竟是谁?”

  “我姓白,你就叫我白老头就成了。”

  “姓白的,你跟着我干什么?”

  “昨晚你到大韩村的那个凶宅干什么?”

  姓石的一惊,立即高声道:“大韩村?凶宅?我没听说过。”

  冷冷一笑,白方侠道:“听说秦岭四煞从不落单,其余三个呢?”

  “姓白的,先说说你的来头,让石爷往水里泡泡,看是冒青烟还是冒泡儿?”

  “咸阳府衙的龙头捕快就是我。”

  “怪不得咄咄逼人,原来竟是‘恶名道上扬’的官家鹰犬——白方侠,只可惜这里不是咸阳,这儿是秦岭,姓白的你走错地方了。”

  仰夭打个哈哈,白方侠道:“白某在你们这些专干杀人买卖的人眼里面,是恶名远扬,也因此,从来就没有在我白某手申,溜掉过一名恶徒,当然包括大韩村的灭门血案在内。”

  白方侠面前这个三十出头大汉,光板脸,尖嘴巴,一双狼眼上面,吊着一对三角眉,脖子细长,好大的一个喉结露在外面,一看就知道是阴狠的人,而他也正是秦岭四煞之一的石无水。

  要知这秦岭四煞,老大官中、老二石无水、老三余通、老四丁百年,四人就在这秦岭山大脚蜂滴露崖山寨,啸聚了一百多人,明着是靠山吃山,伐木采林为生,暗地里却干着拦路打劫,杀人越货的勾当,他们这种行径,远在二百里外的咸阳府衙,早就一清二楚,只因路途遥远,力量单薄,一直没有找上秦岭山来,如今大韩村出了灭门大血案,死的又是白方侠的亲家翁,自然他要戮力破案。

  如今好不容易堵上这石无水,当然也就不会轻易放过。

  缓缓的,白方侠踏着有力的虎步,一步步逼向石无水。

  “你要干什么?”

  “你是跟我回宝鸡?还是要我把你拴着走?”

  “笑话!石大爷没有犯王法,凭什么跟你上衙门?有道是官大不压善良人,姓白的!你得拿出证据来!”

  冷然一笑,白方侠道:“要证据?手里拿着杀人刀,右腕吊在脖根上,就你这副模样,已足够我把你捉进衙门了。”

  “笑话,拿刀的又不只我一个,手腕受伤又不犯法,怎么样,赫赫有名的龙头捕快,原来是仗着衙门的那点吓人玩艺儿,想把石大爷弄进去,来个屈打成招不成!”

  白方侠人已逼近在石无水的前面不过五尺远,衡情量势,石无水绝难逃出他的一抓。

  于是,白方侠指着石无水的右腕,道:“脱下来,解开那布带子,让白某瞧瞧你的伤势。”

  “干啥子?”

  白方侠大喝一声,道:“脱下来!”声若洪钟,震耳欲聋。

  石无水三角眉一皱,暴退一步,道:“姓白的,我老实对你说,我这腕伤是昨晚走夜路遇了邪,碰伤了的,有什么好看的?”

  哈哈一笑,白方侠道:“依我看来,你不是遇上什么邪了,而是你这邪遇到了正,被人给踹伤的吧!”

  石无水一听心中一惊,不由嘿然冷笑,道:“姓白的,我看你这是在找岔,不过你却找错对象了,秦岭四煞岂是怕事的!”

  他话声才落,徒然一脚踢向白方侠的关元,阴损狠毒,兼而有之。

  白方侠嘿然有声,末见其如何施力,人已弹起一丈有余,“唰”的一声,风雷刀已拔在手中,空中一拧腰,斜刺,暴展刃芒,疾若苍鹰搏兔一般,扑向石无水。

  然而,石无水心里明白,他绝对不是白方侠的对手,即使自己没有受伤,也难以抵挡龙头捕快雷霆一击,也就在这一意念中,石无水在踢出一脚之后,抹头就往山上窜去。

  白方侠想不到这秦岭四煞,会是这副窝囊样,落地一怔,发觉这石无水已跑出五丈以外,看那凶徒的脚程,显然己施出全力逃命。

  白方侠本来要追上去,但他在心念中,觉得亲家的血案算是踩出点眉目来了,至少已经知道,这秦岭山中的秦岭四煞,与这件案子有着关连,有道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老母鸡生蛋要抱窝”,只要找上大脚峰的滴露崖,四恶煞一个也别想逃。

  且说秦岭四煞的老二石无水,在白方侠的扑击中,撒腿直往山上跑去,完全仗着年轻,两条腿有力量,头也不回的一个劲儿往前急跑,一连翻过两个山头,才喘着大气回头看,不由露出得意之色,自言自语的道:“他娘的老子打不过,跑总还跑得过你吧!”

  一面举目环视一下四周,咧嘴一笑,缓缓朝前山道往山中行去。

  石无水才不过又走了五里多的山路,迎面快步的走来一人,两人尚末走近,来人已扬手高声叫道:“石二爷!你可回来了,大爷派我下山去找你呢!”

  一看是山寨的一个小头目,石无水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山寨上有事,大爷是怕你二爷有事!”

  “我有什么事?”

  “是大爷说的,如今宝鸡那面,风声很紧,大家要避一避,大爷大概知道二爷的毛病,怕你在外面久了,会出纰漏的,所以叫小的去把二爷找回山寨。”

  秦岭山的大脚峰,像一个女人的大奶子,只是那个徒然间插入云霄的峰顶,尖而溜圆,从来没听说有人会爬到那个峰头上,不过在峰头上,却有一个小不点的泉水,朝着大脚峰下直淌凉泉,如果在大热天,仰头张嘴的接上两口泉水,还真比奶水好喝。

  就在这滴露崖前面,一溜的搭建了四五排草屋,当中的一个大茅屋,看上去叨拾得相当伟峨壮观,只是大茅屋中的一应桌椅,却显得粗糙,只有茅屋两边廊前的兵器架子上的刀枪矛子,发着闪亮的锐芒。

  斑驳的大木椅子上,秦岭四煞全在座。

  “老二,说说看你这手腕!”老大官中一脸的不悦。

  “本来我是去宝鸡找风摆柳的,你们是知道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到她那儿了,夜里做梦,会看到她在向我招手,可是我一到了宝鸡,忽然想起大韩村的那个大宅院,咱们谁都知道,那儿还有不少金银,全放在箱柜里,不拿白不拿,过不了多久,还不全要被姓韩的族人来个大分家!所以……所以……”

  “所以你一个人就摸进去了,对吧!”老三余通说。

  讪讪的一笑,石无水道:“可是……可是我一进去,马上又出来了!”

  “为什么?有鬼?”老四丁百年想笑。

  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石无水道:“对!还真叫你猜中了,我他娘的才往院子里一落,迎面幽忽忽的飘来一个披头散发女鬼,老子不信邪,迎头就是一刀劈砍,你们猜怎么样?”

  没有一个插嘴去猜,全部睁大眼睛看着石无水一人。

  石无水多少有点得意感,尖尖的嘴巴一翘,两只狼眼一瞪,说:“当时就见白影一晃,像一阵轻烟吹过一般,就在我一刀劈空未及收刀的时候,突觉这右手腕处,一阵刺骨的痛,几乎把刀丢掉,各位兄弟可是知道的,石无水是永远不吃眼前亏的,没把握的事,绝对不干,不干就得跑,所以说这些年来,石无水的双手表现欠佳,双腿倒是替我做了不少事。”说完竟得意的笑了。

  “叭”的一声,官中一巴掌拍在厚木桌子上,厉声道:“老二!你在给我们大伙惹祸事,你知不知道?”

  一顿之后,狠狠的一瞪眼,又道:“自从干了那件事以后,咱们也收了应得的酬劳,答应过人家,一年半载的,避免再往宝鸡露面,等事情平静了再说,你怎么不听劝也不信邪,却偏要财迷心窍找鬼去打交道?”

  石无水自知理亏,木然的坐在那儿,机灵的一双狼眼,一变而成了死色眼,呆呆的望着桌面,心中可在盘算,半道上碰上白方侠的那档子事,要不要这时候说出来。

  突又听官中道:“我敢说老三遇上的绝不是什么鬼怪,一定有人在那个凶宅中作怪,被你撞上了。”

  石无水道:“可是你们看……”一边解下缠在右腕的布带子,道:“这会是什么兵器所伤,青紫一块,像个溜圆的大铜钱,这不是鬼扶手是啥子?”

  乌黑泛紫,四周红肿,看样子石无水的右腕伤得还真是不轻。

  竟然,谁也看不出他是伤在什么兵器之下。

  “不过……不过……”石无水狼眼一翻,发觉自己有点说溜了嘴,于是闭口不再说下去。

  看在官中眼里,立刻发觉事情有了麻烦,冷冷一笑,官中问道:“说吧!石老二肚子是憋不下东西的,要不然,你会坐立不安的。”

  “老大!你可真是石无水肚子里的蛔虫,还真叫你说对了,是有那么一回事。”

  缓缓的环视了面前三人一眼,石无水腼腆的道:“我遇上了龙头捕快白方侠了!”

  他此话一出,听的三人好像椅子上突然装有弹簧一般,一下子全都跳了起来。

  官中手指石无水道:“快说,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把那个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