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大唐双龙传
女都不过问,就请宇文化及回京,就知他全不卖账。
如此人物,确当得上英椎好汉之称。
宇文化及仰天长笑道:“宋兄快人快语,如此小弟再不隐瞒,宋兄虽得一时痛快,却是
後患无穷哩,况且本官可把一切都推在你宋阀身上,圣上龙心震怒时,恐怕宋兄你们亦不大
好受呢。”
宋鲁道:“宇文大人总爱夸张其词,却忘了嘴巴也长在别人脸上,听到大人这样委祸敝
家,江湖上自有另一番说词,宇文兄的思虑似乎有欠周密了。”
宇文化及似乎听得开心起来,笑个喘气失声道:“既是如此,那本官就不那麽急着回京
了,只好到前面的鬼啼峡耐心静候宋兄大驾,那处河道较窄,说起话来总方便点,不用我们
两兄弟叫得这麽力竭声嘶了。”
寇仲和徐子陵再次色变时,傅君悼霍然起立道:“我傅君绰巳受够汉人之恩,再不可累
人,来,我们走.”尚未有机会听到宋鲁的回应,两人巳给傅君绰抓着腰带,破窗而出,大
鸟腾空般横过四丈许的江面,落往左边江岸去。
宋鲁的惊呼声和宇文化及的怒喝声同时响起,三人已没进山野里去。
寇徐两人耳际风生,腾云驾雾般被传君绰提着在山野闻踪跃疾行。
不片刻巳奔出了十多里路,感到渐往上掠,地势愈趋峻硝,到傅君绰放下两人时,才知
道来到了一座高山之上,山风吹来,冻得两人牙关打颤。
傅君绰在山头打了一个转,领着两人到了一个两边山石草树高起的浅穴,躲进里面暂避
寒风。
寇仲松了一囗气道:“好险!幸好隔着长江,宇文化骨不能追来。”
傅君绰叹了一囗气道“其他人或者办不到,但宇文化骨只要有一根枯枝,便可轻渡大
江,你这小子真不懂事。”
徐子陵骇然道:“那我们为何还不快逃?”
傅君绰盘膝坐下,苦笑道:“若我练至第九重境界,定会带你们继演逃走,但我的能力
只能带你们到这里来。”
寇仲试探道:“就算宇文化骨渡江追来,该不知我们逃到那里去吧?”
傅君绰淡淡道:“武功强若宇文化及者,触觉大异常人,只是我们沿途留下的气味痕
迹,便休想瞒过他的眼鼻,不要说话了,我要运功行气,好在他到来时回复功力,与他决一
死战。”
言罢闭目瞑坐,再不打话。
两人颓然坐下,紧靠一起,更不敢说话商量,怕惊扰了他们的娘。
时间在两人的焦忧中一点一滴的溜走。
忽然傅君绰站了起来,低声道:“来了!只他一个人。”
两小子跟她站了起来。
寇仲颤声道:“不若把书给他算了。”傅君绰转过身来,厉责道:“你还算是个人物
吗?这种话也说得出囗。”
徐子陵软语道:“他只是为娘着想吧!”
明月高照下,傅君绰叹了一囗气,旋又“噗嗤”笑道:“小仲不要怪娘,我惯了爱骂你
哩!”
寇仲和徐子陵全身一震,若换了平时傅君绰肯认作他们的娘,必会欢天喜地,但这刻却
大感不妥。
傅君绰低声道:“无论发生了甚麽事,都不准离开这里,娘定可带你们离开的。”
宇文化及的笑声在穴外响起道:“姑娘为了这两个小子,以致暴露行藏,确属不智,这
些年来姑娘两次扮作宫娥,入宫行刺圣上,我们却连姑娘的衫尾都捞不着。想不到今趟为了
本鬼书,竟迫得姑娘现出影踪,若非拜这两个小子所赐,我宇文化及食尘都斗不过姑娘的轻
身功夫哩。”
寇徐两人听得睑睑相黥,原来娘竟曾入宫行刺杨广,更为他们作出了这麽大的牺牲。否
则以她连宇文化及也自愧不如的轻功,怎会被宇文化及追上。傅君绰手按剑柄,在迷茫的月
色下,宝相庄严,冷冷道:“宇文化及你一人落单来此,不怕敌不过我手中之剑吗?”
宇文化及笑道:“姑娘手中之剑虽然厉害,但有多少斤两,恐怕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要
宰我宇文化及,便虽立即动手,否则若让本人的手下追来,姑娘就痛失良机了。”
傅君绰淡淡道:“宇文化及你既这麽心切求死,我就玉成你的意愿吧!”
人影一闪,傅君绰早飘身而去,接着是气劲交击之声,响个不绝。
两人担心得差点想要自尽,探头出去,只见明月下的山岭处,宇文化及绰立一块巨石
上,而傅君绰却化作鬼魅般的轾烟,由四方八面加以进击,手中宝刃化成万千芒影,水银泻
地又似浪潮般往敌手攻去,完全是拚命的打法。
宇文化及的长脸神情肃穆,双手或拳或抓或掌,间中举脚疾踢,像变魔法般应付傅君绰
狂猛无伦的攻势。两人可发誓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他的形象相貌。
虽是隔了足有七、八丈远,但激战中激起的劲旋,仍刮得他们肤痛欲裂,难以睁目。
两人抵受不住,缩回了石隙内。
到再探头外望时,形势又变。
傅君绰飞临宇文化及上空处,剑法更趋凶狠险毒,只攻不守,而宇文化及却是只守不
攻:显是落在下风。
今次两人的忍受力更是不济,只眨几下眼的工夫就要缩回去,眼睛痛得泪水直流。
就在此时,外面傅来宇文化及一声怒喝和傅君绰的闷哼声。
两人顾不得眼痛,再伸头去看,迷糊间前方白影飘来,心中有点明白时,腰带一紧,巳
给傅君绰提了起来,再次腾云驾雾般下山去了。
两入心中狂喜,原来宇文化及巳再次被自己无比厉害的娘击退了。
今趟傅君绰带着他们毫无保留的尽朝荒山野地狂奔,沿途一言不发,直至天明,来到一
个山谷内,才把两人放下来。
两人腰疲背痛的爬起来时,傅君绰跌坐在地上,俏脸苍白如死,再没有半点人的气息。
两人魂飞魄散,扑到她身旁,悲叫道:“娘,你受伤了。”
傅君绰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伸手搂着两人肩头,毫不避男女之嫌地把他们拥入怀内,
让他们的头枕在胸脯上,爱怜地道:“我傅君绰的两个乖孩子好好听着,宇文化及己受了重
创,必须立即觅地疗伤,没有一年半载,休想复元,所以娘终救了你们!”
两人齐叫道:“娘你还不快些疗伤!”
傅君绰凄然摇头道“娘也恨不得多点时间培育你们成材,看你们娶妻生子,想不到娘一
向憎恨汉人,但见到你们时却完全忘记了国仇家恨,还心甘情愿认了你们作孩子。娘刚才冒
死剌了宇文化及一剑,但亦被他全力打了一拳,他的冰玄劲气确是名不虚传,而宇文化及更
是宇文伤之下家族中最杰出的高手。为娘生机巳绝,即管师傅亲临,也救不了我。娘死後,
你们可把我安葬於此,娘性喜孤独,以後你们亦不用来拜祭。”
两人那忍得住,放声大哭,死命搂着傅君绰,泪水把她的襟头全浸湿了。
傅君绰容色平静,柔声道:“娘今次由高丽远道前来,实是不安好心,意图刺杀杨广,
教他以後都不能对高丽用兵。岂知他宫内高手如云,故两次都只能凭仗轻功脱身。於是改为
把从杨公宝库得来的宝物显现於江湖,好若得你们汉人自相残杀,却碰巧遇上你们。”
两人此时只关心傅君绰的生死,对甚麽杨公宝库,没有半分兴趣。
傅君绰怜惜地摩挲着他们的头发,续道:“我到扬州找石龙,正因由我们布在宇文化及
处的眼线知悉杨广派他来找石龙,所以才去一探究竟。因而遇上我的两个乖宝贝。好了,娘
撑不下去了,本还有根多话要说,但想起造化弄人,说了也等若没说。不知人死前是否特别
灵通,娘忽然感到我两个儿子将来均非平凡之辈,你们切匆让娘失望啊!”
两人凄然抬头,悲叫道:“娘啊!你怎能这样就丢下我们呢?”
传君绰忽地叫道:“噢,那宝库就在京都跃马桥……”声音忽断,傅君绰同时玉陨香
消,在青春焕发的时光,目瞑而逝。
两人抱着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哭得昏了过去。
两人以傅君绰的遗剑,削树为板:造了副简陋之极的棺木,把傅君绰安葬在谷内一处疏
林内,以她的宝剑陪葬。
他们对傅君绰眷恋极深,又知这深仇怎都报不了,伤心欲绝下,大反常态,就在坟旁露
天住了下来,对外面的世界,甚麽功名利禄,再不感兴趣。
连最爱说话的寇仲亦变得沉默寡言,不再说话,制造了原始的弓箭和鱼叉,就在河中捕
鱼或间中打些鸟兽来充饥里腹,又索性脱下衣服连银两藏好,只穿短裤,过着原始茹毛饮血
的生活。
幸好那时正是春夏之交,南方天气炎热,两人体质又好,倒没有风寒侵袭的间题。
夜来他们就在坟旁睡觉,那本(长生诀)就给压在坟头的石下,谁都没有兴趣去碰它。
当晚傅君绰传他们九玄功的心法,尚未说出行功方式时,宇文化及就来了,所以目下他
们只懂心法、经穴的位置和打坐的形式,但如何着手练功,却是一无所知,加上心如死灰,
那还有练功的心情,每日就是浑浑噩噩的度过:任得日晒雨淋,似若无知无觉。
这晚由於下了一场豪雨,分外寒冷,两人缩作一堆:心中充满无限凄凉的滋味,想起埋
在身旁的傅君绰,暗自垂泪。
到冷得实在太厉害了,寇仲把徐子陵推得坐了起来,牙关打颤道:“这麽下去,我们迟
早要生病,怎对得住娘对我们的期望呢!”
十多天来,他们才是首次说话。
徐子陵终抵不住寒冷,哑声问道:“你又有甚麽鬼主意?”
寇仲苦笑道:“若没有把娘的剑埋掉,现在我们至少可盖搭间树屋出来。”
徐子陵道:“就算冻死了,也不可干扰娘的安宁。”
寇仲点头同意道:“当然是这样,不若我们试试去练娘教的打坐功,高手都应是寒暑不
侵的。”
徐子陵颓然道:“怎麽练呢?”
寇仲为之哑囗无言,伸手抱着徐子陵,就那麽苦捱到天明。
到太阳出来时,两人才回复生机,岂料祸不单行,溪中较大点的鱼儿已给他们捉得一条
不剩,鸟兽亦像知道他们是危险人物般不再留在谷内,没有办法下,两人终决定到谷外觅
食。
他们带着弓矢,走出山谷,只见野花丛丛、芳草萋萋,低丘平原,空野寂寂,极目亦不
见任何人迹,四处有翠色浓重的群山环绕,不禁精砷一振,胸中沉重的悲痛,减轻了不少。
两人沿首山脚搜寻猎物的踪影,不一会竟幸运地打了一只野免,欢天喜地回谷去了。
徐子陵因天气酷热炎,到溪水浸了一会,返回墓地时,见寇仲竟把压在石底的(长生
诀)取了出来,正埋头苦读,不禁对他怒目而视。
说到底,若非这(长生诀),傅君绰就不用惨死在宇文化及手上。
寇仲伸手招他过去道:“不要恼我,我只是依娘的遗命,好好活下去,这些人像图形虽
不是甚麽神功的练,但起码是延命的法门。我们虽不仅这些鬼画狩般的文字,但至少可跟首
图像昼的虚线行气:再依娘教的心诀和脉穴位置练功,倘能稍有收成,就不用活活冻死
了。”
徐子陵正要反对时,寇仲把书毫不尊重的劈面掷来,徐子陵自然一把接着,刚好翻到其
中一幅仰卧的人像。
以前看时,由於不知奇经八脉的关系,便像看一些毫无意义的东酉,今次再看,立时明
白多了,竟移不开目光,深探被吸引着。
寇仲囔道:“那第六幅图最有用,最好不要先看别的。”
徐子陵翻了翻,才知自己看的是最後的一幅,再看第六幅图,似乎没有第七幅图那麽容
易上手,便不理寇仲,迳自坐下看那最後一幅的图像。
由这天起,两人除了打猎睡觉外,就各依图像打坐练功,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大自然里,
彻底过着原始的生活。
心中的伤痛不知是否因有所专注的关系亦日渐消减。
有意无意间,他们终晋入了九玄功要求那万念俱减的至境。
第九章 再上征途
接着的八天;两人各练各的;有时连打猎都不去了;随便摘些野果;填饱肚子了事。
寇仲练的是那幅似在走路的图像;经脉穴位以红点虚线标示;与徐子陵那幅全无分别;但
行气的方式却刚好相反。似是起始的粗黑箭咀;对正头顶天灵穴。至於自此以下的箭咀却分
作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每色箭咀看来都像说出一套完全不同的功法;不但路径有异;选取的
穴脉亦大不相同。其中很多穴脉根本是傅君绰没有提过的;又或提及时指明与练功无关的。
徐子陵那幅却是仰卧的人像;粗黑箭咀指的却是右足涌泉穴;七色箭咀的最後归结却是左
足涌泉穴;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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