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大唐双龙传
两人连忙应是。
商震别过头来瞧了他们一眼,目光又重新望往屋顶,乾咳一声道:“我们少有任用外
人,不过这趟情况特殊,又有执事级的人推荐,我也没甚麽话好说了。”
顿了顿双目寒芒一闪,侧头盯着两人道:“你们现在穿的虽是有我们飞马标志的衣服,
却仍非算是牧场的人,除非叁年内能循规蹈距,又得执事级的人推荐,场主批核,否则仍是
外人,明白吗?”
只从他凌厉的目光,便可知他内功已臻一流高手的境界,难怪飞马牧场能如此超然於天
下的纷争之外。
寇仲和徐子陵仍只有点头应诺的分儿。
商震目光回到上方去,猛抽了一口烟,徐徐吐出道:“外人就有外人要守的规矩,首先
绝不能与牧场内任何女子私通。要女人吗?休假时到附近城镇的子去解决好了,否则就要生
阉了你们。”
和两人隔着门槛的小娟垂下头去,连耳根都红透了。
两人则大感尴尬。
商震神态自若的续道:“除非特别批准,平时不可擅自离开内堡,至於其他规矩,梁谦
会向你们详细解说。退下吧!”
到见过梁谦,回到宿舍,已是初更时分,小娟这才欣欣与两人话别,返回场主府
去。寇仲嗅嗅自己,嗅嗅徐子陵,提议道:“我们这样一身油腻的气味,还要两个人挤在一
张床,怎睡得,不若到澡堂快快乐乐洗他娘的一个冷水浴。横竖家法中又没有不准迟起这一
规条,就再睡他奶奶的一个日上叁竿吧。”
徐子陵皱眉道:“但澡堂在那里呢?现在人人都躲到被窝里寻梦去了,想找人来问路都
不成。”
寇仲道:“我刚才尚见到有些房子透出灯光,且澡堂总该不会在几里路之外,我们就边
找边问。嘿!就当去找『杨公宝库』前的热身练习,成了吧!”
徐子陵终於同意,两人各自拿起另一套乾净的制服,摸出房去。
偌大的院子静悄无人,除了他们的房间外,其他房舍均乌灯黑火,有些还传出抽鼻鼾的
响音。幸好出入口都挂有灯笼作照明。
天上满空星斗,却未见月儿露面。
牧场的方向间中传来羊马的嘶叫,又或犬吠之声,营造出山城独异的气氛。
寇仲又运用他的地理天分道:“左边去是场主府的飞马园,後面是楼,右边是後山,只
有对着我们那出口不知通到甚麽地方,要试就试这个方向。”
徐子陵倾耳细听道:“但後山处却传来流水的淙淙响音,至不济都有道山泉应景,好过
盲冲瞎撞。若触犯了这里的诸多禁忌,要挨棍子吃皮鞭就太不划算了。”
寇仲同意道:“还是你比我在行当奴材,我就没想过甚麽挨棍棍鞭鞭的味儿,哈::”
低声笑骂中,两人蹑手蹑脚的朝通往後山的出口走去。
进入月洞门後,才知院落後方有个花园,最妙是有道周回外廊,延伸往园里去,开拓了
景深,造成游廊穿行於花园的美景之间,左方还有个荷花池,池心建了一座六角小亭,由一
道小桥接连到岸上去。
月儿出现在右侧天际,得这幽静的後园银光闪闪,景致动人之极。
两人忘了洗澡,赞叹不已。
寇仲仰望园後急折而下的山崖,石罅间顽强生长的老树曲探伸,迎风轻舞,不禁叹道:
“出道以来,我尚是首次生出避世退隐之心,可知这处的感染力量是多麽强大。”
徐子陵深有同感道:“建设这内堡园林的人必是此道中的高手,即使杨广的御园,亦没
有这种使人心迷神醉的感觉。”
寇仲撞了他一下,笑道:“你看那道婉蜒绕过的清溪,必是引进後山泻下来的泉瀑,待
我们寻得其源头,快意一番後再到那六角亭乘凉赏月,岂不快哉。”
徐子陵心情大佳,闻言举步。
他们以游人的心情,通过左弯右曲,两边美景层出不穷的回廊,经过一个竹林後,水声
哗啦,原来尽处是一座方亭,前临百丈高崖,对崖一道瀑布飞泻而下,气势迫人,若非受竹
林所隔,院落处必可听到轰鸣如雷的水瀑声。
两人叹为观止。
左方有一条碎石小路,与方亭连接,沿着崖边延往林木深处,令人兴起寻幽探胜之心。
两人一路走去,左转右弯,眼前忽地豁然开朗,在临崖的台地上,建有一座两层小楼,
形势险要。
这时二楼尚透出灯火,显示此楼不但有人居住,且仍未就寝。
寇仲和徐子陵那想得到路尽处竟别有洞天,正要掉头走时,一把苍老的男声由楼上传下
来道:“贵客既临,何不上来和老夫见贝面。”
第七章 後山奇逢
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
两人步过正门上刻着“安乐窝”的牌匾时,心中均涌起安详宁和的感觉。
对着入口处的两道梁柱挂有一联,写在木牌上,“朝宜调琴,暮宜鼓瑟;旧雨适至,新
雨初来。”字体飘逸出尘,苍劲有力。
此堂是四面厅的建形式,通过四面花【木鬲】窗,把後方植物披盖的危崖峭壁,周围的
婆娑柔篁,隐隐透入厅内,更显得其陈设的红木家具浑厚无华,闲适自然。屋角处有道楠木
造的梯阶,通往上层。
老着的声音又传下来道:“两位请上!”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拾级而上。
上层以屏风分作前後两间,一方摆了圆桌方椅,另一方该是主人寝卧之所。
这时正有一人站在窗前,面向窗外,柔声道:“两位小兄弟请坐下,老夫酿的六果
液。”
两人这才发觉桌上放着酒子等酒具,酒香四溢。
在两盏挂垂下来的宫灯映照下,除桌椅外只有几件必需的家具,均为酸枝木所制,气派
古雅高贵。
那老人峨冠博带,虽因背着他们见不到他的容颜,可是他比徐子陵尚要高出少许的身
型,兼之穿的是宽大的长袍,使他有种令人高山仰止的气势。
两人想起自己的身分,看看桌上的美酒,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老人叹了一口气,道:
“喝吧!有酒当醉,人生几何!”
他的语气透出一种深沉的无奈,使人感到他定有一段伤心往事。
寇仲推了徐子陵一把,领先坐下。
他们都小心翼翼,不想弄出声音打扰了小楼上圣洁的寂静。
瀑布声在远方隐隐传来。
寇仲提起酒,斟满了叁,见老人仍毫无动静,自己拿起一,另一递给徐子陵。
果酿入喉,酒味醇厚,柔和清爽,最难得是香味浓郁协调,令人回味绵长。
老人淡然道:“此酒是采石榴、葡萄、桔子、山渣、青梅、菠萝六种鲜果酿制而成,经
过选果、水洗、水漂、破碎、弃核、浸渍、提汁、发酵、调较、过滤、醇化的工序,再装入
木桶埋地陈酿叁年始成,味道不错吧!”
寇仲衷心赞道:“老丈对酿酒真在行,且饶具创意。”
老人默然片晌,柔声道:“老夫居此已近叁十年,除秀外,从没有人敢闯到此处,你们
定是新来的人了。”
寇仲和徐子陵闻言始知犯了禁忌,後者歉然道:“梁副管家并没有对我们说及此处,致
惊扰了前辈的清修,我::”老人打断他道:“你们带有扬州口音,这倒奇怪,牧场少有聘
用外人的,你们是干甚麽来的呢?”
徐子陵遂解释一遍。
到现在两人仍弄不清楚老人的身分,与牧场的关系,但却可肯定他乃深不可测的前辈高
手。
寇仲忍不住问道:“前辈真的叁十年从未离开过这里吗?”
老人哈哈笑道:“当然非也,这叁十年我虽视这安乐窝为安居之所,可是出门的时间
多,留在这里的时间少,今趟碰上你们,可说是一种缘分,大家都得来不易。”
言罢缓缓转身,脸向两人。
那是一张很特别的脸孔,拙古奇。浓黑的长眉毛一直伸延至花斑的两鬓,另一端却在耳
梁上连在一起,与他深郁的鹰目形成鲜明的对比。嘴角和眼下出现了一条条忧郁的皱纹,使
他看来有种不愿过问的世事、疲惫和伤感的神情。
他的鼻梁像他的腰板般笔挺而有势,加上自然流露出傲气的紧片、修长乾净的脸庞,看
来就像曾享尽人世间富贵荣华,但现在已心如死灰的王侯贵族。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两人,微微一笑道:“知否为何我这不理世事的人,会邀你们上来相
见吗?”
两人茫然摇头。
老人现出一个心力交瘁的表情,缓缓坐下,取过六果液一饮而尽,苦笑道:“若不是有
这东西吊着我的命,今天可能再见不到两位。”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面面相觑,後者问道:“前辈受了伤吗?”
老人点头道:“那是叁十年前受的伤,那妖妇的天魔功虽然被誉为邪门之冠,仍取不了
我性命,给我利用山势地形远遁千里,躲到这里来。”
再叹了一口气道:“叁十年来,我把精神全用在这里,建造园林,若没有这方面的寄
托,我恐怕早伤发而亡。可是这几天我总不时忆起旧恨,此乃伤势复发的先兆,老夫恐已是
时日无多。”
寇仲吁出一口凉气道:“那妖妇是谁?”
老人凝神瞧了他好半晌後,又瞥了徐子陵一眼,岔开道:“其实我早见过你们,更偷听
过你们的对话,确是两个很有趣的孩子。”两人为之目瞪口呆。
徐子陵问道:“前辈在甚麽地方见过我们?”
老人淡淡道:“还记得那条荒村吗?就是翟让惨遭暗算,以致满盘皆落索之处。”
两人记起那道炊烟,同时色变道:“原来是你!”
老人虽揭穿了他们的身分,神态仍慈和如旧,微笑道:“这就是我邀你们上来的原因,
只看你们能把神气完全收敛,甚至可瞒过秀,便知你们的功夫比以前大有精进。寇小兄和徐
小兄可否告诉我,为何要屈就到这里来当糕饼师傅呢?”
两人大感尴尬,幸好见他神态友善,遂不隐瞒,把误打误撞的情况道出,当然不会告诉
他是因寇仲看中了牧场在争霸天下中的作用,只说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
老人并没有表示相信与否,沉吟片晌,道:“飞马牧场四大执事里,论才智武功,均以
柳宗道稳居第一,照理在一般情况下,他绝不会插手房的人事安排,他看中你们的可能是别
的东西,或者是你们的外表和资质吧!”
徐子陵恭敬问道:“前辈必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可否赐示?”
老人嘴角牵出一丝骄傲的笑意,似若漫不经意地道:“即管宁道奇见到老夫,也要尊尊
敬敬唤一声『鲁老师』。唉!这又如何呢?最终还不是饮恨在那妖妇手中,一世英名就此丧
尽。”
徐子陵和寇仲都眉头大皱,想不起江湖的前辈人物里有那个是姓鲁的。
寇仲不好意思直问,只好再旁敲侧击道:“那妖妇究意是谁?”
老人腰板一挺,双眉上扬,锐目隐泛杀气,狠狠道:“你们听过阴癸派吗?”
两人同时脱口叫道;“『阴后』祝玉妍!”
这回轮到老人愕然道:“你们倒不简单,竟知有此妖邪。唉!我生平做过两件後悔终生
的事,其中之一就是爱上了这女人。想我鲁妙子自负平生,竟一错再错,造化弄人,还有甚
麽话好说的。”
两人只觉鲁妙子之名极是耳熟,苦思片刻才猛然醒起沈落雁曾提起过他,还说他是天下
第一巧匠,她那张怪网正是来自他妙手的玩意。难怪这堡内园林的一树一石,布置得巧若天
成,皆因有他在暗中主理。
鲁妙子双目现出泪光,一副不堪回首的欷神悄。
忽又摇首沉叹,低声道:“你们还是回去睡觉吧!明天若有空,就找个时间到这里来,
我还有话跟你们说。”
寇仲和徐子陵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给敲门声唤醒。
小娟在外边叫道:“两位小师傅快起来,天亮了哩!”
两人十万个不情愿的爬起床来,徐子陵被寇仲推了去开门,小娟进来後眉头大坡道:
“你两人怎麽搞的,穿着这麽脏的衣服上床,快换下来让人家拿去洗濯好吗?两位『大将
军』。”
寇仲擦着眼睛,睡眼惺松的坐下道;“多睡一会儿成吗?”
小娟着小蛮腰嗔道:“场主要见你们,还不给我去洗操换衣。”
徐子陵坐在一角,苦笑道:“不洗澡是否也触犯了家规呢?”
小娟跺足道:“你们再是这样子,人家就不理你们了!”
寇仲跳了起来,两手虚按小娟香肩,陪笑道:“小娟姐息怒,请问澡堂在东南西北哪个
方向呢?又须走多少里路,我们会速去速回的了。”
小娟本想板起俏脸,终忍不住“噗哧”失笑,秀眸转了几转,蹙额道!案不要站得这麽
近,你很臭!惫寇仲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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