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大唐双龙传
何时才可再见到他们呢?寇仲和徐子陵踏足岸旁实地,只见四周全是逃难的人遗
下的衣货杂物,地上伏处处,令人不忍目睹。
能逃走的人均已散去,泊在码头旁的几条船仍陷在烈焰浓烟中。
襄阳城那方火把通明,显示钱独关正密切监视城外的动静。
东南方一片树林後仍有喊杀声传来,两人交换了个眼色,放开脚程,全速奔去。
直到此刻,他们仍摸不清楚刚才是发生了甚麽事。
片晌後,他们赶了近叁里路,把襄阳城的灯火抛在後方,喊杀声更接近了。
两人提气增速,不一会穿林而出,来到林外的旷野处,剑气刀光立时映入眼,似是十多
簇人正交手拚斗。
再定睛一看,登时看呆了眼睛,原来这十多簇加起来达叁百多的武林人物,只在围攻一
个人,此君正是跋锋寒。
寇仲拉着徐子陵退回林内,往外瞧过去,吁出一口凉气道:“风湿寒今趟死定了,为何
却不见他的红颜知己瑜姨呢?”
徐子陵也给弄糊涂了,更不明白眼前事件与刚才城外那场杀人抢掠放火有甚麽关系。
在高举的火炬下,林外旷野中十多簇显是份属不同帮会门派的人,井然有序的分布在四
方,把跋锋寒围在中心处,正以车轮战术不断派人出手加入围攻的战圈去。
跋锋寒身上有两叁片血渍,神情虽略见疲倦,但仍是行动如风,在七、八人围攻下进退
自如,手上宝剑反映着火炬的光芒,闪跳不已,剑锋到处,总有人要吃亏。
地上已伏了十多条体,当然是他的杰作。不过敌人後援无穷,若他不能突围逃走,始终
会力竭身亡。
“当!当!当!”
跋锋寒剑光忽盛,挥剑进击,声势暴涨,漩飞一匝,两名与他对手的灰衣大汉,凌空抛
飞,又为地上添加了两具死状可怖的骸。
有把娇滴滴的女手声音道:“宜春派二当家请派人出手!”
其中一组人立即扑出四个人,两矛两斧,展开一套绵密柔的联手招数,把正要逃走的跋
锋寒硬是困在原处。
徐子陵和寇仲循声望去,只见发号施令的是位秀发垂肩的白衣女子,身形匀称,风姿绰
约,在熊熊火光下,双眉细长入鬓,肤色如玉,颜容如画,煞是好看。
她身旁尽是女将,八名年青女子英气凛凛,都是黄色劲装,背挂长剑,把她护在中间。
而她显是策划今次围攻跋锋寒的总指挥,只看她调动人马,恰到好处的拦截着跋锋寒,
便知她是个厉害人物。
女子又发话道:“清江派、苍梧派退下,江南会、明阳帮补上。”
围攻跋锋寒的立时大部份退下来,只剩下那四名宜春派的高手缠死跋锋寒,而另两组人
立即加入战圈,杀得跋锋寒连喘一口气的时间也欠奉。
跋锋寒显因刚才力毙二敌,耗用了真元,竟无法趁机脱出战圈,又陷入苦战之中。
“啊呀!”
跋锋寒宝剑掣动一下,茫倏隐,宜春派一名使矛高手应剑送命。
不过好景只像昙花一现,众新力军刀剑齐施,人人奋不顾命,把战圈收窄,跋锋寒能活
动的空间更小了,险象横生。
女子叫道:“巴东派陈当家请亲自出手!”
话声才落,一名持杖大汉腾跃而起,飞临跋锋寒上方,照头一杖打下去,时间拿得恰到
好处。
寇仲和徐子陵都为白衣女高明的眼光咋舌时,跋锋寒冷哼一声,幻出重重剑浪,硬把围
攻的人迫开,接着往上反击。
“呛!”
巴东派的陈当家连人带杖,给他震得抛飞开去,还喷出一口鲜血。
不过跋锋寒亦是好景不长,围攻他的人趁机合拢过来,一阵刀兵交击的声音後,两人中
剑跌毙,跋锋寒亦一个踉跄,给人在肩背处打了一记软棍。
叁刀一剑,分由四个角度朝失了势子的跋锋寒劈去,都是功力十足,劲道凌厉。
眼看跋锋寒要命丧当场,这小子忽然雄躯一挺,画出一圈虹芒,护着全身,敌人的兵器
只能劈中剑光,随即跄踉後退。
另六人立即补上,不给他任何休息的机会。
白衣女指示其他人退下,接着点了四个人的名字,不是派主就是龙头当家的身份,杀得
跋锋寒连叱叫怒喝的气力都失去了。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总算是一场朋友,上趟在襄阳这小子又对我们相当不错,要
不要救他呢?”
徐子陵奇道:“仲少你不是一向对他没甚麽好感吗?”
寇仲有点尴尬道:“就当是为瑜姨干点好事吧!”
徐子陵微微一笑,点头道:“你是怕没有了跋锋寒的武林会失色不少吧!哈!出手吧!
人多欺人少,算甚麽英雄好汉。”
外面的跋锋寒此时一改先前硬拚抢攻的打法,剑法变得精微奥妙,紧密防守,觑隙而
进,不片刻再有两人溅血倒地,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没有馀力突围,才会转采守势,希冀能延
长被击倒的时间。
寇仲压低声音道:“我们最好先脱下面具,否则人人都知我们懂得易容改装,以後就大
大不妙了。”
两人立即脱下面具,收好後对视一笑,疾奔而出。
寇仲一声大喝,拔出井中月,抢先扑上。
那些围攻跋锋寒的人像早知会有人来救援般,在白衣女一声令下,最接近澍林的两组人
各分出四人,迎了上来。
寇仲健腕一翻,井中月化作漫天刀光黄芒,怒潮般往敌人卷去,气势如虹。
徐子陵则大叫一声“小弟来了!”纵身斜冲天上,向战圈投去。
跋锋寒闻声精神大振,剑光骤盛,把四周的敌人迫得慌忙跌退,进手一劈,又一人应剑
抛跌,死於非命。
迎往寇仲那八个人面对寇仲的井中月,无不泛起自己全被对方刀势笼罩,没法进攻的可
怖感觉。
最使他们吃惊的是对手的刀气带着一股螺旋急转的劲道,极之难测难御,吓得纷纷退
避。
寇仲飞起一脚,踢翻了一个敌人後,已深入敌阵内。
敌人再不能保持先前的从容姿态,乱作一团,毫无法度的朝寇仲杀过来。
徐子陵这时已抵达围攻跋锋寒的战圈外围处,双拳击出,“蓬蓬”两声後,两名敌人被
他的螺旋气劲轰得打着转横跌开去。
徐子陵足踏实地,踢开了贴地扫来的一根铁棍,左掌飘忽无力的拍在一面盾牌上,但持
盾者却立即喷血倒退。
跋锋寒何等样人,压力骤松下,倒撞往後,宝剑若风雷迸发,先磕飞了一把大斧,接着
切入另一人刀光里,以剑背把一名黑衣中年汉扫跌於寻丈开外,长笑道:“两位果然是跋锋
寒的朋友。”
围攻他的战圈登时冰消瓦解。
徐子陵格挡着四方八面攻来的刀矛剑戟,大叫道:“不宜久留,我们找个地方喝茶
去。”
跋锋寒一声应命,杀得四周的敌手人仰马翻,刹那间已和徐子陵会合一起,往寇仲方面
冲杀过去。
整个战场乱作一团,由先前的井井有条,变得各自为战,连白衣女的娇叱发令也没人有
闲情去听。
徐于陵和跋锋寒井肩作战,真是挡者披靡,何况他们是全心逃走,谁能阻止。刹那间已
和寇仲会合,声势陡增,倏忽间已突破包围,从容逃去。
襄阳城西十五里一座山谷里,跋锋寒、徐子陵、寇仲在一道从山壁隙缝飞泻而下
所形成的小潭旁喝水休息。
跋锋寒累得半死,缓缓解下上衣,露出精壮坟起的肌肉和叁处伤口,忽地摇头叹道:
“那婆娘真厉害,使我一时疏神下,几乎栽在她手上。”
寇仲正跪在小潭旁,掬水洗脸,冷水流进颈项里,痛快之极,闻言道;“跋兄说的是否
那白衣婆娘,生得挺美的,究竟她是何方神圣,能让这麽多不同帮派的人听她指挥。”
跋锋寒这时脱得只剩短跨,雄伟如山的躯体移进潭内,往飞瀑涉水走去,漫不经意的答
道:“这婆娘叫郑淑明,乃前大江联盟主江霸遗孀,你们听过大江联吗?那是结合了大江附
近十多个大小门派的一个联盟,自江霸给我宰了後,郑淑明便暂时代替了江霸的位置,其实
一向以来大江联的事务都是由这婆娘打点的。”
徐子陵卓立潭边,瞧着任由水瀑照头冲在身上的跋锋寒,皱眉道:“跋兄为何要杀死江
霸呢?”
跋锋寒耸肩道:“这实在没有甚麽道理可说的,他要代人出头,找上了我,又技不如我
以致掉了性命,就是如此而已。”
寇仲躺了下来,闭上虎目,舒服地吁出,一口气道:“跋兄的仇家,恐怕比我们还要
多!”
跋锋寒微微一笑道:“寇仲你最好学徐兄般多站一会,每逢力战之後,最好不要这麽躺
下休息,那对修练有损无益,像我现在般累得要死,也要强撑下去,不让劳累把我征服。
哈!刚才杀得真痛快。”
寇仲吓得跳了起来,道:“真是这样吗?”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你倒听教听话。”接着指着左臂一道长约叁寸的刀伤,叹道!案
这刀是明阳帮副帮主谢厚画的,他的刀法专走险奇,在群战中每生奇效,当时若我能不那麽
心切杀人,剑势不去得那麽尽,谢厚就伤不了我,也不用因我的反击而身亡了。生死就是那
麽的一线之判惫徐子陵仰首望天,谷上的夜空已是残星欲敛,天将破晓,淡淡问道:“跋兄
今趟来中原,究竟是否只为了撩事生非,妄逞意气,大开杀戒呢?”
跋锋寒离开水瀑,立在潭心,一派威压天下的气势,哈哈笑道:“寇仲便不会问这种问
题,可见徐兄的英雄气慨下,实有一颗妇人柔弱的心。这或可讨娘儿欢喜,却非大丈夫的行
藏。”
顿了一顿,双目寒芒闪闪的盯着朝他看来的徐子陵昂然道:“大丈夫立身处世,最重要
是放手而为,迈向自己立下的目标;凡挡在这条路上的,任他是武林至尊、天皇老子,都要
一剑劈开。我跋锋寒岂会无聊得去撩事生非,更不屑与凡夫俗人打交道。剑道只能从磨练中
成长,我到中原来是本着以武会友的精神,可是败於我剑下者总不肯心服,遂变成纠缠不
清,不择手段的仇杀,但我跋锋寒又何惧之有呢?”
“扑通!”
脱得赤条条的寇仲一头栽进深只及胸的潭水里,水花溅得潭边的徐子陵衣衫尽湿後,再
在跋锋寒旁冒出头来,喘着气笑道:“跋小子你说话倒漂亮,甚麽我跋锋寒何惧之有,不要
忘记刚才便差点给人剁成肉酱,亏你还摆出这麽不可一世的可笑样儿。”
跋锋寒啼笑皆非道:“你对我愈来愈不客气呢!不过我却感到挺新鲜的。因为从没有人
以这种好朋友和不客气的语调和我说话。”
接着冷哼一声道:“不妨告诉你,我有一套催发功力的霸道心法,倘一经施展,当时必
可闯出重围,但事後必须调息六个月才能复元。所以我仍是很感激你们出手帮忙,纵使给你
们冷嘲热讽,亦不介怀。”
潭旁的徐子陵蹲了下来,抹着脸上的水珠道:“你的武功究竟是怎样学来的。为何会开
罪了毕玄?”
寇仲奇道:“小陵你为何给人说得这麽寒伧不堪,仍一点不动气,且不反驳?”
徐子陵潇地耸肩道:“每个人都有他的看法,妇人之心若代表的是善良和温柔,也没甚
麽不妥。对吗?”
跋锋寒露出一丝笑意道:“徐子陵确是徐子陵,难怪琬晶会对你那麽欲舍难离。”
接着整个人浸进潭水里,冒出来时,一双虎目射出缅怀的神色,缓缓道:“我自懂人事
以来,便是在马贼群中长大,只知谁的刀子锋利,就不用受别人的气,唉!我已很久没想起
以前的事。”
旁边的寇仲长身而起,只比他矮上寸许,但体型气魄却是毫不逊色,道:“那就不说好
了。是呢!你不是和瑜姨一道的吗?为何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
跋锋寒苦笑道:“我和她失散了!”
两人失声道“甚麽?”
第八章 山中十日
叁人坐在潭旁,跋锋寒道:“当日我和君瑜离开襄阳,便从陆路北上洛阳,赶了叁天路
後,抵达南阳郡。”
寇仲问道:“南阳郡是谁在主事?”
跋锻寒正以衣袖抹拭搁在膝上的长剑,答道:“南阳属於王世充,由他手下大将『无量
剑』向思仁把守,这家伙颇有两下子,还与王世充像有点亲属关系。”
徐子陵有感而发道:“你倒清楚中原的情况,我们对这种谁是谁的仇家,谁是谁的亲
戚,便一塌糊涂!”
跋锋寒微笑道:“只是我肯用心留意吧!且很多事都是君瑜告诉我的,听过就不会忘
记。”
寇仲插入道:“之後究竟发生了甚麽事呢?”
跋锋寒道:“本来只是小事,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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