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大唐双龙传
徐子陵愕然道:“没有你所形容的那么厉害吧?”
跋锋寒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好一会后睁开道:“我已是说得非常谦虚。正如传说所言:和氏璧乃来自天外的神物,内中藏有可怕的神秘力量,但这力量现在已归我们三人所有,不但扩充和强化了我们全身的经脉窍穴,还使我们能提取宇宙某种力量和精华。只要我们努力不懈,终有一天能超越其他所有人。因为和氏璧内的力量本身正是超越武功范筹的东西。我能得此妙遇,心情那能不好。”
接着又道:“至于与单琬晶吵架只是小事一件,和她闹翻其实还有种痛苦的快感。只要找回君瑜,以后我跋锋寒再无牵挂。那时寇仲去打他的天下,你则云游四海过你欢喜的生活,我便返回突厥挑战毕玄;各自追求自己的目的和抱负,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再念到忽然间所有梦想都变成伸手可触的现实,我难道还要心情大坏吗?”
徐子陵苦笑道:“那要看看我们是否过得今夜子时才说吧!”
跋锋寒露出一丝傲气十足的微笑,淡然道:“今晚子时便让我们三人大摇大摆的找个地方喝酒作乐,看谁有本事,就来取我跋锋寒的命好了。但谨记无论在甚么情况下,我们都不可承认和氏璧真是我们偷的,因为那将使敌我双方均无转寰的余地。”
徐子陵眉头深锁道:“我倒不是怕任何人,而是不希望因此事出现血流成河的场面。”
跋锋寒叹了一口气道:“你当我真是欢喜杀人吗?不过你不杀人,人家却要你的命。我们亦惟有尽量看着办吧!我可以答应你,除非迫不得已,我绝不会随便弄出人命来。”
徐子陵心中一阵感动。
跋锋寒出身马贼,一向心狠手辣,能说出这番话来,纯粹是看在自己份上,他还有甚么话可说?
此时寇仲来了,挤到两人间坐下,哈哈笑道:“你们不是在想找个甚么地方来躲他娘的一会,先避避风头吧?”
***
三人在洛阳最繁盛的天街成品字形般漫步。
徐子陵在前,寇仲和跋锋寒并肩居后。
天街的店铺均曾经刻意整饰,檐宇如一,又盛设帷帐,摆满珍宝器物,各式财货。伙计们则披锦挂彩,以作招徕,衣彩华绝。
最动人处是这些售货者不乏年青女孩,更是花枝招展,令人目不暇给。
连摆卖地档的小贩,亦一律铺坐龙须席,既划一又别有气派。
三人各有奇相,徐子陵潇洒飘逸、跋锋寒魁宏奇伟、寇仲则威霸精灵,走在一起,自是令路人侧目倾倒。
三人一边谈笑,一边对特别瞩目的东西指指点点,有时还驻足观看,细作评估研究。从外表的神态去猜度,谁都想不到他们正在绞尽脑汁,要与强大至不成比例的敌人周旋。
寇仲向一个坐轿子经过的年青贵妇投以令她脸红的笑容后,哈哈一笑道:“洛阳真是好地方,最妙是横看直瞧都有美女,哈!怎样?”
最后两字则是压低声音,运功收束,再送入徐子陵耳内去的。
徐子陵避过一群小懊子追逐,轻轻道:“最少有五股人在跟踪我们,他们化装成各式人等,不断替换,避免引起我们怀疑。”
跋锋寒赞道:“我只知被很多人跟踪着,却没法分辨对方分属于五股势力,你是怎样办到的。而最令我不解的是你根本没有像我和寇仲般四处张望,却竟然没有任何事能瞒过你。”
徐子陵在一档卖人参的摊位停下,向寇仲道:“要不要买株人参回去泡壶人参茶?”
那小贩是个外乡来的大胖子胡汉,闻言不悦道:“我的参乃万水千山运来的正宗一等野山参,最能活血舒筋,延年益寿,须浸酒才更显功效,泡茶实在太浪费。”
寇仲笑嘻嘻道:“请恕小子无知,那株是最好的?今晚我们便拿来浸酒喝。”
小贩色变气道:“不卖了!不卖了!这些参定要浸上一年半载,还得埋在地下窖藏,那能就这么拿来送酒的?”
跋锋寒扯着寇仲离开,哑然失笑道:“此人如此固执,包保不会发达,但却赢得我们的尊敬,如此可否算是得不偿失呢?”
接着迅快道:“子陵尚未答我。”
徐子陵目光飞快的朝行人如鲫的对街瞥了一眼,从容笑道:“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当我把全副精神集中到感官上去后,我的感觉便延伸到四周的人群去,甚至别人投在我身上的目光,也可感应得到。最妙是跟踪者的足音,每当我们停下时,他们的速度都会相应变化,又或故意在我们身旁走过,到了前面某处再由其他人替代。于是很快你便能掌握到他们跟踪的方式和规律,并清楚他们分属五组不同的人。”
寇仲踏前一步,和他并肩前行,赞道:“小陵果然了得,但为何你刚才说至少有五股人呢?是否表示除这些人外,另外尚有更隐秘的跟踪者,但你却把握不到他们的所在?”
徐子陵道:“正是如此。那纯粹是我的感觉,此人才是我们的劲敌,除非能把他甩掉,否则我们休想可快快乐乐的捱到子时。”
跋锋寒微笑道:“纵管是师妃暄、宁道奇之辈,亦想不到子陵有此特别本领,故我们此计必成,可以行动了吗?”
徐子陵哈哈笑道:“当然可以!”
往横一移,进入了洛阳三大市场之一的丰都市集。
在皇宫以东和洛水以南的整个城市区域,分布着一百零三个里坊。
里坊间有街道连贯,坊内则陌巷相通,在这样一个百姓众居的地方捉迷藏,确是刺激有趣的一回事。
丰都市集在洛阳三大市集中居首,比其他大同、通远两个市集更具规模,食档货摊林立,人头涌涌,喧闹震天。
徐子陵领着二人左穿右插,看似速度一般,皆因三人上身不动,但下面却展开脚法,从人群的间隙中如泥鳅般滑行。
徐子陵此时把感觉发挥至巅峰状态,忽左忽右,忽缓忽速,横移直窜,每一下移动都是针对敌人跟踪的方式而变化,有若与人交手过招。有时更会折返原路,教人难以猜测。
转眼间他们已从市集的北门溜出去,横过车马道,又不顾人家的阻拦抗议,前门入铺,后门离开,到了一条横巷内,越墙离去。
寇仲和跋锋寒随着徐子陵翻过高墙,窜房越屋,有时又落巷狂驰,到了城东南处,一条河流从东方蜿蜒而来,两岸树木婆娑,房舍重重。
寇仲得意道:“地图上有说明的,这条就是伊水。”
又指着右方水去处道:“那就是集贤坊,伊水到了那处开叉分成两条,从长夏门左右流往南郊,再去便是了空的老巢!”
跟着压低声音道:“甩掉了吗?”
徐子陵沉吟半晌,摇头道:“只甩掉了那些庸手,我刚才说的劲敌,仍像附骨之蛆般蹑在我们身后,现在我的感觉更强烈。”
寇仲骇然道:“这么都甩不掉,会否是师妃暄或宁道奇呢?”
跋锋寒负手淡然道:“当然不是他们。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怎屑于干这种事。若我所料无误,这跟踪者必是独孤凤,因为在市集一次掉头窜走时,我似乎嗅到她的体香。”
寇仲和徐子陵记起“多情公子”侯希白给她追踪的往事,都点头同意。
寇仲苦恼道:“这叫功亏一篑,没有市集那种便于捉迷藏的地方,更难避过她的跟踪。”
徐子陵微笑道:“你看河上的舟揖来来往往多么热闹,我们也来凑兴如何?”
跋锋寒哈哈笑道:“若只是到船底凑兴,小弟自乐于奉陪。”
寇仲喜道:“果然是妙计!”
当先穿过岸旁的疏林,投进水里去。
三人在城西南一座小桥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离水登岸。
同时运功催发体热,当经过里坊的牌楼时,衣服都乾透了,就像变魔法般神奇。
入坊后是一个以石板铺成的广场,接痕斑驳,造成丰富的肌理,令人有种心脾凉透的舒畅写意。
场中有口水井,两个妇人正在汲水,有若一张描写民间生活的图画,动人得不似是真实的。
徐子陵苦笑道:“我们的不幸是从未试过平凡中见真趣的生活。像现在我的心神只能放在是否给人跟踪上,其他的事只好抛开,你说是多么无奈。”
跋锋寒领先左转入巷,又避到一旁,让一群你追我逐,争先恐后的小孩奔过身边,涌往石板广场去。
听着孩子们远去的欢笑声,寇仲向徐子陵叹道:“我们像他们那么年纪时,除了打架和设法找生计外,似乎从未试过像他们般无忧无虑的玩个天昏地黑,那我们是否已痛失真正的童年呢?”
三人沿巷深进,跋锋寒不断打量两旁的房舍。
徐子陵伸手搭着寇仲的肩头,苦笑道:“这就是想出人头地要付出的代价。若非你既要去偷鸡摸狗,又要念书学功夫,我们宝贵的童年岁月怎会为此虚渡,现在更不会像三头过街老鼠般给人人喊打喊杀。”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说过街老虎不是好些儿吗?至少无人不害怕。凡事都有代价的,现在就当是还债好了!来!这边转。”
三人右转至另一条巷内,踏着石板砌成的路面,说不尽的闲适写意,彷似与世无争。一位少女正在门前洗濯衣服,蓦地见到三人,立时看呆了眼。
世间竟有如此英雄人物,且还有三个之多。
跋锋寒显是心情大佳,向她报以微笑,追上两人道:“若有人发动洛阳的地痞流氓四出查探,不到子时前便可知我们到了这里来。因为我们实在太易辨认,见了后绝不会忘记。”
寇仲压低声音道:“你好像走错方向哩!是否故布疑阵呢?”
跋锋寒微笑道:“我这叫先测度地形,来吧!”
忽地翻上左方房舍的瓦面,领着二人飞檐走壁,好一会后才跃落其中一所平房的小院子里。
大门处有一方写上“思世居”三字的横匾,字体洒逸有力,如龙飞于天。
寇仲哈哈一笑道:“虚先生的书法确非常了得。”
在虚行之交给徐子陵的纸团上,画的正是寻找这思世居的示意图,也是他约寇仲见面的地点。
屋子分前后两进,中间有个天井。
徐子陵笑道:“虚先生,我们来了!”
屋内全无反应。
跋锋寒奇道:“难道尚未回来吗?”
寇仲领先而行,大门应手而开。
他首先跨步入屋,立时虎躯剧震,愕然叫道:“又是你!”
第 七 章 武侯再世
跋锋寒和徐子陵跨过门槛,来到寇仲两旁,亦呆了起来。
厅内陈设简单,只有必需的台椅几架等物。而在靠南面大窗所放置的一张长椅处,虚行之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坐着。
他的头发长垂下来,而一身素白的涫涫正拿着梳子,一派呵护备至,神色温柔地站在椅后,为他梳理头发,情景诡异至极点。
三人千方百计,才摆脱了跟踪者,岂知来到这认为是乱世中的桃花源和避静的圣地,欢迎他们的却是这可怕的大敌。
涫涫的目光深注在虚行之的头发上,檀口轻呼的道:“这么久才来,人家等得心都烦了!”
三人你眼望我眼,均感落在绝对的下风处。
寇仲亦想不出任何方法去应付眼前的窘局,伸了个懒腰,到另一角遥对涫涫的椅子坐下,道:“你倒有本领,究竟是怎样找到这里来的?”
跋锋寒和徐子陵分别在靠近大门两旁的椅子坐下,回复冷静。
涫涫仍没有抬头,目光随着梳子在虚行之的头发上移动,柔声道:“以你们这么聪明,仔细想想该可得到答案。闲话休提,先让你们看点有趣的东西。”
“啊!”
虚行之不知被涫涫弄了些甚么手脚,猛地睁开眼睛,回复神智,但仍是动弹不得。涫涫螓首低垂,瞧着虚行之的侧脸轮廓。微微一笑道:“你们现在说的每一句说话,虚先生都可听得一句不漏。现在便让我们来玩个有趣的小玩意儿。”
虚行之似已知晓涫涫口中的玩意儿,双目露出苦涩无奈的神倩。
寇仲苦笑道:“你似乎有乱闯别人温暖之家的不良习惯,有屁快放!”
涫涫仍没有瞧往他们,平静地道:“对女孩子怎能如此口出污言?我只想问你一句话,究竟是和氏璧重要,还是虚先生的生命重要?”
三人均大感头痛。
涫涫现在的神态动作,优美高雅,动人之致。白衣黑发配上她那对赤足和绝世容颜,更是极尽女性的娇妍温柔。但三人都知她随时会下手杀人,不会有半点心软。
而这一招最厉害处,便是让虚行之亲耳聆听寇仲的答案,教他不能耍花样。
寇仲捧头痛苦地道:“和氏璧真的不在我手上,教我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