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大唐双龙传
寇仲疑心大起,喝道:“唤醒他来说两句话!”
王世充冷喝道:“人交给你,验清楚后再说吧!给我掷下去。”
两名武士把虚行之提起,凌空掷往他们的小舟。
上身被捆个结实的虚行之在空中不住翻滚,看其势道,仍差丈许才会落往舟上。
徐子陵挥桨迎去。
寇仲则全神贯汪四周形势。
“伏”的一声,虚行之应声弹起,升高后再往小舟位置翻滚而来。
就在此时,异变忽起。
“虚行之”身上粗索寸寸碎裂,两手挥扬,发出缕缕劲厉的指风,疾袭两人。
同一时间小舟轰然剧震,化作多截碎片。
两人早严阵以待,但仍想不到敌人会双管齐下,把形势完全逆转过来。
忽然间他们再非立足小舟上,而是正沉入河水里去。
四周风声疾响,两岸十多支劲箭朝他们射来之际,无数敌人从桥上飞身扑下来。
两人闪躲对方指风劲箭时,都心知肚明唯一平反败局之法,就是再把王玄应控制在手
上。
两人倏地加速没入水中,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王玄应不知被甚么东西卷在身上,斜移而去,想起是尉迟敬德的归藏鞭时,一切都
迟了。
两人痛苦得差些就要在水里大哭一场,以渲泄心中的怨恨自责。不过此时已无暇多想,
两边同时现出无数穿上水靠手持弩弓的敌人,往他们合拢过来。
在水中要躲避这些穿透力特强的远程攻击武器,几是妄想。
两岸此时灯火燃亮,直照河内。
两人直往河底漆黑处沉下去,只要给敌人水中箭手把握到影酊,便休想能活命,那种无
奈和窝囊的感觉,像大石压着胸口般难受。
倘不是选择在洛水上进行交易,他们将更是插翼难飞。
徐子陵先沉贴河底,触到河床的污泥,心中一动,忙运螺旋劲往四周双掌连推。给螺旋
掀起的泥浆卷旋而起,不片晌河水已混浊不堪。
寇仲心叫好计,依法施为,同时往前贴着河底潜去,迅速离开。
***两人在城南伊水的一处桥底爬上岸,只能相对苦笑。
寇仲叹道:“敌人真狡猾,那假虚行之弄得自己像个烂猪头那样,兼之披头散发,身上
又五花大绑,使我一时无从辨认,否则我们就不会被水下的敌人所乘。”
徐子陵挨在桥脚处,沉声道:“扮虚行之的该是长孙无忌,他一动手我便认出他的身法
和体型。”
寇仲沉吟道:“照我看虚行之一是给他们害了,一是知机先行遁走,否则王世充绝不会
让自己儿子冒此杀身之险。因为此计并非全无破绽,当时若我够狠心,又肯受点伤,仍有足
够时间取王玄应的小命。”
徐子陵点头同意道:“我也是这么想,天亮后是否该设法离城呢?”
寇仲咬牙切齿道:“这口气我怎都咽不了。不过敌众我寡,硬撼是自取其辱,你有甚么
好主意?”
徐子陵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怎都要暂忍这口气。别忘记尚有祝玉妍在旁虎
视眈眈,她可能比王世充加上李世民更可怕。”
寇仲颓然道:“难道就这么溜掉算了吗?”
徐子陵道:“只要我们一天死不了,王世充就睡难安寝。待弄清楚虚先生的事再说
吧!”
寇仲苦思道:“若虚行之知机溜走,理该找我们,不若我们回堰师看看。”
徐子陵道:“你不是联络上宋金刚的人,要由他们安排我们到江都去吗?”
寇仲道:“现在除了你外,我甚么人都不敢尽信,怎说得定是否又是另一个陷阱?现在
我要改变计划,自行到江都见李子通,到时再随机应变,见机行事。”
徐子陵长身而起道:“趁天亮前我们最好先去偷两套乾净衣服,那逃命时也可威风神气
点。”
寇仲笑道:“请让小弟领路吧!我和洛阳最大的那间绸缎□的老板是老朋友哩!”
***密云,大雨似可在任何一刻洒下来。
徐子陵蹲在街市一个饱点档吃早点,想起不知所酊的贞嫂,四周虽是人来人往,喧闹震
天,他却有孤身一人的感觉。
人事不断变化,谁都没法控制。
几天前他们还是王世充倚之为臂助的客卿贵宾,现在却成了反目的仇人。
李世民本可成为好友,目下却是水火不容的大敌。
此时寇仲来了,笑道:“疤脸兄你好,这处的馒头比之扬州如何呢?”
徐子陵把一个菜肉包子送到口里,叹道:“没钱买包子时的包子才最好吃。找到宋金刚
的人吗?”
寇仲也把包子塞进嘴内,含糊不清的道:“计划有少许改变,我已说服宋金刚的人借条
小货船给我们,所有通行证件一切齐备,另有四名船夫,坐船总好过用脚走路吧?”徐子陵
耸肩道:“你爱怎样便怎样吧!”
寇仲一本正经道:“此话是否当真?”
徐子陵皱眉道:“你又有甚么鬼主意?”
寇仲伸手揽着他肩头道:“我们明早才走。”
徐子陵苦笑道:“你是不肯死心的了。”
寇仲煞有介事的道:“今次我真的不是要逞强斗胜,而是事情有了新的发展。”
徐子陵怀疑的问道:“甚么新发展?”
寇仲道:“刚才我沿洛河走来,看到一艘战船驶往皇城,我敢肯定它是从偃师回来的,
因为我们坐船回来这里时,它仍泊在偃师对外的码头处。”
徐子陵道:“这不是平常不过的事吗??寇仲得意道:“但这船却非比寻常,不但船上
戒备森严,还要前后都有十多艘快艇护航,岸上还有骑兵掠阵,你说为何如此大阵仗呢?当
然是怕有人劫船,且怕的正是我们扬州双龙这两位好汉。”
徐子陵一震道:“虚行之果然是溜到偃师找我们,现在却给他们擒回来了。”
寇仲决然道:“不理皇宫内是否有千军万马,今晚我们就进宫救人。”
徐子陵摇头道:“不要待今晚!我们现在便入宫救人。你不是说宫内仍有很多杨侗的旧
人吗?只要能潜进宫内,我们就可相机行事,设法把人救出来。”
寇仲抓头道:“日光日白,两个大汉翻墙越壁是否有点碍眼?从城门进去又怕人家不欢
迎。”
徐子陵仰望天色,道:“今次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这场雨下得成。我们便有
机会入宫救人,但先要做好准备工作,再看看老天爷肯否帮忙。”
***寇仲和徐子陵躲在城北道光坊汇城渠一道小桥下,遥望皇城的东墙。
天上的乌云愈积愈厚,虽为他们带来希望,大雨却始终没洒下来。
此时离正午只有半个时辰。
徐子陵苦思道:“鲁妙子曾在他的水道篇说过,凡皇宫一类规模宏大的建筑,下面必有
水道系统,既需排污,更用来供水给庭院园林洗濯灌溉等所需,照看这条汇城渠理当与皇宫
下面的水道相通,这叫因利乘便。”
寇仲眉头紧蹙的仰首瞧天,点头道:“鲁妙子的话自然没有错,不过我们想得到的,别
人也会想到。当日我和杨公卿等人研究如何攻入皇宫时,杨公卿便指出所有主渠均设有多重
钢闸,除非变成小鱼虾,否则休想穿过,唉!还是求老天爷下场雨好了。”
忽然蹄声轰鸣,千多名骑士自远而近,奔往桥上。
寇仲探头瞧了一眼,缩回桥底低声道:“是巡逻的禁卫军,要不要借两套军服来使
用。”
徐子陵没好气道:“那只会打草惊蛇,若穿套军服便可入宫,那谁都可出入自如。”
寇仲颓然无语。
桥上蹄响如雷,倏又收止。
两人头皮发麻,暗忖难道被发现了。
其中一名禁卫在上方叹道:“今天真倒霉,被派出来值勤,若能留在宫内就好多哩!”
另一人笑道:“你算是甚么东西,留在宫内又如何,难道你有资格听尚秀芳唱曲吗?”
其他人发出一阵嘲弄的笑声。
蹄音再起,渐渐去远。
寇仲和徐子陵你眼望我眼,两对虎目同时亮起来。
寇仲霍地立地,道:“尚秀芳照例在午后才肯赴任何宴会,都说要借两套军服嘛!
第八章 过海神仙
换上禁卫武服的寇仲、徐子陵,策骑来至曼清院大门处,喝道:“秀芳小姐的车驾起行
了吗?”
把门者连忙启门,道:“两位官爷,秀芳小姐仍在梳洗,不过马车已准备好了,随时可
以起行。”
寇仲大摆官款道:“给我引路!”
接着两人跃下马来,随带路者往内院走去,路上寇仲旁敲侧击,很快便弄清楚尚秀芳所
带随从和平常出门赴会的情况,心中立有定计。
天上仍是密云不雨,压得人心头沉翳烦闷,院内的花草树木,也像失去了颜色。
抵达尚秀芳居住的小院时,尚秀芳的十多名随从正在抹拭车马,准备出发。
寇仲遣走引路的人,把那叫白声的随从头子拉到一旁说道:“玄应太子特别派我们来保
护秀芳小姐,白兄该知近日东都事故频生吧!”
白声打量两人一会后,道:“两位军爷脸生得很。”
寇仲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道:“我们这些日子来都跟玄感公子到了偃师办事,所以少有
见面。不过上趟秀芳小姐到尚书府,我不是见过白兄吗?只不过我守在府内而已,还记得秀
芳小姐第一首便是甚么『少年公子负恩恩』,嘿!我只记得这一句,其他的都忘了!”
他说的自是事实,白声疑虑尽消,但仍眉头紧皱道:“我也闻得东都不大太平,玄应太
子果是有心。不过小姐素不喜欢张扬,两位军爷这么伴在两旁,只怕小姐不悦。”
旁边的徐子陵心中好笑,心忖这么十多个随从前后簇拥,仍不算张扬吗?可知只是这白
声推托之词。又或尚秀芳小姐想予人比较平民化的印象,不愿公然与官家拉关系。
寇仲却是正中下怀,拍拍白声肩膀道:“这个容易,待会我们脱下军服,远远跟在队后
便可以了!”
白声那还有甚么话说,只好答应。
此时盛装的尚秀芳在两名俏婢扶持下出门来了。寇仲忙『识趣』地扯着徐子陵避往一
旁,沉声道:“现在只要能过得皇城入口那一关,我们便是过了海的神仙啦!”
***尚秀芳的车队开出曼清院,朝皇城驶去。
徐子陵和寇仲在队尾处,瞻前顾后,装模作样。
各人都不住抬头望天,怕积聚的大雨会随时倾盘洒下,且下意识地提高了车速。
走了不到片刻,后方蹄声骤响。
寇仲和徐子陵警觉后望,立时心中叫糟,原来追来者竟是李世民、庞玉、长孙无忌和尉
迟敬德四人。
此时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向天祷告,希望李世民并不认识尚秀芳的每一个从人,否
则立要给揭破身份。
李世民等可不同白声,岂是那么易被欺骗的。
两人连忙前后散开,又运功收敛精气,佝偻身子,免致引起李世民等人的警觉,暗幸若
非坐在马上,只是两人挺拔的身形便可令敌人对他们大为注意了。
李世民领先越过他们,似乎心神全集中到甚么要紧事情上,并没有对他们投上一眼。
白声等纷纷行礼,李世民则以颔首微笑回报。
庞玉等紧随着李世民,也没有怎样注意他们。
李世民追到马车旁便同速而行,道:“秀芳小姐好!世民来迟了!”
两人心叫好险,原来李世民竟预约了尚秀芳要陪她入宫的。
尚秀芳隔着下垂的帑幕还礼问好后讶道:“秦王一向准时,为何今天竟迟到了,秀芳并
无任何嗔怪之意,只是心生好奇吧!”
李世民仰望黑沉沉的天空,伴着马车走了好一段路,才叹道:“秀芳小姐可还记得寇仲
和徐子陵吗?”
后面的寇仲和徐子陵正倾耳细听,闻得李世民向尚秀芳提及自己的名字,都大感兴趣,
一方面奇怪李世民的迟到为何与他们有关,另一方面亦想知道这色艺双全的美女如何回答。
尚秀芳尚倏地沉默下去,好一会始轻柔地道:“提到寇仲!秀芳曾与他有两次同席之
缘,印象颇深,总觉得他气质有异于其他人。至于徐子陵呢!只在听留阁惊鸿一瞥的隔远见
过,仍未有机会认识。秦王的迟到难道是为了他们吗?”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不在话下,最引人处是在语调中透出一种似是看破世情般的洒脱和慵
懒的味儿。此时不见人而只听歌声,那感觉可更加强烈。
透过她说话的顿挫和节奏,亦令人联想和回味着她感人的歌声,忧怨中摇曳着落漠低回
的感伤,间中又似蕴含着一丝对事物的期待和欢愉,形成非常独特的神韵。
李世民苦笑道:“秀芳小姐可知世民和他们本是好友,但现在却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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