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大唐双龙传





不定青衣武士这一方正阻止隋兵到那里去杀人放火,这究竟是甚麽一回事呢?」徐子陵吁出
一口凉气适:「若这是老爹方面的人,我们就不宜插手,否则岂非送自己入虎口吗?」寇仲
想了想道:「老爹的手下那有这麽衣服划一整齐的,看来该是另一支义军。嘿!小陵!你是
否胆怯了?」徐子陵哈哈一笑,在就近一棵树处运劲拗了两根粗若儿臂,长达丈许的树干,
抛了一根给寇仲,笑道:「行侠仗义,升官发财,全靠这家伙了。」寇仲除去枝叶,扛到肩
上,礼让道:「徐壮士请先行!」徐子陵把树干迎空挥动了几下,掌握了用劲的轻重後,唱
道:「风萧萧兮逆水寒,壮士一去兮定要还。哈!老子去了!」大笑声中,两人一先一後,
奔下山坡去。
    正要往平原杀去时,箭矢声响,前方十丈许处草丛中一排箭矢疾射而至。
    两人从没有应付劲箭的经验,又想不到竟有伏兵,骇然下滚倒地上,狼狈不堪。劲箭在
上方掠过,险至极点。
    两人锐气全消,连爬带滚,躲到一堆横亘十多丈的乱石杂树之後,不敢动弹。
    密集的步音向他们藏身处潮水般涌来,忽然左右全是隋兵,人人手持长矛,朝他们杀
来,也不知有多少人。
    这才知道青衣武士一面正陷身重围中,而现在截击他们的隋兵,是要防止青衣武士一方
的援军来救。
    两人若有选择,定是逃之夭夭,不会硬充英雄,但此刻却是避无可避,遂跳将起来,舞
起粗树干,运集全身劲力,狂扫猛打。
    四枝长矛给粗树干送飞,其中两人更被打得头破血流,抛跌开去。
    此时前後尽是敌人,外围处火炬高举,照得一片通红。
    一队刀斧手冲进内围,针对他们的粗树干加以砍劈,杀声震天里,两人再次迫退另一轮
攻势时,手中粗树干只剩下了小半截,却半个敌人都伤不了。
    寇仲知道不妙,大叫道:「到石上去!」徐子陵一个翻腾,随他落往後面的乱石堆上。
    敌人一声发喊,十多枝长矛朝他们掷来。
    际此生死关头,两人反平静下来,像听不到任何声音,又像没有一丝声音能漏过他们的
灵耳。
    体内真气则以比平时快上数倍的速度在运行,相比下,敌人的追赶和掷矛速度都慢了起
来。
    他们清楚掌握到每枝掷向他们的长矛所取的角度和到达的时间先後,那种感觉绝对是平
时梦想难及的。
    他们背贴着背,运起只剩下四尺许的租树干,左拨右扫,前挡下格,自自然然就以最佳
的手法,守得水不通。
  
第二章  阴谋诡计
    两人蛇行鼠伏,小心翼翼地潜往战场。
    穿出一座疏林後,来到战场的东南角时,终被发现,左侧草丛裹窜出六、七名隋兵.手
提长剑,厉叱连声,疯虎般扑来。
    另一边早布成阵势,严阵以待的一队五十许人的骑兵,亦闻声挥矛赶至。
    两人对敌人恐惧大减,一言不发,先往徒步而来的隋兵迎去,捉刀疾劈。
    两人想起那被夷为焦土,人畜尽遭屠戮的乡镇惨况,胸中杀机狂涌,人随刀走,气势远
远凌驾敌人之上,刀啸起处.几名隋兵人仰剑飞,无一幸免。
    此时敌骑已至,两人展开轻功,避入草丛矮树之间,教敌人难以追来。待那些骑兵退
去,他们再冲出草原时,伏在那裹的一队弓箭手和刀斧兵那想得到敌人忽然无声而至,给两
人斩瓜切莱般砍倒数人後,还以为敌方来了大批援军,竟然乱作一团。
    一些火炬掉到草丛上,立时燃烧起来,往四周蔓延开去。
    两人尚未知这场火实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原来这一区隋兵的军力达叁千之众,其中还不乏武功高强的好手,若在正常的情况下,
一旦陷入重围中,即管强如杜伏威之辈,最後也只有力战而亡,何况他们这两个经验不足的
小子。
    寇仲大叫道:「这边走!」五名隋兵迎了上来,徐子陵後发先至.扑上前去,一抖长
刀,施出血战十式的「死生存亡」.刀法如巨浪狂卷,劲气纵横,一人立时应刀丧命,另一
人给他扫得打着转飞跌一旁,另叁人一声发喊,各自逃了。
    两人那试过如此威风,高兴得怪叫连声,往战场核心处杀去。
    「当!」
    忽地一人横移到寇仲前方,左右双硬生生把他震阻在当场。
    徐子陵扑上时,亦给对方迫退。
    交战至此,两人还是首趟遇上对方强手。
    无数隋兵由那人背後拥出,冲杀过来。
    迫退两人的是个隋军将领,只见他满脸怒容,大喝道:「给我将这两个小子碎万段。」
此时在平原半里许外另一端的山丘高处,近二百名青衣武士布成阵势,以强弓劲箭.紧护着
中心处一名长发垂肩的白衣美女。
    美女每发出一道命令,负责打灯号的叁名手下便挥动绑在长竿顶的叁色灯笼,指挥战场
上己方武士的攻守进退。
    美女身後一排站了四个人,只看他们的神态气度,便知均是高手.分别是浓须矮子、铁
塔般的巨汉、身穿儒服的男子和一位容颜丑陋的中年健妇。
    长发美女柔声道:「奇怪!为何敌人东南角处竟隐见乱状,谁会来援助我们呢?」後面
四人极目望去,却丝毫不觉异样。
    长发美女美目深注道:「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我也是从对方旗号的挥动看出了端
倪.若乱势扩大,我们便要好好利用,不但可解开重围,还可有机会获胜呢。」儒服男子眼
中射出景慕神色,恭敬道:「小姐学究天人,精通兵法.更且目光如炬,确是能人所不
能。」丑妇道:「照我看若真有援兵赶来,我们该先行突围再谋反击,小姐千金之体,实不
用以身犯险。」她一开腔,其他人立即为她有如夜枭嘶鸣的难听声音大皱眉头。
    但她的话却得到浓须矮子的支持,同意道:「李公派我们来保护小姐时,曾有言万事以
小姐安危为重。」长发美女秀丽无匹的玉容闪过不悦之色,但语气声线仍是那麽温柔婉转,
淡淡道:「我身为统帅,临危时怎可只顾自身,况且兵败如山倒,我若抵不住秦叔宝这支精
锐隋师,给他攻入扶春,再要取回就难比登天了。」话音才下,东南角刚好起火。
    长发美女立即从敌阵的微妙变化感到对方真个出现混乱。
    要知东南角正是敌方将帅的战场指挥部,牵一发而动全身,非若其他地方之纵有突变而
不关痛痒。
    长发美女仍以那副闲雅优悠的俏模样,发出了以东南角为首要目标,全面反攻的命令。
    身後四人掣出兵器,拥着长发美女登上牵来的战马,二百多人驰下小丘,与两队各千人
的战士,投入战场去,与敌军展开全面的决战。
    寇徐两人此时正陷身苦战之局,进退不得,忽地隋兵往四外退开,原来一队青衣武士策
马杀了过来,登时冲散了四周的隋兵。
    两人喜获脱困,兼之精疲力尽,後力难继,翻身逃进火势熊熊的草原内,闭气左绕右
行,远远离开了战场。
    到倒在一处山头时,再没有奔跑的力气了。
    战场的杀声仍潮水般阵阵传来。
    寇仲叹道:「以後再不要作这种傻事了。好汉架不住人多,我们虽是不折不扣的好汉,
但对方却人多,明白了吗?」徐子陵道:「那个隋将不知是谁,恁地厉害,幸好我们手快,
否则一就可要了我们的命。」寇仲冷哼道:「他算甚麽东西,我们打多两场,保证可以赢
他,噢!」徐子陵见他如自己般浑身都是鲜血,关心道:「有没有伤到要害?」寇仲哂道:
「伤到要害还能跑到这里吗?这种矛盾的话亏你说出口来。是了!不若我先给你看伤口。」
徐子陵道:「有甚麽好看?看了又怎样?幸好我们有自我疗伤的神功大法,不如睡他娘的一
觉,明天再算吧!」寇仲颓然伏到地上,不一会两人运起内息,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徐子陵若有所觉,睁开眼时,寇仲仍在长草丛里熟睡如死。
    他伸展了四肢,这才感到身上七、八处伤口无不火辣辣地疼痛。
    太阳升上了正天,四周鸟语花香,空山灵寂。昨晚的战争只像个遥远和不真实的噩梦,
若非身上处处剧痛,定会以为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杀事。
    一队鸟儿,在似是静止了的蓝天上悠悠飞过。
    在这刹那,徐子陵似像捕捉到大自然某种亘久长存的奥理,只是无法具体描述出来。
    徐子陵心中一片平和,灵明清澈。
    经过了昨晚不断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一战後,他感到进入了人生全新的一个阶段。所有危
险和苦难,只是磨炼和修行的必须经历和过程。
    寇仲的手肘撞了他一记,低笑道:「呆头呆脑的在想甚麽?」徐子陵坐了起来,皱眉看
着浑身血污和满是炭屑的破衣烂裤,苦笑道:「我在想着一套乾净整洁的新衣和一顿丰富的
菜肴,其他的都可以将就点。」寇仲爬了起来.左顾右盼後,颓然道:「小弟完全失去了方
向的感觉.更遑论彭城是在东或西了。怎麽样?我们是否胡乱找个方位碰运气。」徐子陵
道:「为何仲少会忽然失了方寸?像彭城那种通都大邑,必有官道相连,只要我们回到昨晚
那条大路上去,遇上人便虚心上问,定可找到正确的途径。」寇仲笑道:「说得对!走
吧!」两人找条山藤随便地把长刀挂在背上.凭着记忆,往昨夜那成了废墟的市镇走去。
    狂奔了一会,至少走了七、八里.他们才放缓脚步,打量四下形势。
    寇仲苦笑道:「看来我们是迷路了,否则该已见到那个墟镇。这里前不见人,後不见
村,想找个人问路都不成,咦!那是甚麽?」徐子陵早望到山下有烟火升起,喜道:「不理
是甚麽。过去一看就可分晓了。」两人奔下山去,岂知那看来不远的地方,到黄昏时才能到
达,原来是一座小村庄。
    炊烟在其中一间屋子的瓦顶上升起,显是有人生火造饭。
    寇仲和徐子陵却为他们担心,这区域离战场不远,若来了几个禽兽不如的隋兵,村内的
人就要大难临头了。
    转眼来到村口,见到只有叁十来户人家,屋舍稀落。却是悄无声息,毫无鸡鸣狗吠的正
常情景。
    两人大感不妥。
    寇仲道:「这条村家家户户门扉紧闭,看来村民早因战事逃往别处,那间有烟火升起的
村屋,可能是给路过的人借用来生火造饭,我们要不要去碰运气,不妥的话,拔足就跑,凭
我们的轻功,该没有问题吧!」徐子陵一拍背上长刀,哈哈笑道:「千军万马我们都不怕
了,还怕他甚麽娘的过路人吗?若是行商,我们就求他一碗白饭吃吃,又或当他的临时保镖
赚点盘川去找素素姐姐。」寇仲挺胸道:「我差点忘了自己是一流高手,哈!来吧!」带头
举步入村。
    只见炊烟升起处,是村中最大的一座屋宇,分前後两进,还有个天井,但门窗紧闭.透
出神秘的味道,亦不闻任何声息。
    寇仲大叫道:「有人吗?」连唤几声,都没有人回应。
    徐子陵心中发毛,推了推寇仲道:「还是溜走算了。」寇仲哂道:「忘了自己的高手身
分吗?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人走了,却留下两碗白饭给我们呢。」来到屋前,寇仲伸脚一
撑,屋门应脚而开。
    两人跨过门槛,进入厅堂,只见一应家俱器皿俱在,只是布满尘埃,墙角结了蛛网,显
是荒弃了有好一段日子。
    不由心中奇怪,穿过天井,往後宅走去,才发觉屋内空无一人,只不知谁在厨房燃点起
了炉灶,形成炊烟的景象,而此时馀烟已弱,快要熄灭。
    ?
    徐子陵细察地上痕迹时,寇仲的声音由後堂传来道:「小陵快来,你寻到了一半的梦
想。」徐子陵那还有闲情研究他话中含意,赶了过去,才踏入後厢的房门,迎面一片乌云盖
来,他伸手接着,竟是一套乾净的麻衣。
    只见一个大箱由床底拖了出来,盖子打开,寇仲掏出一堆衣物,乱撒到床上,正似寻宝
的左挑右拣。
    两人兴高采烈换上新衣後,感觉焕然一新,只是饥肠辘辘,大嫌美中不足。此时天色已
暗沉下来,两人搜遍屋子,仍找不到半粒谷米和麦。
    寇仲道:「凡村庄必有果林,你在这里弄乾净床,我去采些美果充饥,这里床被俱全,
今晚我们就在此借宿一宵,明天才赶路好了。」徐子陵点头同意,分头行事。
    片晌後寇仲提着只大公鸡回来道:「原来还有些家畜留下来,嘿!後面有片很大的坟
地,大半都是新坟,看来这村的人并没有离开.只是因染了疫症一类的病死了。」徐子陵吁
出一口凉气道:「那我们穿的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