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雷神





  唐烈的反应很冷静,对指看他的四把枪看也不看。
  他只是冷冷地把那箱银元推了出去道:“彭胖子,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连这一箱子的钱也可以收回去。”
  “干什么?这是已经收到的货款,该付给你的。”
  “但我要收的货款却不是这一点。”
  “其馀的货款都准备好了,货到就付。”
  “彭胖子,你是怕我赖掉其他的货不交,这是你的地盘,我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交货就走人?”
  “唐先生口你的大名教是久仰的了,实在不敢小看你,在虹口,你一个人都能从东洋人的包围中打出来,我这点小场面算什么?你若是把钱装上车子一开,只要是离开了杨树浦,龙虎帮的势大人又多,谁敢拿你怎么样呢?”
  一旁的徐荣发忍不住愤然地道:“彭胖子,你讲话注意一点,龙虎帮不是狗反倒灶的门户,唐先生更不是这样的人,你别狗眼看人低。”
  彭大海皮笑肉不笑地道:“就算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了,反正我是要见货才付钱。”
  徐荣发愤怒地道:“唐先生了他们太看不起人了,以前我们跟别人做生意,向来都是先交货款后发货,连样品都不点的。我们这次发了一车子样品,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他们居然如此地不上抬盘,算了,把车子开回去……”
  唐烈却不生气,只不过神情很冷漠地道:“彭胖子了虽然我们是第一次交易,却不是第一次见面,交易前上我们也碰过一次面了。而且?我们也谈好了交易的方式,我完全是照约定来交货,讲好验过了样品就付款的,你却突然变了主意,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徐荣发更火了道:“彭胖子,你把话讲明白一点,龙虎帮不是没有门户的小帮派,你今天不把话交代清楚,龙虎帮就跟你没完没了!”
  到底,龙虎帮三个字还有相当的份量。
  彭胖子的气焰被压低了一点,顿了一顿才道:“我得到消息,你们的货有点儿问题,所以……”
  “操那,货有问题?你们不是验过了样品?”
  “不是那种问题,而是数量的问题,你们在起货时被人掉了包,缺了一半的货,你们为了面子问题,不好向货主交代,打算把损失转到我们头上,我彭大海比势力斗不过龙虎帮,可也不能做这种瘟生了”“放你妈的屁,我们会做那种事?”
  徐荣衮破口骂了起来。
  唐烈却道:“彭胖子,你是从那里得来的消息?”
  彭胖子道:“这个我不便透露,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反正我要求货到付钱,这也不算是过份。”
  徐荣发怒道:“鸟,龙虎帮做生意从来也没有见货才付钱的规矩,我们不卖了,唐先生,我们回去。”
  唐烈却笑道:“人家既然有这种怀疑,我们倒是不能不有所表示了,如果就这么回去的话,倒像是真的有心耍赖。阿发了通知全部的车子过来。”
  “唐先生,那不是太丢人了,提了猪头还怕找不到庙门,这种货色抢手得很,不怕没买主的。”
  唐烈坚决地道:“不!面子固然要维持,但信誉更为重要,把货车给开过来,其馀的话慢慢再讲。”
  唐烈是交易的负责人,也是真正能作主的人。
  徐荣发弄得一肚子的人,但也不敢违背,出门去发出指定的暗号,于是一部部的卡车慢慢地开了过来。
  唐烈也亲自出来指挥,叫那些卡车在广易掉好头,排成一列,车子推进空档,不准熄火。
  然后,唐烈才道:“彭胖子,每辆车上可以去两个人验货,你点一点下每一箱全都打开不要紧,”看到十几辆卡车上的箱子,彭胖子的怀疑已去了一大半,但仍是不能放心。召来了一批人,如言开始验货。
  他是充份地作了戒备的:人都隐藏在黑暗中,全副武装披挂,出来了二三十个,黑暗中人影幢幢,似乎还有不少。
  唐烈冷冷她笑道:“彭胖子,你恐怕把全部的人手都集中了,倒是很看得起我们。”
  彭大海有点儿讪然地道:“兄弟是第一次接手做这么大的生意,不得不小心一点。”
  唐烈仍然冷冷她笑道:“小心谨慎是好的,但是过份的小心,有时也会搅出毛病的,看你不后悔。”
  彭大海讪然陪笑,显然是采取低姿态了。
  唐烈不理他,再度进了屋子,那四名枪手仍然是虎视眈眈地用枪比看他,而唐烈却自顾自地掏出香烟来,点上火,徐徐地喷看。
  徐荣发仍在愤愤不平,唐烈却在心中暗笑。
  唐烈知道彭胖子之所以如此紧张,并不是空穴来风,的确是接到了消息,只不过对他行事手法能如此清楚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代号叫大雷神的。
  他拟定了计划后,托旋风九号呈报了上去,却来不及得到回音。
  于是人雷神就利用这个方式,透过了对方,给了他一个答覆,否则这个玩笑就开得太没有意思了。
  他不得不佩服大雷神的行事玄妙,安排了这个指示方式,如果照以往的惯例,把货车全部开到,任凭对方任选一辆点收,银货两讫,这个密告就毫无作用了。
  但大雷神先给彭大海一个消息,造成他的紧张,而自己因为情况的不稳定,也一定会采取例行的措施,才造成了那个密告的可信性。
  大雷神把这一切都料准了。
  因为这些应变的方式是大雷神训练的,唐烈往深处一想。就明白这是大雷神给他的指示了。
  这个指示真正约含意就是——计划照准,总部将配合付诸行动。
  唐烈久悬的心放松了下来,微笑地等待看。
  彭大海也进来了,脸上堆看笑,显然是货品的品质与数量都符合约定。
  他连忙吩咐那些枪手收起手枪,到里面把两口皮箱提了出来,放在桌上打开来道:“唐先生了这是一场误会,请多包涵,这是五千元大头和二十根条子,折合银元两万元,请你查收。”
  唐烈笑了一下:“彭胖子卜等一下,我把车子开来让你点一下,只是证田你的消息不正确,我们的货并没有出问题,却并没有讲要交货给你。”
  “唐先生|别开玩笑了,我们讲好了的。”
  “不错,我们是讲好的,我也没讲不卖给你,只是货款不对,差了一万元,你要付三万元才对。”
  “唐先生,货价也是我们先谈好的。”
  “付款的方式也是我们先谈好的,但你违约在先,所以找也可以临时涨价,怎么样,要不要,等你一句话。”
  彭大海急得胖脸上流下了汗水,不知如何是好。
  唐烈却不理他,回头道:“阿发,走吧,这种货色这种价钱,我相信你立刻可以找到买主的。”
  徐荣发这才露出了笑容道,“没问题:唐先生,还是交给老客户好了。他们讲过不管有多少,随时都可以送过去,而且价钱上还可以放宽一点,我想可以卖到三万五。”
  唐烈笑笑道:“彭胖子,你听见了了我们可不是硬要拉拢你这个主顾,也不是存心毁约,是你开的头。”
  他起身欲行。
  彭大海却急了,大声地叫道:“不准走了把货留下,姓唐的,你太不够意思了。”
  他不但拔出了枪,而且还指示那几个枪手拦住门。
  唐烈双手一抱道:“怎么?要用强,彭胖子,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还不够资格,不信你试试看。”
  彭大海当然不敢用强,因为唐烈也有三十来个人,而龙虎帮的背后,更有看一股庞大的实力。
  唐烈推门欲出,屋后却出来了一个人,穿看长袍G戴看金丝眼镜,手中挟看个皮包,开口招呼道:“且慢,唐先生,请留步。”
  唐烈站住了。
  那人上前一步道:“兄弟姓方,方子超,是张督军的秘书,也是这次的买方代表。”
  唐烈拱拱手道:“原来方先生是买方代表,那好极了,至少你可以证明,这次事情不是唐某人故意拿翘,而是彭胖子太不漂亮了。我唐烈虽然是个初出江湖的人,却不是个无名无姓的人,他这种做法,叫我唐某人以后怎么混。”
  方子超笑道:“唐先生讲的完全对,本来是一切照约定行事的,可是两个懂头前,末了一通电话,那个人自称姓雷,莫名其妙地造了那么一个谣。”
  唐烈笑笑道:“没关系,唐某本人不算什么,只是龙虎帮却不能塌这个台,所以这次的货不交,方先生当能体谅,以后有机会,还请方先生多照顾。”
  方子超道:“唐先生,兄弟当时就讲,龙虎帮是上海滩第一大帮派,网对不会要花样的,可是彭大海不相信,既是他背约在先,唐先生加价的要求也很合理。只是仓猝间,筹不到这么多货款。我看这样好不好,兄弟这儿还有两根条子,另外三千元,兄弟开张支票,是大通银行的,明天一早就可以提到钱,”他打开皮包,先取出两根金条,又取出了支票簿,正准备要填写时,唐烈却收起了一根条子。
  然后,他才道:“方先生这么落槛,兄弟如果再要罗嗦就太不上道了,这根条子算是给我兄弟们吃顿消夜。另外一条给彭胖子的弟兄们,他们也辛苦了半天,支票就不必开了:阿发|通知可以卸货了。”
  第一辆卡车上的货色已经很快地卸下,装上了泊在岸边的木船中,其他车子上的枪械弹药很快地卸下来,扛上船去安放。
  唐烈吩咐徐荣发和小山东带入把两箱银元装上了卡车,那只装金条的箱子则放进了自己所乘坐的轿车。
  方子超对唐烈十份激赏,他不但留下了名片,还讲北方有几位督军司令都有很多年公牛私的事务委托他代办,他个人实在分身不开,希望唐列在上海能够多予帮助。
  唐烈很大方地答应了,而且拍下了胸膛,只要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倩,无不悉力以赴这个保证使得力子超又安慰、又兴奋。
  他拖着唐烈到一边角上,放低声音道:“唐兄,兄弟所谓的私人事务,无非也是有几笔款子,要想在租界找个可靠的地方存放。”
  “这太简单了,租界中的外国银行都很靠得住的,利息虽然低了一点,但是绝对地保险。”
  “这个兄弟知道,但这件事必须要绝对机密!”
  “没问题,兄弟跟两家外国银行的帮办很热,可以代为接洽,秘密设户,不接受任何调查,而且将来只凭一个号码和签名就可以提款。”
  “那太好了,这就要托唐兄立刻接办:兄弟这就回去带钱过来,还有兄弟手中有一批珠宝和古董,也想在上海脱手换成现款,唐兄是否有路子呢?当然,这也属于不便公开的机密。”
  “那更没问题,上海有许多外国的商家和买家,他们对中国古董很有兴趣,也出得起价,不过他们都是些大生意人,也很识货,假如是些价格低廉的人货,他们就会不感兴趣的了。”
  “没问题,兄弟所代理的自然都是珍品,有不少还是出于前清王宫内的珍藏,都还会错得了。”
  “代理?这么请来并不是方兄的东西了。”
  “兄弟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财富,这都是几位督军的私人收藏,但兄弟可以全权处理。”
  唐烈眼珠一转,已经明白了。
  这些都是那批直系的军阀们在北方抢掠馊括得来的民间脂膏,大概也怕日后情势不稳,作为一旦失事后的退路。
  这是一笔相当庞大的数字,倒是要好好地把握住。
  于是唐烈微微她笑道:“方兄!我们一见如故,兄弟也发现你这个人很热诚,可以一交,所以先把话讲在前面……”
  “唐兄不讲兄弟也明白,这件事只要做得成,兄弟可以作主,提出两成作为唐兄辛苦的报酬。”
  高烈知道他可以提出两成,至少自己也会落下两成,倒是没有客气。
  唐烈只是摆出一付内行的样子,道:“古董这玩意儿并没有行情,完全要看对方的意向而定,尤其是这种交易,下能公开展比价。只靠几个大买家来出价。因此在价格上,可能会受影响,有时候对方所提出来的价格,未必就是方兄心目中所预定的价格。”
  “这个唐兄放心,那些货主自己都是老粗,那里懂得什么行情,只有兄弟略为知晓一点,因价格都在兄弟肚子里,当然兄弟也不会要求过苛的。至于货主方面,能够收到一成的价款,已经欢天喜地了,兄弟这儿先提供一两件货品,唐兄试看办看。”
  他打开随身的皮包,取出两个小盒子,打开盒盖,唐烈为之一震,那里面是一串翡翠手串、一尊王雕欢喜佛。
  唐烈取过来一看后道:“这两样东西色泽品质都是绝佳的上品,不过年代尚新,不起过百年,价格上不容易实得起,照兄弟的估计,每件约在二千元上下。”
  方子超将盒子递在唐烈的手中道:“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