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雷神
“她应该肯合作的,杨大哥之死,对她伯父的影响最大,曹锟对手下的控制权,全掌握在杨大哥的手中,杨大哥一死后,老曹会不会垮台都很难说。”
陈慧姗道:“杨大哥真有那么重要吗?”
唐烈道:“应该是的,否则他对曹二就不敢那么跋扈了,当着我的面,又打又骂的,曹二都不敢回一句话,假如他不是那么重要,曹二岂会吃他这一套。”
陈慧姗道:“假如真是如此的话,我对凶手倒有一个概念了。”
“是谁?”唐烈和阿九同声地问。
“曹二小姐。”
唐烈为之一震,这是他从没考虑到的一个对象,但是经陈慧姗一提,他却要认真地考虑了。
曹雪芬的可能性太大了。
杨君实在行前接获一通电报,没有人知道电报的内容和发电报的人,但却是促使他提早前来的主因。
一来就遭到了狙击,显然凶手是最能把握他行踪的人。
杨君实的行琮一向很秘密,但曹雪芬却是能把握他行踪的一个,即便不直接找到他,但是打一通电报,却能达到他的手中。
杨君实是个风流种子,曹雪芬跟他有过一手,利用前情,打通电报给他,要求他提早前来,一叙旧情,杨君实很难拒绝的。
这也是他接到电报后,微笑不语的原因。
曹雪芬身边有枪手,虽然大部份是杨君实的手下,但她也可能有两个心腹的。
这件事必须十分秘密,所以她只好自己开车,而唐烈知道,她的技术的确不太佳。
她选中了那辆车,是因为可以掩饰掉她的身份与特徵,女司机跟她用相同的香水,弃车后叫人查不到她身上来,她是个很细心的女人。
但这过份的细心,反而是破绽了。
唐烈想了一下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想不透她为什么?她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她自然恨杨大哥对她翻脸无情,但是她更重视利害。”
陈慧姗道:“这恐怕是杨大哥锋芒太露,连曹锟也对他感到不安了,曹锟老奸巨猾,在皖系那个复杂的圈子里,能够独揽大权,必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杨大哥以为能左右他时,就埋下了杀身之祸的种子,像他那样的人,是不会忍受手下太过于跋扈的。”
唐烈一拍桌子道:“假如真的是她,我绝不饶她。”
桂花阿九忙道:“唐烈,你必须冷静一点,即使真是她,你也必须听候组织的指示,因为这个人不同,她还是龙虎帮对外的龙头老大。”
“龙虎帮早已在我的控制中了。”
“这个我知道,但是龙虎帮之所似有份量,也因为有她的缘故,如果不是在皖系的军方做后台,龙虎帮只是一个江湖白相人组织,没人会对你再卖帐了。”
唐烈吸了一口气,平定自己的情绪,半晌才道:“你说得对,我不能鲁莽行事,而且我们也太大意了,看轻了这个女人,认为她变不出什么把戏来。”
阿九道:“不错,你和杨先生都太轻视她,才会阴沟里翻船。其实你应该想到她的厉害的,拚掉屠镇东,挤走金克泉,把龙虎帮大权独抓,都是她在暗中策划的。至于你能抓住龙虎帮,是她没料到杨先生也是我们同志而已,否则你还不是照样被除掉了。”
唐烈沉思不语。
陈慧姗道:“目前也只是揣测之词,并不能确定是她,你就是要想找她责问,也该把所有的证据找齐了,放在她面前,叫地无可狡赖。”
阿九也道:“是的,上级指示未曾下达之前,我们至少可以做一件事,把那两个凶手先找出来处决掉,这样子即使上级不让我们动她,也可以给她一点颜色看了,叫她不敢动你。”
“她还敢对我下手吗?”
“唐烈,你在龙虎帮中的作为,比杨先生差不到那边的,她恨你的程度,也不会逊于杨先生,假如她真是凶手的话,你一定是第二个对象。”
唐烈笑了一笑道:“我知道了她的可怕,自然会防备她的,你们说得不错,我要搜集证据,证据齐全了,再看上级如何指示。反正我总叫她不得好过就是,我不对付她,叫稻田久米子去对付她,那个日本女人对杨大哥是一片痴心,她不会放过她的。”
大海捞针固然困难,但是确定了针掉在那里,就是深入海底去捞起来,都容易多了。
唐烈首先访问了那辆车子的失主,她们证实了曹雪芬确实送了她们两瓶香水,时间不超过一个星期。
而杨君实要来跟唐烈会晤的事,却是一星期前决定的,这次会晤是公开的,因为日本军部的态度改变,他们在上海滩已经没有够份量的敌人了。
军力的负责人很希望能跟杨君实会晤一下,商讨一下合作事宜,这是要透过曹雪芬向她伯父请示,她早已知道了,也开始计划了。
那个姨太太跟曹雪芬颇有交情,什么秘密都不瞒她,有时出外幽会,还要借她的幌子。
因为那位富商在生意上还要龙虎帮及皖系军人的照应,对曹二小姐十分巴结,鼓励姨太太跟她来往。
所以曹二看中了她们这辆车子。
宴会那天,曹二也参加了,跟她们一起离开,而且还问明了她们约会的旅馆,以便为她们掩饰,她把车子开走的可能性更大了。
不过,唐烈运用了关系,截获了一份电报稿。
“自君别后,思君盈切,知君将来,欢莫如之。然君为公务来,把晤无多,难诉离情,盼君能提早一班车来,妾当准时于车站相侯,俾得数小时之单独相聚,一慰离愁。芬”受文的是杨君实,这封情思哀绵的电文,摸准了杨君实那种风流种子的毛病,他还不乖乖乖地上当吗?
于是,他果真赴了死亡的约会。
凶手是谁,也更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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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陶大姐大感意外地道:“唐先生,我不行。”
“怎么不行?你本来就是负责联络的。”
“我是说北京那边还会跟我们联络吗?”
唐烈冷笑道:“他们不敢不要的,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武器来源,否则我就专做北方的生意。”
“在这儿等于是独当一面了,我怕负不了责任。”
“大姐别客气了,曹二在这儿也是你在负责,你是江湖前辈,还怕当不了家吗?”
“今后龙虎帮是否由唐先生出来领头呢?”
“我不能直接出头,因为我要管的事太多,没法子去出席那么多的应酬,而且,有些事我们不能做的或是我们不想做的,却又不能当面拒绝,那又会得罪人,我还是像从前一样,在内部负责的好,对外出面,我想由阿发来做比较适合。”
“徐荣发,他行吗?”
“论声望资历,他是差一点,但他是龙虎帮的老人,上下都熟。再者,他的能力很强,绝不会比屠镇东或四爷叔他们差,因此,我想他会做得很好的。”
就这样,徐荣发成了龙虎帮的龙头老大,也成了这个第一大帮的先生。
龙虎帮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唐烈也打了一封措词极为强烈的电报给曹锟,不但告诉他处分曹雪芬的经过,也谴责了曹锟的无情和不义。
过了一个礼拜,曹锟派了个人来,是来接曹雪芬回家的,来人叫曹铭,是曹锟的弟弟,也是曹雪芬的父亲。
他见到了唐烈后,态度十分客气和谦卑,见面就道:“唐先生,事情有很多误会,家兄特地要兄弟来解释一下,家兄绝未叫小女对杨主任下手,这是她的私下行动。”
唐烈冷笑道:“总理没有授意,她敢下手?”
“是真的,家兄的事业前途,多半系于杨主任之手,怎么会自毁长城呢?接到唐先生的电报后,家兄十分震怒,亲自处决了两名秘书。”
“处决了两名秘书,这跟杨大哥的死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因为他们是专司与小女电报联系,而且也是负责龙虎帮方面事务的,他们却受了东洋人的收买,这次对杨主任的行动,实际上是东洋人的主意。”
唐烈冷冷地道:“可能吗?”
曹铭诚恳地道:“家兄知道唐先生不会相信,所以叫兄弟带了一批文件,唐先生过目之后,便会知道的。”
他从随身所携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份卷宗,唐烈不经意地翻了下,内心赫然震惊,因为这是日本人下达的各项指令,指使如何控制拉拢曹锟旗下的大将,以及历年来,给他们各种贿赂的纪录。
看来曹锟的所属势力,已有大部份跌入了日本人的手中,而且很早就开始了。
大致过目了一下后,唐烈道:“这是从那儿来的?”
“这是杨主任几年来工作的成效,大部份是他搜来的秘密档案,也有一部份,则是从被处决的两名秘书家中搜出来的。杨主任因为抓住了这些证据,才使那些将领们俯首听命,也使他们对总长不敢有异图,你想总长对杨主任,怎么会有不利之心呢?”
“那令嫒怎么会对杨兄下手呢?”
“她是个糊涂虫,受了那两名秘书的通知后,也不如证实,就贸然采取了行动,而杨主任一世英雄,没想到会跌进那样一个陷阱中。”
“这个陷阱并不拙劣,而且还相当高明,是出于那位袁大少爷的杰作。”
“不错,家兄也知道了,他们袁家一直就受着日本人的指使和控制,当年老袁想复辟当皇帝,还接受了日本人的廿一条款,那个活宝也是每月拿了日本人的津贴,在上海逍遥,他接近小芬也是有目的的。”
唐烈愤然道:“这个畜生,我那天不该放过他的!”
“现在找他已经迟了,他在当天就逃到了天津,然后转到了青岛,现在恐怕已经上了到日本的轮船。”
“要到日本,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在上海登船不是更近吗?”
“那是他做贼心虚,唯恐唐先生再找到他,所以才悄悄在拔腿一溜,再者,也是怕唐先生不让他上船,所以才转到青岛去乘船,他是个小角色,倒不值得注意,兄弟是另有重要的事情来相商的。”
“还有什么事?杨大哥的死,我知道是日本人作怪,不再埋怨总长就是了,但我对令嫒的处分却不冤枉她,因为她是元凶,难道曹先生还想治我的罪不成?”
“唐先生误会了,小芬是罪有应得,唐先生虽已处分过她,但家兄认为不够,特地叫兄弟来带她回家,看守田庄去,三年不准出来。”
唐烈淡然笑道:“那也算是处分吗?”
“唐先生,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就是枪毙了她,也挽回不了杨主任的宝贵生命。不过,把她关回老家三年,的确是很不轻的惩罚。试想看看,她在上海生活享受惯了,关到乡下去,什么都没有了,那比要她命更痛苦呢!”
唐烈忍不住笑了,这个老子倒是挺了解自己的女儿,这种惩罚,的确对曹雪芬是十分痛苦的事。
曹铭又道:“唐先生,家兄希望你能消除误会,继续帮忙,目前他十分需要你。”
“没有问题,转运军火的事我不会中断的,那是一笔大收入,我不会因私人意气而中止。”
“不止于此,家兄另有借重之处。”
“总长还要我做什么?”
“杨主任的遗缺对总长太重要了,一时找不到适当的人选,总长希望唐先生能够出任。”
“什么,要我去做执法处的主任?”
“是的,唐先生的机智能力都不逊杨主任,且稳健过之,担任这个工作太适合了。”
“抱歉,我不能担任,这个工作不适合我。”
“唐先生,务讲偏劳一下,杨主任建立的这个系统颇为不易,别人接不下来。只有你是他的把兄弟,他手下的人员会听你的。”
“我的龙虎帮丢不开!”
“你可以兼着,反正龙虎帮原也是执法处下的工作范围,唐先生只是多费心管管别的事情。”
“我又接下了方子超那边的生意。”
“照做不误,总长也想开了,控制中国是日本人的既定政策,自然要面面俱到的,我们反对不了,与其有钱给人家赚,为什么我们自己不赚呢?”
“可是他们若知道了这件事,就不敢再跟我交易了。”
“那倒不至于,事在人为,唐先生跟他们关系极佳,他们也不希望换人的。再说杨主任也没有反对这件事,唐先生自然也可以继续下去。”
“事情若公开出来,就不同了。”
“对外是兄弟挂名担任处长,但主任一职是唐先生负总责,兄弟只管行文签字而已,杨主任也是在这种情形下任事的,而且对唐先生的新职,绝对保守秘密。”
“要守住秘密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要求把办公室的地点移到上海来。”
“兄弟也是这个意思,主任必须要用一批私人,唐先生这边人才济济,大可借重,兄弟把印信带来了,还有一纸委任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