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天网
“呵呵!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柏小姐面前更不宜说谎。”五湖狂生大笑着说:“在下
途经武昌碰上天奇兄,便自告奋勇愿为柏小姐效劳,多一把剑在旁替小姐助威驱策,多一个
人办事也方便些,是吗?”
“两位热心相助,我很感激。”无双灵凤对五湖狂生的话颇感受用,凤目中的疑惑神情
消失了:“追查线索不易,真需要两位拔剑相助呢!”
“咱们俩义不容辞,打听消息咱们的门路广。”四海游龙欣然道:“咱们在旁留意,有
事情柏小姐招呼一声。哦!柏小姐要买琴?”
“是的,这家乐器店颇为有名,所制的琴誉满南都,所以顺便前来选购。”
三人寒暄打招呼,打断了仆妇与掌柜的打交道。
“诸位客官明鉴。”掌柜的终于有机会表达意见了:“敝店的琴,都是预行订制的,供
不应求,交货通常须在半年以后,没有现成的货品出售,请原谅!”
“什么?你敢不卖?”四海游龙大为光火,气大声粗:“把财神爷往外撵,你这家店是
这样开的?该死的东西!你再说一声试试?”
“龙兄,犯不着生气。”无双灵凤倒还冷静,目光落在邻室案上琴台,举步向邻室走:
“那边有一具琴,我先看看,看是否名不虚传,值不值得买。”
掌柜的招子雪亮,这些人惹不得,尤其不能得罪佩有杀人剑的英雄好汉,赶忙用手式制
止店伙阻挡。
一旁的文斌,却沉静地跟入。
确是琴中精品,古色古香,琴长是标准的尺寸,三尺六寸六分,十三徽似木非木,似金
非金。看纹路,的确是古桐木的精制品。
所有的目光,全聚集在琴上。
无双灵凤的凤目中,涌现惊喜的神情,第一眼便被琴的古朴外型所震撼,便已看出是一
具琴中精品。
她略整衣裙,有风度地盘膝坐下,伸纤纤玉指,逐弦轻扣,室中传出悦耳的音符,令人
八耳便戾气全消。
“音调得正好。”她抬头注视在对面坐下的文斌:“是贵店哪一位大师的杰作?”
“我。”文斌泰然自若:“这段桐材,足足陈放五年之久。制作时间,也花去一年另两
月。”
“第一弦像是天蚕丝所制呢!”无双灵凤轻扣文弦,雄浑、悲壮的音符充满全室。
“不是,只是曾经加工精制而已,一百零八股丝,每一股皆经精密测定。”
“倍羽是标准的九十六股丝?”无双灵凤轻扣第二弦;慷慨激昂的音符令人精神一振。
“一点不错。倍羽也叫变羽,也有人叫武弦。这根弦决不可有丝毫差错,稍有差错就七
音难全。据我所知,古人就曾经弄错了这两根弦。”
“哦!古人弄错了?”
“对。”
“你是说……”
“古代只有五音:官商角徵羽。琴原有五弦,周代尚徵,以火德王,火在南方;徵在音
位上也在南方。文武二王加了两弦,把徵弦加倍放在第一,原来的五音便往下推移两位,因
此这根变徵事实上成了第一弦宫弦;原来的徵羽,成了少宫、少商。第二弦变羽,取代了商
弦。荆坷刺秦王之前,所弹的琴发出变徵之声,其声浑雄悲壮,行刺失败,据说变徵不吉已
有预兆。其实如果没有这两根变徵变羽弦,由五音变七音,世间恐怕根本不会产生名家了,
凭五音是弹不出什么好曲调的。所以,这两根弦最为重要,错不得,一切变化皆由这两根主
导。”
“你奏一阕让我们开开眼界,名家高论,震耳起聩,我恭聆绝艺。”无双灵凤整衣而
起。
“抱歉,我会制琴,不懂弹奏。”文斌一口拒绝:“如想领教名家抚琴,可到洞庭君
山,去找当代名家琴痴杜如晦。他是谱曲的一代奇才,名曲洞庭烟雨就是他写的,他的指法
号称天下无双。”
“小子,你不要推三阻四。”四海游龙又冒火了,讨好无双灵凤的意图明显:“那是看
得起你,知道吗?坐下来,弹。”
“咦!你……”
“小子,你听清了。其一,我们要买这具琴;其二,为证实这具琴的品质,你必须弹奏
一曲让我们品评。”四海游龙神气地大声说,威风凛凛气势慑人。
“公子爷,不要为难我这种微不足道的人。”文斌一脸苦相,无奈的神情表示出一个弱
者的悲哀:“我只是一个会制琴的工匠,懂音而不懂律。郎中知医不知药,制刀剑的工匠不
会刀法剑法,这是无可奈何的规矩和事实。就算我想学音律抚琴,哪有钱和时间?每一个会
抚琴的大师,写谱的记号每个人都不一样,外人绝难看得懂,想自学势不可能。所以,我根
本不会抚琴。”
“真的吗?”无双灵凤笑问。
“每个人都想表现自己的才华,每个人都千方百计抬高自己的身价,我没有理由贬低自
己,如果我会,我一定尽量卖弄钓名沽誉。哦!那具琴的订主,是来自河南的某一位豪门大
爷,约定好了今天来取琴。”
“我来自南京。”无双灵凤显然不在乎河南来的豪门。
“那不关我的事。”
“卖不卖在你,是吗?”
“不,那是店东的事,我只是制琴的工匠伙计。店东也无权卖给你,生意人信誉第一,
今天如果货物转卖,如何向买主交代?订主肯吗?他等了一年半载。”
“不肯也得肯,叫他到码头找我。”四海游龙声震店堂,扫了赶来的几名店伙一眼:
“我叫龙天奇,船泊在码头上,明天启航。说,多少钱?”
“不关我的事。”文斌摇头苦笑,举步离去。
“你敢走?”四海游龙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厉声说。
五湖狂生冷笑了一声,堵住了要上前干预的四名伙计,手按上了剑把,要拔剑威吓了。
“公子爷,强买对谁都没有好处……”文斌的身分是工匠,怎敢和佩剑的公子爷反抗?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半点也不假。
耳光声暴起,四海游龙给了他两耳光,把他的话打断了,信手将他推倒出丈外,下手甚
重。
“混蛋!你说我强买?”四海游龙从荷包中,掏出一锭十两的银锭往案上一丢,抓起琴
虎目杀机怒涌:“再多说一个字,我要你后悔八辈子。”
“龙兄,不要做得过份了。”
无双灵凤总算有点过意不去,赶忙伸手相拦,阻止四海游龙再向文斌出手或出脚:“算
了吧!他说的很可能是实情,会制琴的工匠,不会抚琴是正常的事;即使会,也奏不出什么
名曲。”
“我非把这具琴买给你不可。”四海游龙乖戾地大吼大叫:“这家鬼店胆敢不卖,我就
拆了这家鬼店。”
四位店伙本来已被五湖狂生吓坏了,再一触及四海游龙凶狠的目光,全都打一冷战,见
鬼似的退出琴室,躲到店堂幽暗的角落藏身,不敢抢出店门向街坊求救。
如果求救惊动街坊,很可能激怒暴客会出人命。
文斌被打倒在地,狼狈地爬起乖乖退在一旁。
“柏小姐,咱们走。”四海游龙挟了琴,领先出室大踏步出店扬长而去。
无双灵凤出一口长气,瞥了文斌一眼,随四海游龙走了,临行再放了一锭银子在桌案
上。
那年头,银子已可半公开使用,一两银子可兑换制钱千余文,买一斗米也不过二十制钱
左右,物价相当便宜,工资也不多。
二十两银子买一具名贵的琴,价格已相差不远。四海游龙丢下十两银子,比强盗还要恶
劣,一旦闹进官府,罪名相当重。
店伙连街坊也不敢惊动,可知已看出事情如果闹大,很可能灾祸更严重,干脆任由暴客
行凶不敢声张,四海游龙那些人的气势有如豪霸,惹上了后果可怕。
文斌跟出店堂,用怪怪的眼神目送暴客离去。
“文师傅,怎办?”一名店伙铁青着脸问:“简直是无法无天。要不要呜锣告警?”
“你知道要有多少街坊遭殃?”文斌苦笑:“那些混蛋是江湖亡命,一怒拔剑血流五
步,犯了案天涯海角一走了之,被杀的人怎办?”
“那些人……”
“闯道扬名立万的英雄好汉,玩命亡命的江湖杂碎。算了。”
“但……订主会找我们呀!这……”
“订主会去找你们,你们只要据实相告便可。”
“他们一上船,可能就离境了,怎么找?”
“订主包大爷会去找他们的。这三个男女都通了名,而且都是大有来头的当代成名人
物。包大爷的名头,比他们大得多,会找到他们的,不会连累我们。”
“也只有如此了。哦,你不要紧吧?气色不太好……”
“我受得了,认了。”文斌向店外走:“打不还手不是好德行,但有时候不得不识财
务。忍字心头一把刀,但不得不忍。罢了,今天算我霉运当头。”
他沿街尾小径奔向江边,江边泊有他的小船,返回鱼岳山的家,必须有船代步。
惹了一场是非,挨了揍,他并不介意,用不着他出头。在嘉鱼县城,他是一个默默无闻
的人,一个很少在家干活,也少在大吕乐器店作坊工作的制琴师,任何争强斗胜的事皆与他
无关,有事也犯不着强出头。
江边没有码头,附近有几户人家,他的船系在一株大柳树下,将篙寄放在一家民宅中。
泊船的大柳树下,有一个村夫在等他。
“天灯亮了。”中年村夫向他打手式,口中淡然说出四个字。
“哦!有几盏?”他问。
“三盏。”
“谢啦!辛苦你了。”他将一块二两的碎银递入村夫手中。
“应该的,还有事吗?”
“没有,你请便。”
“好的,再见。”村夫抱拳一礼,匆匆走了。
“三盏天灯,表示十万火急。”他喃喃自语:“奇怪,怎么就轮到我出动?我办完事没
几天呀!其他的人呢?非要我参加不可?费解费解。”
取来篙桨,他的船急驶对面江心的鱼岳山。
码头范围不大,平时本来没有多少船只停泊,尤其罕见远道外地的船只光临,大多数是
附近村镇的船只暂时停靠,上下游往来的客船同样稀少。
今天却极为反常,午后便陆续驶来好几艘外地客船,而且都是私有的包租船只,所载的
旅客都不同凡响。
无双灵凤的船乘客不多,在舱面出现的男性乘客三两个而已。
四海游龙的船稍大些,而且内部装饰也显得高级些。
但乘客却复杂,有男有女,都是些矫健骠悍的人物,有一股令人莫测高深、望之生畏的
气势流露。
申牌初,驶来两艘更大型的客船,一艘泊靠在码头上游,一艘则在距码头三十余步下
碇,以篙定位泊舟。
在舱面走动的人,同样流露出慑人的气势,令码头的人心中懔懔,对船上的人怀有戒
心,不敢打听来历,更不敢招惹下船在码头活动的陌生乘客。
下碇的那艘船,利用所拖带的小舟作为交通船,船上人往来船只与码头之间,难免有点
不便。
但好处是船上的情景,码头上的人无法看到,舱内的活动,可以完全守秘。
傍晚时分,靠泊码头的那艘大船,登岸活动的人陆续返回,有几个人的凌厉目光,不时
落在四海游龙与无双灵凤的两艘船上。
其中一位留了大八字胡的魁梧中年人,注视船上人时,虎目中所散发出的凌厉杀气,远
在三十步的人,也可以感受到杀气所形成无俦压力。
四海游龙的船上有不少的人,显然已感觉出中年人的敌意和杀气,暗中准备了应变的心
态。
从派出船头舱警戒的人神色中,可以料到已作了周详的准备,虽不至于剑拔弩张,严阵
已待的气势昭然若揭。
无双灵凤的船上,也可以看出警戒的气氛。
当留着大八字胡的中年人,偕同一位英伟的年轻书生,以及一位五官出奇灵秀的少女,
出现在四海游龙的船头时,立即引起一些好奇男女旁观。
四海游龙带了四名骠悍大汉,及时出现在舱面,脸上傲世的英风豪气,比在出现大吕琴
社时强烈了许多,那不可一世气傲天苍的气概,已明白的表示他是目空一切的勇敢无畏强
豪。
无双灵凤也出现在所乘船只的舱面,用颇感意外和惊讶的目光,留意饱含敌意且逼近四
海游龙船只的三位气概非凡的男女。
她的船与四海游龙的船泊靠处,中间另泊有四艘客货船,距离不远,看得真切。
中年人站在码头上,举起了右手,伸出的食中二指,挟住一张简单朴素的名刺,一尺
长,六寸宽,红笺洒金,红光刺目。
使用这种名刺的人,身分地位都不低,身分地位再高些,很可能使用红绫,字用赤金织
丝。
手一扬,先示意打招呼,然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