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神





  乐天并不是一个擅于言词的人,祗好无可奈何地点着头,为了避免他 
妹妹继续说话让他发,他转移了话题,指着那具滑翔机的模型,道:“爸 
,我真不明白,这个模型,为甚么一直放在这里,多么不调和?”乐音也 
道:“是呀,我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挨骂,也是为了那滑翔机模型。” 
乐音对那次挨骂的印象,其实已经很模糊,她依稀记得,她很小很小的时 
候,在起居室奔跑,撞倒了枝架,令得模型跌倒在地,折断了一只翼。 
  当时的情形是,她母亲一言不发地拾起断翼和模型来,拿着离去,她 
父亲却骂了她一顿。 
  由于那是她第一次挨骂,所以她当时的反应,也异于一般的孩子,她 
没有哭,也不害怕,祗是睁大眼睛望着父亲,心中不明白何以平时那么疼 
爱自己的父亲,突然之间看起来,变成这样一副凶得滑稽的样子。折断的 
翼,后来经过精心的修补,模型又恢了原状,仍然放在原来的地方,谁也 
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只有范叔曾偷偷买了一大堆乐音最喜欢吃的白糖酸梅 
子——那是一种十分不洁的食物,大人都不许小孩吃的,在乐音吃得心满 
意足之后,范叔才告诉她:“小音,乖乖,听范叔的话,你以后喜欢吃甚 
么范叔就替你去买,喜欢做甚么,范叔就替你做,只要你答应范叔一件事 
,而且不准问为甚么。” 
  乐音满心欢喜,一口答应。 
  范叔道:“以后,碰也别去碰那只飞模型。” 
  范叔没有受过教育,分不清滑翔机和飞有甚么不同,所以他称那模型 
为“飞”。 
  乐音的大眼珠转动着,一句“为甚么”几乎已经问出来,但是想起刚 
才自己一口答应了范叔的条件,所以,就忍住了没有问出来。 
  乐音倒真能遵守诺言,自然,一半也为了那滑翔机模型,实在也没有 
甚么吸引力,所以,她以后碰都不碰它。 
  而由于她遵守着诺言,她得到的好处倒不少,像她那种高尚家庭的女 
孩子所享受不到的一切,在范叔的包庇下,她都可以享受的到。 
  例如在小溪摸虾子,在泥浆中打滚,吃街头食物堆上的小食,和装病 
不去上学等等。 
  范叔是方家的管家,现在,当然是乐家的管家。 
  范叔的杬个儿子,全有着博士的头衔,是方婉仪的企业之中地位极高 
的人物,是国际商业界著名的人物,可是范叔却仍然喜欢留在乐家。 
  其实他甚么也不用做,可是他还是喜欢做,看到那一件家私上,稍微 
有一点灰尘,就会把佣人叫来,大声申诉一番。 
  乐音和乐天都很喜欢范叔,只有乐清和,对范叔称呼乐夫人为“小姐 
”略有不满之外,对他也十分客。 
  这时,当乐音这样说了之后,等着她父母的放应。 
  她看到她母亲低下头去,而且显然不必要,祗是为了掩饰甚么似地, 
摸着手中的团扇。 
  而她的父亲,则皱着眉,显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再谈下去。 
  乐天笑了一下,道:“小音,看来你如果不想第二次挨骂的话,还是 
别惹这个模型的好!” 
  乐音苦笑道:“是你先提起来的。” 
  就在这时候,范叔推门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叠信,口中咕哝着,道 
:“那些人,越来越懒了,信早就送来了,他们都不拿进来。” 
  范叔一进来,大家好像都忘了那模型的事,乐音奔过去,从范叔的手 
中抢过信来,迅速拣着,抽出了其中一封一溜烟的奔出去。 
  乐清和摇着头,望向他的妻子,道:“你看看!” 
  乐夫人报以微笑,范叔将信放在乐清和旁边的几上,又走过去,把一 
些小摆设摆得好一些,突然又转过身来,瞪着乐天。 
  乐天忙道:“范叔,不准说我的胡子!” 
  范叔道:“不说就不说,难怪连个女朋友也没有,哼!” 
  乐天笑了起来,摸向范叔的背上,叫道:“范叔,背我!” 
  那时他小时候常做的动作,范叔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乐天也高兴的笑 
着。 
  他们两人的笑声,徒然停止了。 
  他们突然笑不出的原因,是由于看到了乐清和的神态十分怪异之故。 
当那一叠信放在乐清和的身边之后,他顺手拿起一封信,拆开看看。 
  这时,乐天和范叔向他望去,看到他的双眼盯着信,脸色煞白,双手 
甚至把不住的在发抖。 
  在乐天的印象中,他父亲一直是一个极度雍容的学者,根本世上不会 
有甚么事情令得他慌的。 
  可是这时,他的情形却这样仓皇。 
  连乐夫人也发觉了,她叫着乐清和的名字道:“甚么人的信?” 
  乐清和徒地震动了一下,神情也镇定了下来,道:“一个运动俱乐部 
的信,没有甚么。” 
  他说着,就将信纸捏成了一团,可是又不抛去,紧捏在手心。 


3、神秘玉瑗 

火堆下的少女 

  乐清和的这个动作,又是异常的。 
  可是乐夫人仍然看来安详,道:“和小音有关?” 
  乐清和笑着,道:“不是,是多年前。。。。。我是会员的一个运动俱乐 
部。” 
  乐夫人的脸色略变了变,向那个滑翔机的模型,望了一眼,声音听来 
有点幽幽的:“哦,那个俱乐部!” 
  乐天忍不住问道:“甚么俱乐部?” 
  可是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这时,乐音的声音自外传来,叫着 
:“哥!阿哥!” 
  乐天向外走了出去,范叔想说甚么而没有说,也走了出去。 
  乐夫人扬了扬眉,道:“你早已不参加活动了,还来信干甚么?” 
  乐清和道:“就是啊!”他说着,又将被他捏皱的纸张弄平,向乐夫 
人递了过去。 
  信是打字机打的,那实在是一封极其普通的信,发信人是“法国滑翔 
机俱乐部主席尼诗”。 
  信的内容如下:“本俱乐部每年一度,滑翔机大赛,今年逢四十周年 
,阁下为本会早期会员,届时若能拨空光临,参加盛举,幸何如之!” 
  乐夫人拿着被团皱的信纸,那实实在在是一封极普通的信,可是乐夫 
人一面看着,一面手却在微微发抖。 
  不过,她始终是一个优雅,高贵,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所以她懂得如 
何克制自己。 
  乐清和低声叫道:“婉仪!” 
  在乐清和的那一下叫声中,充满了他对妻子的柔意和关切,乐夫人现 
出一个十分牵强的笑容,喃喃地道:“一年一度的滑翔机大赛!” 
  乐清和一欠身,伸手自他妻子手中,把那封信取了过来,再次团成一 
团,这次是连信封一起团起来的,顺手一抛,抛进了字纸篓之中。 
  乐夫人的视线缓缓移动,移向字纸篓,道:“清和,你去不去?” 
  乐清和像是蝎子螯了一下一样:“当然不去!” 
  乐夫人幽幽地叹了一声,抬头望向天花板,起居室的天花板上,有着 
颜色十分浅的浮雕,她缓慢地道:“我倒想去一下。” 
  乐清和地站了起来,道:“婉仪!” 
  乐夫人叹了一声,重复道:“我想去一下。” 
  乐清和显然并不习惯于反对他妻子的意见,是以这时,虽然他的神情 
,谁都看得出是极度的不愿意,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对才好。 
  事实上,多年的夫妻生活之中,他们两人之中,甚至连最轻易的拌嘴 
也未曾有过,更不曾有过意见上的分支。 
  乐清和有点脸红,过了半晌,他才道:“为甚么?” 
  乐夫人向她的丈夫抱歉地一笑,那是她发自内心的抱歉,因为她觉得 
自己和丈夫之间,意见是有了分歧。 
  可是她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她道:“你有没有看小天最近发表的文 
章?” 
  乐清和呆了一呆,他不明白妻子要到法国南部去参观一年一度的滑翔 
机大赛,和儿子发表的文章之间,有甚么联系? 
  他问:“我没有看,那有甚么关系?” 
  乐夫人温柔地笑着,而且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那情形就像小孩子做 
了顽皮的事,唯恐被大人发觉了责骂一样。 
  她的声音听来很低,道:“那么,你看看,或许你会同意。。。。。或者 
,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乐清和有点无可奈何,又坐了下来,轻握住她的妻子的手,在她的手 
背上轻拍着。 
  乐夫人享受着丈夫的柔情蜜意,神情满足。 
  乐天一走出起居室,乐音便向他奔了过来,扬着手中的信纸,道:“ 
哼,这封信,由你来回吧,真岂有此理!” 
  乐天怔了一下:“谁写来的信?” 
  乐音有点恼怒:“保灵这混蛋!” 
  乐天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保灵是瑞典人,是世界数一数二的中 
距跑步运动员。 
  由于世界上杰出的中距赛跑家,几乎全是东非洲的黑人,所以保灵有 
“白人的荣耀”之称。 
  乐天也知道,保灵是乐音的好朋友,亲热程度,已经相当深。 
  至于为甚么保灵的名字之下,突然加添了“混蛋”这衔头,而且保灵 
的信要由他来回,乐天仍然莫名其妙。 
  乐天一面笑,一面道:“你别讲话无头无脑好不好,究竟是怎么一回 
事?” 
  乐音“哼”地一声,将手中的信,向他的哥哥直飞了过来,道:“你 
自己去看,好不容易等到他的一封信,信里面问的全是你最近发表的那篇 
文章的事!” 
  乐天“啊”地一声:“最近那篇?和“望知之环”有关的一篇?“乐 
音翻着眼,仍然在生。乐天笑着,道:“这是一篇极精采的报道,而且充 
满了神秘色彩,你应该看一看,至少也可以增长知识!” 
  乐音俯向前,大声道:“我对于探险没有兴趣,对于你热衷的那些古 
迹也没有兴趣,对于你那种推测的鬼话,更没有兴趣!” 
  她一口气说了杬声“没有兴趣”,一掉头,就走了开去。 
  乐天望着她的背影,祗觉得有趣,他看着保灵的来信。 
  也难怪乐音生,保灵的信中,除了开始时一句“亲爱的”之外,没有 
一句再提过乐音,祗是询问有关乐天的那篇文章,对之感到极度的兴趣。 
  自己的文章有人欣赏,总是高兴的事,乐天决定回信给保灵。 

乐天的房间独一无二 

  乐天走进自己的房间,乐天的房间,祗怕是世上最奇怪的一间房间了 
。 
  世界上的探险家不止一个,但像乐天的房间那样,有可能肯定是独一 
无二的了。 
  房间极大,事实上,那是打通了巨宅的整个一层而形成的房间,是长 
方形的,一面是杬十公尺,一面是四十公尺。 
  房间是如此之大,房间中放的东西是如此之多,以致有一次,乐音向 
他的朋友说及她哥哥房间的古怪,进去之后,在五分钟内,不一定能找到 
他睡的床在哪里。 
  乐音的同学不相信,认为她说话太夸张,和她打赌,结果乐音赢了一 
次香槟酒的淋浴。 
  在那间巨大的房间之中,真是千奇百怪,甚么都有。 
  一进门,如果不小心,就会撞在一具巨大的石棺之上。 
  如果有人表示诧异:“怎么放一具棺材在房间里?” 
  乐天一定大为不高兴,会详细地向他解释:“这不是棺,是椁,认得 
这个字吗?这个字的发音是“果”,是要来保护棺的,是棺的外套。” 
  如果有人表示:“那有甚么不同,反正是要来躺死人的!” 
  那时,乐天或许会怒形于色:“怎么会不同?当然不同,死人躺在棺 
里,棺再放在椁里,你能说一辆车子和车房是一样的吗?” 
  最后不要再和乐天争论下去,因为乐天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和他的外 
表不相称。 
  看他的外表,就像是一个随便的人。 
  其实,也一丝不苟,尤其在有关学术方面的事,几乎近于古板。 
  过了那个巨大的石椁,就是一大堆书籍,包罗万有,书不放在书架上 
,而是随便一叠一叠堆在地上,而且决不分门别类。 
  怪的是当乐天要甚么书时,一定就可以找到。然后,是一大堆古代的 
武器,东方的西方的都有,全是古代的兵器,真正的古董。 
  在武器之旁,是许多刑具,也是东西方具备,其中一具“拶器”,那 
是专门用来对付手指的酷刑,乐天说,是中国清朝刑部大堂用过的东西, 
曾经用来对付过四大奇案中的一位美女毕女士。 
  还有一些怪刑具,又称是李自成拷掠北京富户时所用的。 
  另外还有一个断头台的架子,因为太高了,无法直放,祗好横旦在地 
上。 
  乐天将这一部分东西,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