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邪神





  冯日机双眼炯炯,不亢不卑道:
  “江湖有江湖人的做法,既然陈元帅善意邀请在先,为何又派遣重兵包围?真教贫道费解?”
  徐寿辉笑道:
  “请尔等交出小淫贼张心宝就此离去,本座绝不伤各位一根汗毛。”
  冯日机不疾不徐冷笑道:
  “贫道尚有一些疑点要审问淫贼张心宝,如果要交人也是交给陈元帅,徐门主岂可越俎代庖,专揽其事?”
  徐寿辉颜面尽失,老羞成怒道:
  “冯盟主莫非敬酒不吃吃罚酒?说不定你与老魔头独占鳘串通勾结,要不然以道、魔水火不容的立场,怎会凑在一起?必定有重大阴谋!”
  一旁的白彪率十二名护法帮众起哄声援其说法,冯日机一脸不屑,负手仰天傲然挺立不予回话,独占鳖可乐在心中,脑海里却盘算著如何脱困。
  五丈开外的陈友谅脸色木然,旁边的十名家将及十位供奉武林高手皆怒目遥望出言不敬的徐寿辉。居然各出列三人朝陈友谅一揖辞别,掠至冯日机道长的面前行磕拜大礼,尊称一句:“掌门人!”各表明武当派俗家弟子身份,共有六人护於後侧,欲同生共死。
  土地庙中,武当仅存耆老陈中鹤气得破口大骂道:
  “操你妈的徐老丐!臭叫化子,你的底细老子最清楚,别以为丐帮帮主郭金堂死了,就由你独大而大放厥词,武林中唯有‘正义’、‘公理’最大,岂容得你诬谄冯盟主通敌卖国,简直可恶透顶!”
  徐寿辉狞笑一声,高举右臂大叫道:
  “弩箭队出列!将这批通敌之辈,万箭穿心,以儆效尤!”
  白彪及十二名护法一旁,叫嚣纷嚷,要替“青龙堂”堂主韩畅报仇。
  三千士卒战士中的五百名弩箭手,并无动静,只有五名弩箭队的百夫长,背著插满箭矢的弓鞑出列三步,遥望陈友谅派下指令。
  徐寿辉回头望见後方二丈开外剑戟森严的盛大军容并无回应,咆哮怒骂道:
  “你们个个全成了庙里的木雕泥塑?可别忘了都是老子出资所供养的!操你妈的阿谅!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真他妈的全反了!”
  陈友谅面无表情立即拔出配剑凌空一挥,五百名弩箭手步伐整齐划一推前五尺,正方形队伍采後立、中蹲、前卧三种射姿队型。
  这等阵仗令独占鳘脸色骤变,双方遥峙五丈虽不会造成强大杀伤力,但即刻命令楚厉与阎魁率领麾下五百郎儿如急流涌退,守住土地庙。
  冯日机也命陈中鹤率领六名武当俗家弟子退守庙内,一片空旷原野唯与独占鳖不退悍然严峙,面对千军万马的险恶情势,逼得两位绝世高手暂放前嫌,联手欲打这场难以胜算的死战。
  独占鳘豪气万丈道:“冯真人,你可别死啊!我们还有最後一招没比试!”
  冯日机豪气干云笑道:“独门主,各自保重!今生今世若比不了,就待来世!”
  道、魔虽然誓不两立,此时此刻却惺惺相惜,尽在不言中。
  五百名“天残门”众正退守之际,徐寿辉暴跳如雷大骂道:
  “阿谅!你搞什么鬼!为何不命令弩箭队发射,白白放弃这大好机会?你简直是个猪脑袋,白养了你们!”
  相隔二丈距离的陈友谅双眼杀机燃炽,愤然高喊道:
  “徐寿辉!你对彭祖师爷的圣谕阳奉阴违,实则狼子野心图谋不轨!恃宠而骄目中无人,鱼肉百姓逼良为娼,背信弃约厚颜无耻,你所率领的‘青衣门’全是匪类,今日我陈友谅秣马厉兵多时,就要替天行道,来个犁庭扫穴悉数歼灭!”
  徐寿辉及白彪与十二位护法突然间被陈友谅於大庭广众下严厉指责,十分错愕。
  暴跳如雷的徐寿辉怒骂道:
  “操你妈的陈友谅!你这不是临阵倒戈吗?忘恩负义的畜牲!彭祖师爷若是知情,绝不饶你!”
  陈友谅高举指天宝剑,一派大义灭亲的悲愤气慨道:
  “我陈友谅对天发誓绝无私心!一片忠诚誓伐暴元众所皆知,彭祖师爷岂会不察?老人家被你蒙敝太久了!”
  徐寿辉见事无转圜余地,脸色死灰咆哮道: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陈友谅你今日背叛我,他日也会有人背叛你,老子就不信你会有好下场!”
  陈友谅将宝剑一挥厉声道:
  “放箭!”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漫天弩箭如蝗,遮天扬日。
  二丈开外的徐寿辉与白彪一干人等个个顿成刺猬,死状甚惨。
  战事戏剧性的变化,令冯日机和独占鳖震撼莫名,认为这是弑主!虽然弑君杀主自古不容,但历史仍一再重演。
  陈友谅一向儒将般谦恭的态度一转,纵声狂笑,长久以来被压制的枭雄之心,登时昭然若揭。
  五百名弩箭手重新装上箭矢,经陈友谅指挥朝土地庙方向挺进,二千五百名士卒持戈戟缩小包围,一千名铁骑压阵於後,步伐整齐,铁蹄隆隆,声势惊人。
  土地庙内群侠有感这弥天杀伐的气氛及军容壮盛的场面,纷纷表明心迹,生死与共,不做贪生怕死之辈。
  左侧丈外的“天残门”徒众护著独占鳖与红姑,由楚厉及阎魁率领做人墙布阵,企图阻挡强弩箭矢的射击,以身殉主。
  不论正邪两派人马皆忠肝义胆,视死如归,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正处生死一线间的紧要关头。
  盘空飞翔监视大地的那头庞体黑色“毒鹰”突然呱噪唳厉示警,令饲主拜子鹰一脸错愕惊呼道:
  “禀元帅!那头扁毛畜牲颇具灵性,忽然间唳啼哀呜,显示强敌压境,请快定夺,否则即将生变!”
  陈友谅双眼疑光游移,急忙拉其手腕慌然问道:
  “拜供奉!是什么强敌压境?莫非是徐寿辉驻守蜀境的死党明玉珍率大军来袭?跟我争夺中原领导权?”
  拜子鹰抚额片刻,忙摇手道:
  “禀元帅!接军师李宥融的神机妙算,设局诱杀徐寿辉该不会生变,但由‘毒鹰’慌啼示警看来,咱们已被敌军重重包围了,却不知是何方人马?”
  陈友谅吓得脸色煞白怒斥道:
  “我们的探子呢?怎会没有军情回报?或者咱们出了内奸走露风声,教敌军趁机堵住了!”
  拜子鹰苦笑道:
  “主公多虑了!这件机密大事唯有咱们三人知道,老夫与您寸步不离,您不会是怀疑设局的李宥融出卖您吧?”
  陈友谅一呆,低头擦拭额头汗水掩饰心中怀疑,嘴巴却呵呵笑得尴尬道:
  “当然……我当然相信李军师的一切布局,从不怀疑他的忠诚,现在是保持兵力突围,或者杀光那些江湖草莽?”
  “当然是保持实力突围为上策!那批武林高手的武功您是见识过了。依老夫判断,我军非得折损一半以上人马,才能将他们摆平,但咱们可就无力突围,任敌人宰割,若因小失大绝不划算啊!”
  陈友谅与拜子鹰两人窃窃私语,让一鼓作气欲攻坚的战士们空等了老半天,反而动摇军心,延误时机实为不智。
  空中突然大放异彩,瑞气千条。
  “呱……呱……”
  盘旋空中的那头“毒鹰”被从中劈成两半,若断线风筝般急坠而下,刚巧落在陈友谅及拜子鹰的面前。
  拜子鹰脸色煞白惊叫道:
  “好凌厉霸道的剑气!来者御剑飞行,已呈半仙之流,这又是何方神圣?咱们好像只有待宰命运了!”
  陈友谅仰望空中只觉瑞气刺眼,杀气严寒迫体如霜雪寒颤,数千名战士因此骚动,惹得马慌嘶呜,惊蹄擂动。
  纷乱之中,清晰听见空中传来一股宏亮声音,有如暮鼓晨钟,一字一句在耳畔回荡。
  二仪儒尊帝王孙 荡荡江湖皆臣服
  崩天一剑光华出 横扫群魔如拂尘
  冯日机、陈中鹤、觉嗔大师、宋玄异、殷湘灵个个脸露孺慕依依神色,皆五体投地不敢仰望空中那股裂日神光。
  尤其是高龄近九十岁的陈中鹤已然神色激动老泪纵横,泣声哀呜道:
  “主公……皇上……约七十年不见了……能得亲睹圣颜一面……令老臣虽死而无憾矣!”
  张心宝被这份情操感染与四大美妾随众跪拜倒地,却认出这首词,喃喃自语轻声道:
  “这不是宋朝最後一个皇帝——赵昺吗?”
  相隔丈外的红姑虽然听不到他的话,却看见张心宝跪地,可见空中传音之人,肯定是位仙佛般高人,竟强拉著独占鳖跪倒地面。
  楚厉及阎魁望见主公和主母双双跪地,岂敢站著,忙喝声道:
  “郎儿们……神仙救星来了!快一齐跪地!”
  五百名帮众便跪成黑压压一片。
  陈友谅当然知道唱吟这首诃的高人是谁,他可是彭祖师爷的主公,也就是所有汉族人心目中的真命天子,焉敢不下跪之理。
  陈友谅率领所有供奉及家将态度恭敬肃穆,趋前十步,齐齐下跪,其麾下所有的三千战士见况惊愕骚动,纷纷随主行动跪满一片旷野。
  
   


  
第 四 章 二仪儒尊 
 
  《白莲经》开经偈:
  红莲素葫多蒙别艳欺,一人一花端合在瑶池。
  白阳无情有恨何人觉,天照月晓风清欲坠时。
  奉祖师爷神光庇佑,持咒护体灵魄净化,不畏凡间七灾八难,忠难殉教犹高一筹,不生不死大自在身……
  诵经声音了亮,直冲云霄久久不歇。
  头戴白色皂巾身穿白素衣的“白莲教”教徒密密麻麻无法细数,从四面八方蜂涌而至,声势迫人。
  拥挤的人群中各阶层百姓都有,甚至扶老携幼,人人前胸背部皆书一个“佛”字,听说可以刀枪不入,每个人双眼露出虽死犹生的大无畏神采,往陈友谅的部队迫近时,口中诵经愈来愈了亮。
  一千铁骑战士及三千步卒中,居然超过半数彷佛著魔般随其诵经起舞,与数万百姓融为一体。
  陈友谅伏跪姿态不变,见况脸色铁青肩膀颤抖,将满腔的愤怒深藏心中,却双掌十指扣抓地面,深陷泥土内,藉以泄去这股怨恨之气,让人误以为惧怕臣服。
  拜子鹰挨在他的身边轻声急促道:
  “主公,大智若拙,大勇若藏,千万别忘了军师李宥融的叮咛,来者是值得您一拜,依计行事,可以拜出您的一片大好江山!”
  陈友谅不愧一代枭雄,只在几个呼吸间便调整愤怒情绪,脸色恢复红润,显出一派温文儒雅风采。
  雪花飘飘的天空豁然开朗,显示瑞兆。
  一位裘衣宽带儒生,脚踏光华万丈宝剑,御剑飞行,盘旋空中迂回而降,光芒灿烂,遮天盖地,无法见其卢山真面目。
  金光灿灿掠至群众头顶时,个个若被神佛加持般雀跃,随即五体投地,膜拜不敢仰望。
  片晌间,诵经声立歇,地面虽有数万之众,却显得一片静谧。
  二仪儒尊赵昺,御剑若驾祥云般轻飘落地。
  一头黑发乌亮,美须飘逸两角鬓白垂肩,十分抢眼;天庭饱满却两眉如柳倒垂,一双凤眼神采奕奕,挺鼻小嘴,长相偏柔不刚,有点脂粉味儿。
  身材松形鹤骨,器宇不凡,但依相学来看:生相若仙,平生闲逸,神清骨秀,淡泊名利。
  若非生在大宋帝王家,背负汉族真命天子的精神象徵重责,早就弃尘入道归隐山林了。
  跪地的百姓中,从四个方向走出了二男二女,朝赵昺叙礼後护於左右两侧,依四人举止行动的默契看来,已至寸步不离,忠诚至死的地步。
  右侧第一位女人是皇后蓝虹,居然洗尽铅华与百姓混在一起,另一位女人虽年近花甲却风韵犹存,是位老婢女名叫月晓,从其稳健步伐看来,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
  左侧第一位男子是月晓的丈夫赵风清,魁伟若金刚般伫立著,两边太阳穴鼓起,即知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另一位长相与他神似但年纪较轻,与他是父子关系,名叫赵白阳,此人集其父母武学大成於一身,武功深不可测。
  从这对夫妻档与其子三人肃穆恭敬的态度,可看出是赵昺忠心耿耿的护士家臣。
  帝王之威,确实无人敢冒犯,冯日机率领群侠只有远远地跪著,静待传唤。
  赵昺掠至陈中鹤处,安抚其激动情绪,对这位忠义老臣慰勉有嘉,令人刮目相看。
  赵昺挥袖淡然道:
  “朕效法尧舜,已将帝位传给了韩林儿,承袭大‘宋’国号,建元‘龙凤’已经五年了,现今只不过是一介布衣,尔等不需行此大礼,快起来吧!”
  话虽这么说,全天下百姓皆知赵昺无後,却抹不去大宋本是赵家天下,又是正统汉族的真命天子观念。
  既然皇帝下了口谕,数百百姓齐声回应:“谢主隆恩!”声动天际,纷纷起身,万头钻动欲瞧圣颜一面。
  赵白阳宽肩略动,快似浮光掠影,飘至陈友谅身边,如提雏鸡般又回原处,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