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邪神





  如蚕吐丝般的气茧,瞬间积聚至巅,爆烈开来的气劲刮得阴暗天花板内尘埃飞扬木层四散。
  蓝于东连头都没回顾一下,偷袭者知道遇上高手中的绝顶高手,一招失利毫不恋战,如惊弓之鸟,已然窜离天花板内,从气窗掠身而出。
  蓝于东转过身来看见一位红衣喇嘛身影窜出气窗潜逃,双眼杀机大炽,哪容得他将今晚窃听的情报泄露出去,如此岂不全盘皆没!
  “轰!”一掌击破屋脊而出。
  蓝于东穿出屋外,望见红衣喇嘛腾身“佛陀讲经壁”上,正对丈外八角琉璃殿之巅大叫道:
  “点子扎手!老前辈快来支援!”
  蓝于东艺高胆大,明知敌方还有更高明的隐藏援手,毫不畏惧地施展凌空虚渡轻功,好似流星赶月般紧追而去,速度快过红衣喇嘛二倍有余。
  当他双脚踏上“佛陀讲经壁”时,红衣喇嘛衣衫猎猎这才弹身而出之际,他便掼臂伸掌化爪一气喝成,攫其宽大飘荡的喇嘛红衣,逮个正著。
  红衣喇嘛身形一个顿挫往下坠,蓝于东如铁钩般的五指攫住其红色衣袍,正要往上提拿之际——
  一个如厉鬼般的丑陋脸孔,突然从红袍里探出头来,竟裂嘴桀桀冷笑,霍然间掼臂点出一指,指法若弹,不但神出鬼没,而且指劲凝聚炉火纯青的先天气功,点向蓝于东的眉心!
  蓝于东虽是玩阴使诈的老祖宗,却也被这突蹦出来的恐怖鬼脸给吓了一跳,攫住红衣喇嘛的右掌倏地松手,快速拍向距离面门半尺许的凌厉一指。
  “铿锵!”
  虽然拍中卑鄙偷袭的指力,竟觉如击中钢铁般坚物,敌人指劲仍然戳势不变,只离眉心不到寸间。脸色为之骤变的蓝于东在脑海中电闪过一名北武林的大魔头来,但刻下不容深思,瞬间仰额、弯腰、飞拍左掌与右掌紧挟住偷袭指力,再向隐匿红袍内的绝顶高手踢出一脚!
  反应之快,变招之绝,只能以出神入化来形容,也令敌方为之动容激赏!
  “蓬!”
  两大高手的指、掌骤间交锋,燃爆出凌厉气劲,瞬间将红袍撕裂成碎片,余波震得红衣喇嘛猛喷一口鲜血。
  红衣喇嘛顺著下坠之势若惊兔脱逃,几个踩点,再纵身掠上丈外的八角琉璃殿之巅,其武功及反应均属一等一的高手,可惜遇上的是蓝于东这等绝世高手,才落此狼狈不堪的下场。
  偷袭者现身,藉著爆烈气劲,浑身一袭黑袍大展,凌空飘升,无声无息地隐入黑暗之中杳然。
  蓝于东脸色通红惊骇莫名,待回神定气後,双目闪电,偷袭者如鬼魅般的飘忽身法好像从虚空中蹦出,已然落在红衣喇嘛的身旁,魔幻般变化令人叹为观止。
  蓝于东脸色再变,喃喃语恨声道:
  “好个老魔头‘魅影’独占鳘!竟与元朝喇嘛供奉联手探我军情,这个梁子可结大了!”
  红衣喇嘛脸色惊骇未褪,却狐假虎威厉声道:
  “你这个臭老头是谁?居然能察觉咱们隐匿天花板上的行踪?”
  独占鳘听他盘问对方身份,脸色不悦道:
  “什么?你去踩人家的盘,居然连对方的身份都搞不清楚?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以为这里是北武林任得你横行霸道?老夫与你们合作办事,怎能放得下心?简直胡闹!”
  红衣喇嘛一脸通红嗫嚅道:
  “老前辈,这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臭老头,掌底功夫竟然不输给师父他老人家……到底是何方神圣?”
  独占鳘显得不耐烦瞪眼厉叫道:
  “糊涂!扬名东瀛威震江东的‘东离散人’蓝于东都不认识,亏你还是当今国师‘通天法王’释天雠座下的五大护法,雷、雨、日、月、星之‘星羽檄’?简直丢尽你师尊的脸!”
  他似乎有意将红衣喇嘛的身分表露出来……
  星羽檄在屋脊上望见远方陈友谅率领约二百名战士蜂涌而至,其中居然有五十名手持火铳长枪的队员开始举枪列阵,吓得脸都绿了!大叫道:
  “老前辈,快走人!长枪火铳队咱们惹不起!”
  话毕,他就纵身越脊往北而去,独占鳘的身影比他更快,瞬间翻过寺内高墙而遁,吓得他大叫:“老前辈……”
  蓝于东双眼杀机大炽,阴恻恻道:
  “若让你们这么容易就逃走了,老夫岂不一世英名扫地!”
  话声一落,他就噘嘴呼哨,尖锐刺耳直冲云霄,身法竟快若逐风追雷般,随声追往他们消失处而杳然。
  陈友谅及李宥融率领的长枪火铳队尚未布阵完毕,便遥望三人消失在八角琉璃殿上,正自感慨遇上这等高人,空有强大实力也毫无用武之地。
  李宥融见况,脸色紧绷抚髯深思,一旁的陈友谅讶异问道:
  “李军师!敌人已经遁逃得无影无踪,你还呆伫在这里想些什么?是否咱们的长枪火铳行动太慢了?”
  李宥融惊一拍额头大叫道:
  “哎呀!这是‘声东击西’的诡计,皇上住宿之‘金星宫’有难,请主公火速前往支援!”
  陈友谅脸色骇白,二话不说连忙跃上骏马扬尘而去,後方的数名家将慌忙传达命令,调动御林军赶往皇城护驾。
  
   


  
第 七 章 豹头铁将 
 
  “金星宫”是北宋时期建筑的宫苑,元代改为道教“万寿观”,坐北朝南建在一座约五丈高的砖砌台基上,正面七十二级宽大石阶直通台上,台阶中间雕有九龙呈祥的图案,张牙舞爪栩栩如生,拾级登台,凭栏眺望,开封古城尽收眼底。
  殿前能见潘、杨二湖,相传那里分别是北宋大将杨业和潘美的故宅,可以连通午朝门的白玉雕栏五孔玉带桥,把潘、杨二湖连为一体。
  瑞雪停了。
  皎洁月色挥洒大地,与地面积雪皑皑相映,好似天地融为一体,但寒气迷蒙显得一片死寂。
  初冬,潘湖、杨湖结冰盈尺,巡城的官兵或是更夫都不敢贪近路从光滑湖面走过,因为湖面经不起人体重量一压,若破裂沉底,连尸体都捞不上来。
  杨湖湖面数十顷,一片雪皑看不见地平线。
  独占鳘一身黑袍与红衣喇嘛奔驰湖面如履平地,然而一黑一红在皑然湖面十分抢眼,不到片晌间即被岗哨发现,立刻敲锣示警,惊动大批御林军围剿,却无一人敢跃入湖面。
  御林军愈聚愈多,却只能绕著湖畔围堵,但辽阔的湖畔就需倾尽五千精锐兵力,尚还呼应不到对岸的同袍战士。
  皇城重地岂容奸细潜入,再调动几万重兵也得将奸细缉拿审问,况且是鞑虏朝廷供奉红衣喇嘛现身,更加森严以待。
  禁军总教头洪清棋,其人年约五旬长得豹额燕颊,虎背熊腰,身高九尺如渊岳峙,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洪清棋娶妻为杨家将後代子孙,学得一手“杨家枪法”,带艺投入武当俗家弟子,天生聪敏融会“武当剑”於枪术之中,刚柔并济,自成一格。三十岁才闯荡江湖,其人有如北宋八十万禁军总教头“豹子头”林冲再世,持一柄百来斤的玄铁丈八长枪,在河南地界身经百战,博得“豹头铁将”之雅号,是位家喻户晓的铁汉。
  他被陈友谅礼贤下士招揽,结拜为十八兄弟之一,其人胸襟磊落急公好义,深受同袍爱戴,就是陈友谅当面也得作揖尊称一声兄长,当然交付与他守护京畿重责。
  他也是刁钻郡主陈詖的师父。
  他遥望独占鳘及星羽檄在湖心交头接耳,好像将四周的重兵包围不当一回事,便当机立断地命令战士用马车拉来十尊“青铜大炮”,布置湖畔对准结冰湖面,打算轰破湖面冰层,教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独占鳘见况危急仍然面不改色,但星羽檄却慌然轻声道:
  “老前辈……他们打算用火炮轰咱们……这怎么办才好?”
  独占鳘不屑地道:
  “你们这些喇嘛平时在宫里养尊处优惯了,怕死就回西藏老家,别再混迹武林以免丢人现眼!”
  星羽檄三番二次被其轻视揶揄,火冒三丈大叫道:
  “丑老鬼!咱家就不信你不怕死?你可别看轻驻守京畿的‘豹头铁将’洪清棋!此人是武当俗家弟子,一柄丈八玄铁长枪神勇无比,调兵遣将雄才大略,迫得我大元朝兵马不敢渡黄河冒犯虎威……”
  话没有讲完,独占鳘便讥道:
  “臭秃驴!武当掌门冯日机号称‘天机神剑’,老子都敢捋其胡须,还会怕那个俗家弟子!奇怪的是,你不怕‘东离散人’蓝于东,竟会怕那柄丈八玄铁枪?你他妈的一点道行都没有,哪配是‘通天法王’释天雠的五大护法之一!”
  星羽檄在这个老魔头面前确实摆不起威风,只得机灵地合十赔罪,厚颜无耻地道:
  “晚辈是一时心慌,口无遮拦,请前辈大人大量千万别见怪,看您胸有成竹的镇定模样……是否对当前恶劣环境已成竹在胸?”
  独占鳖也不再为难他,把话撂开来讲清楚:
  “老夫只是依法王之约,一则探军情回报,二则诱大军包围杨湖,是‘声东击西’之计,再则……”
  “老前辈!再则……咱们怎么逃生?”星羽檄心慌意乱的抢问道。
  独占鳘一对招风耳频频颤动,彷佛察觉出什么事情,冷若寒霜道:
  “咱们被包围了!生死由命,各自靠实力闯出去,老夫也顾不了你了!”
  星羽檄内心一凛道:
  “火炮的射程打不了这么远,还可以趁乱遁逃闯出包围,但是咱家的轻功远不如您,希望能拉我一把!”
  独占鳘轻叹一口气道:
  “你真是事前猪脑袋,事後诸葛亮!我们被隐藏湖面的杀手给包围了!谅蓝于东不会叫湖畔禁军总教头洪清棋发炮,要不然他就罔称神机妙算。”
  星羽檄吓得脸色发白道:
  “什么杀手?湖面一片雪皑寒冻,冰层薄脆岂能藏人?老前辈……您不会是吓我的吧?”
  独占鳘遥指湖畔,洪清棋本是高举火把的右手放了下来,并戳进雪地熄灭,阴恻恻道:
  “你真是猪脑袋,难怪你的师尊法王会命你身穿红袍,显示喇嘛身份闯入敌界,目地虽是诱敌,却打算将你如弃敞屁股牺牲掉,可悲啊——”
  语音未落。
  独占鳘身履薄冰不敢大意,单腿轻轻点地,形似鬼魅般离地飘向左侧一丈距离,弹出一指激光,点向看似空荡荡的雪白湖面。
  “嗤!”
  指光如剑一闪,竟从白忽忽的雪地上飘出一股热腾腾的鲜血,如泉涌般喷洒出来,十分抢眼,令人震惊错愕。
  一声男子的呻吟声,蓦地从雪地里传了出来。
  星羽檄循声望去,才发现一团白绒绒绵羊般的东西在滚动,若非雪地拖曳著艳丽鲜血,还真看不出有个人藏在里头。
  又惊见三丈方圆,有数不清的白绒绒绵羊皮,在雪皑湖面上滑动,好像移形换位重新布阵,不过一会儿功夫,全部寂然,像是融入雪地般消失不见了。
  带著血迹滚动的厚绒绵羊皮霍然掀开,一名雪白忍者劲装的蒙面人双掌紧握银亮武士刀现身出来,可惜右肩血红渗透一片,已经无法藏身了,却远离丈外对峙,静候攻击命令。
  套头蒙面巾上,清晰可见六枚铜钱的金色刺绣,是东瀛忍者“真田”家徽,十分醒目易辨。
  星羽檄身为朝廷喇嘛供奉,还算颇有见识,惊呼道:
  “是东瀛‘真田’忍者家的‘妖忍刺客’,不达目的绝不死心的可怕杀手!我们被包围了!”
  独占鳘看见妖忍赤著双足,下踩绑著两片二尺来长的橇板,在光滑的薄冰湖面顺畅的滑行,定然经过特殊训练,想必个个身手不凡,不得不防。
  星羽檄遥望对岸,蓝于东赶至,与洪清棋短暂交谈一番,立即往皇宫方向掠去。
  洪清棋九尺魁梧之身挺著丈八玄铁枪跃入湖面,竟若羽毛飘忽,双腿却如紧弦急鼓飞速奔来,令湖畔战士齐声喝采。
  独占鳘望著蓝于东匆忙离去,神色一松道:
  “操他妈的什么笨法王!中原人材济济,用‘声东击西’之策略,哪能瞒骗这头老狐狸?
  反而让老子落个轻松!”
  星羽檄却满脸诧愕问道:
  “咱们天衣无缝的计画被识破了吗?”
  独占鳘哼声不快道:
  “谁知道你师尊法王葫芦里卖得什么膏药?人家‘二仪儒尊’赵昺可是御剑飞行的绝世高手,若将他视为一位平庸懦弱的皇帝来行刺,马上便要惹来杀身之祸!”
  星羽檄闻言不满地强辩道:
  “师尊统领北武林,能左右朝廷,连当今圣上都得执弟子礼相待,前年并委以‘太保太师’辅佐皇太子,哪容得前宋赵昺活在世上!”
  独占鳘冷笑道:
  “现在谈这些有个屁用!那位‘豹头铁将’洪清棋杀过来了,你可要好自为之,不可轻敌!”
  星羽檄拍胸道:
  “洪清棋不过是一名草莽出身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