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邪神
起茶叶及民生用品,摊贩拥挤脏乱,人潮喧哗,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令人惋惜,简直有辱斯文两人因而大失所望。
陈詙讶异道:“听闻此堂是扬州人文荟萃之地,北宋年间欧阳修曾任此地太守之职,如今放眼所及怎么尽是些贩夫走卒之辈聚集?可见地方官不敬重读书人,有辱先贤古风。”
张心宝感慨道:“欧阳修老年退隐颖州,六十四岁左右一首《采桑子》中一句‘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形容春的繁华、春的生命旋律,固然能令人喜,同时也令人悲;即使春光烂漫之时,已然觉悟到春光不久,繁华转眼即逝,更何况笙歌已散,游人已去,寂寞凄凉心情更何以堪。”
陈詙双眸荡漾异采,嫣然道:“张郎,听说欧阳修写完这首词不久就去世了,他当时垂垂老矣的心境,使其觉悟一生的繁华有如春天一样,原是一场春梦;骨子里那彻骨的凄凉、孤独,实在值得细细体味。他所留下诸多千古垂世的好词,令人品读赞不绝口;我们虽然年轻,又能留下什么事迹让人凭吊?”
张心宝微笑道:“咱们继承老皇帝意愿,让大宋龙凤年号延续下去,也算得上名留历史,名扬万代了。”
陈詙双眸一掠淡淡忧愁,轻叹道:“张郎别傻了!如果韩林儿称帝一统江山后,来个改朝换代,那这段历史哪有你我的份?”
张心宝双眼怒睁,满脸通红地道:“他敢!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会被天下百姓所唾弃!
我有一份‘密诏’可以置他于死地。”
陈詙如泼一盆冷水道:“张郎别忘了韩林儿并非老皇帝直系嫡出,如果是你当皇帝会将太庙供奉赵氏历代先帝的牌位吗?所以不论谁当皇帝,必定改弦易辙另起炉灶,命史官篡改这段龙凤历史,称诵自家祖宗十八代,自命正统。”
她满口道理令张心宝十分泄气,问道:“詙妹出身官宦之家能洞悉改朝换代之事,不知有何方法防范未然?让我建议老皇帝未雨绸缪!”
陈詙摇头道:“张郎拥有‘密诏’易惹祸端,说不定北方鞑虏朝廷正暗自窃喜地隔山观虎斗,中原群雄争端无穷年年杀伐正遂其愿,妾身只有一个方法可让您不卷入这场恶斗漩涡。”
张心宝高兴的请益道:“想不到詙妹是位不让须眉,允文允武的女中诸葛,我正要讨教!”
陈詙双眸异采频闪,故作撒娇状嫣然道:“时代巨轮不会因我们而停止运转,这一部战乱史永不会休止,历代皇朝天下大治也不过百年,咱们何不急流涌退不蹚这种浑水,隐姓埋名笑傲江湖,多么惬意呀!”
张心宝一愣,攒眉蹙额不以为然道:“我还以为有何高见!竟是这种消极论调?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身负老皇帝重托岂能轻易撒手而去?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真是妇人之见!”
陈詙双眸一红,近似哀求幽怨地道:“张郎,您知道历代多少深闺妇人悔教丈夫觅封侯吗?妾身此刻心境有如欧阳修一句‘寸寸柔肠,盈盈粉泪。’只盼你我如现今朝朝暮暮相处,不盼您轰轰烈烈去闯一番成就。”
张心宝轻握其纤纤玉手,感慨道:“詙妹情深意重,令我铭感至中!三日前淮安府衙一役,太古和尚明知秘中鉴是杀师凶手却能顾虑大局暂放私人恩怨;依我的看法,此中必有不可告人的诡谲秘密互相牵扯不清。疯和尚虽有绝世武功,却并非无所不能,还不是被人耍得团团转?以疯和尚之能尚且如此,何况是我?等办好迎帝之事后,咱们先远离宦海笑傲江湖,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陈詙眉开眼笑有如花朵绽放般地娇艳,道:“张郎确比疯和尚睿智!深谙明哲保身之道,有些事情不须过问太多,日子反而能过得坦然一点;妾身嫁鸡随鸡永远跟随您快乐过一辈子,即使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日子也都无怨无悔。”
张心宝兴高采烈提议道:“詙妹,不如咱们与赖燕姬乘‘潜水舰’过海远赴东瀛,那地方没人认识我们,逍遥一阵子再回中原,你看如何?”
陈詙笑得勉强,却不忍拂其好意,道:“张郎是一家之主,说了就算!先探访民情评鉴韩氏治国才干,好向老皇帝报告,暂时不谈此事了。”
张心宝温柔地轻握其手迈步走向人群,到处摊贩胡乱摆设,显得拥挤难行,奇怪的是有一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小孩子穿梭人群中,猛拉着行人衣袖乞讨,形态可怜却令人生厌。
较年长的乞童一双脏手捉住路人衣袖时,虽被赏以耳光,却仍死缠烂打黏着人,教行人不得不远掷一个铜钱让那批乞童追逐过去,众乞童为抢铜钱便拚命大打出手,不顾死活,令张心宝十分讶异不解,这是什么情形?
陈詙看见张心宝停止脚步观望乞童们打架抢钱,便知他心里在好奇地想着什么,轻扯其袖道:“张郎,世局动荡不安,这种孤儿乞童比比皆是不足为奇,莫扫了咱们参观一代文豪欧阳修祠堂的雅兴,进去凭吊一番吧!”
说毕,抢不到钱的乞童又围过来对着张心宝及陈詙乞讨,陈詙依样画葫芦,拿一把铜钱飞洒远处,乞童个个忙着检钱不再打架。
张心宝惊讶道:“詙妹是官宦人家,处事竟这般圆融,好像是经过大风大浪?”
陈詙一震,心生惊惕道:“人家是看乞童可怜嘛!花点铜钱免得被脏手污黑衣衫喽!”
陈詙拉着张心宝衣袖要快速进入堂内之际,他常处气机分布全身防范暗算,忽然感觉后下方臀部有一股微弱气息,正要突破气机网罩欲探进来,虽然没有杀气,却不能不防范万一。
张心宝凝劲剑指打算点破这股微弱力道,蓦地转个身,无坚不摧的剑指顿在胸前立即散劲,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是一名年约五岁的乞童,不及半个身高,伸出污黑小手胆怯怯怯地轻拉着张心宝的裤管,若被其剑指点中,必然毙命当场,当然是一场莫名惊吓。
陈詙发觉有异,看见张心宝一脸惊慌忍不住“噗哧!”一声抿嘴而笑,其历练不丰的穷紧张模样,令人莞尔。
乞童双眼灵动,黑白分明,却充满哀意,浑身污秽充满臭味,只穿着开裆裤,骨瘦如柴根根可见,好像病恹恹地脚步不稳,羞涩哀求道:“好心的大爷……黑丸子饿了三天了……
若再讨不到铜钱……又会挨打……又没饭吃……请您施舍几个……”
张心宝闻言,识海中浮出一幕——宿世中曾当过乞童,在烈日当中,跪地街头只为乞讨一顿温饱的可怜模样,不由得悲心大发,蹲在地上与乞童亲切道:“黑丸子!是父母打你吗?
你这么瘦弱又脏又臭当然乞讨不到铜钱,以后洗乾净身子才容易要得到钱,叔叔给你几个碎银,叫父母给你吃个饱,快回去吧!”
张心宝给黑丸子几个碎银子,乐得他合不拢嘴,双手捧定,高兴道:“黑丸子是没父没母的孤儿,有了这几个碎银拿给‘老大’就有一顿好吃的……谢谢大爷!”
童言最真,令张心宝脸色骤变,忽尔笑吟吟地指着黑丸子手中的碎银道:“黑丸子,带我去见你的‘老大’,我还有一锭金子要给他,要求他给你过好日子,你说好吗?”
黑丸子双眼贪婪明亮道:“真的?大爷可不能骗小孩喽!但‘老大’要人在黄昏后才准收工,到时黑丸子再带您去!”
陈詙黛眉一蹙说道:“张郎动了恻隐之心?但可别忘了前车之鉴,‘缩骨功’变身孩童骗人入壳最为容易了。”
黑丸子傻乎乎不知她在说什么?只是一睑慌张,真怕张心宝反悔,张心宝微笑一指孩童开裆裤,椰榆道:“这个东西假不了,你没瞧见吗?”
陈詙双颊晕红,抿嘴吃笑不语,实则藏拙不露,故作不懂这回事,好成全大男人好强的虚荣心,也暗赞张郎的江湖历练逐渐成熟了。
张心宝成竹在胸,微笑道:“詙妹,利用孩童行乞赚钱之辈非奸即盗,其心可诛,从这小地方就可看得出来,当今政治败坏根本不顾流民死活,劳烦你替黑丸子洗涤一下再换件衣服,待傍晚时分去见乞童群的老大便知分晓,我就在堂内参观等你回来。”
陈詙双眸闪炽一股很久没有出现的母性光辉,高兴地牵着黑丸子污黑的小手消失在人潮中。
张心宝四处闲逛,踏青的红男绿女不少,进入正堂瞻仰大文豪欧阳修遗墨,沉醉在诗词意境之中,读起来很容易感动,因为在字里行间常流落出一股不能自己的深情,尤其是那首《蝶恋花》中一句“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简直写到凄绝不堪的境地。
张心宝正陶醉在凄丽诗境中,忽感身后左右肩膀各有一股炙热气息同时激涌过来,立判只是二、三流角色的力道,凝神警觉却不动声色静待其变。
张心宝左右侧突然各蹦出一名捕快,横眉怒目地以双手按肩捉臂,采拿人姿态,异口同声斥道:“外地人!你犯了案居然还在此假充斯文学人吟诗,酸气冲天!跟我们回府衙一趟!”
大庭广众之下,引来好奇围观人群,但有些人见了这二名捕快,却如遇凶神恶煞般,纷纷走避,唯恐不及。
张心宝冷静如恒淡然回应道:“两位差爷,你们认错人了吧?”
左侧长相瘦高的捕快,凶巴巴怒斥道:“哪来废话!到了衙门自有人指认你犯罪事实!”
右侧长相矮胖的捕快,一脸皮笑肉不笑地道:“年轻人犯了案就该敢做敢当,若想反抗便拿铁链锁人,乖乖跟咱们走吧!可免一阵皮肉之苦!”
话毕,瘦捕快马上解下张心宝腰间悬挂的天狼宝剑,讶异道:“黄八!这小子的剑很沉,一定是个练家子,还是锁其双手较安全!”
胖捕快黄八轻拍张心宝肩头,微笑道:“唐七!这小子能懂得欣赏诗词,如此出神投入,应读过几年书,就不锁他了,在咱们监护下还怕他跑了不成!”
唐七一挥手中铁链锁,威风凛凛,怒斥围观人群道:“去,去!别碍咱们公干,否则连你们都锁!”
人群快速散去,其中竟有人嗤之以鼻咒骂道:“操你妈的高七爷、矮八爷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贪鬼捕快,棺材里伸手——死要钱!”
唐七脸色一变,气呼呼地想追过去,辱骂之人早已逃之夭夭,黄八仍保持一派我行我素的奸笑样,出声阻止道:“嘿嘿,正主儿要紧!别管贱民胡说八道。”
张心宝听到有人对这两名扮着黑白脸一搭一唱的捕快,评语不佳近乎诟骂,便知是衙门恶吏地头蛇,专整老实人冤枉,内心痛恨至极,表面却故作惊慌失色,虚与委蛇道:“请问两位差爷,到底是谁指认我犯了什么罪?”
黄八奸诡一笑道:“有人指认你拿碎银拐诱孩童,虽然说不定是那人看错了,因为不见孩童在你手里;但既有人报了案,总得当面指认好安人心。”
原来如此,张心宝更加肯定两名捕快是坏胚,必与地痞流氓有所勾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自己一片慈悲竟遭人诬害。
唐七扮黑脸怒目责骂道:“真罗唆!失踪孩童的家人已经去追你老婆,到时候人赃齐全,若不招供,保证教你脱一层皮!”
黄八扮白脸奸笑道:“老七!别吓坏读书人,到衙门当面对质看他还能装什么蒜?
但总得让他辩白一番,表示咱们公正廉明,不欺外地人。“这摆明了吃定张心宝一身布衣,必是学剑不成读书不成而且出身寒门的穷酸,两名捕快不由分说便强押出去,走的方向竟然穿梭过到处违建的难民营,不是往外而是迳往密林中的一处偏僻小屋。
张心宝知晓是上了贼船,真希望扬州府衙只有这两个败类而已,要不然韩氏脱离不了昏庸无德的罪名。
小屋内空空荡荡,满地乾湿不齐的稻草充满一股刺鼻霉味,其上竟有二名病恹恹将死的孩童,望见两名捕快进门,如遇鬼魅般惊吓得畏缩身子发抖呻吟。
“碰!”地两扇门扉被关上。
张心宝心知这里是那帮乞童的安身处,环境居然不如猪狗,忙趋前双手各按一名孩童额头,发觉高烧不退,浑身被鞭打得伤痕累累恶臭扑鼻,好残忍的虐童手段,随时有断气之虞。
张心宝各举孩童乾瘦小手诊脉,实则施展内力替两名病童迫出心口上那股积压很久的热毒,逼出其一身黏稠恶臭冷汗;见两童安然憩睡过去,再脱皂布厚袍将他们盖好,此时显露出一身价值不菲的华丽上等氅服。
唐七及黄八真是财迷心窍,认定张心宝原来是一头大肥羊,在这间偏僻斗室可以任其宰割了。
唐七抽出取得的天狼宝剑,入手十分沉重,必须用双手才握得住,对着张心宝阴恻恻冷笑道:“阔小子居然装穷?快将你身上的财物拿出来,滚出这个地界!莫教咱们再撞见,否则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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