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邪神
风平滔脸色一红,轻抚髯须笑得不自在,转眼间若有所悟,击掌叫骂道:“臭老头!你不是也曾在一旁偷窥?却干涉起我来?你竟会全真派的‘龙气神功’?那个背祖忘宗的掌门人‘天机神剑’阴元将是你的什么人?”
这般一连责问,也道出了他本是驱逐鞑虏的敌视意图。
陈信骥脸带薄翼面具,风平滔一时间认不出来,却捋胡啧啧称奇,摇头晃脑,如老顽童般脱口大叫道:“但是你使的‘丈青’腰巾,却叫老夫想起当今武林的一个人物来。他叫老偷儿……陈什么来着?是被全真教逐出师门的义贼‘摘星手’,到处劫富济贫……于二十年前便失去音讯……”
话都没有讲完,便暴然掼臂化爪扑向陈信骥的面门,说打就打的突兀行为,真是防不胜防,又叫人啼笑皆非。
陈信骥身经百战,岂是泛泛之辈?若轻易叫对方得逞,便不配称为“摘星手”了。
他手中旱烟杆一颤,运内劲抖出一点燃烧的烟丝,如灵蛇蜿蜓窜飞,直奔其掌心而去。
风平滔化爪撮刀,刀尖点于燃烧小烟团,“爆!”的一声轻响,烟花纷飞,各震退一步。
“哇哇!你必然是‘摘星手’无疑,要不然怎会有此能耐闪过老夫的突袭?偷袭人家竟还遑言大论?真叫一旁的张心宝暗赞,这名老者游戏风尘,却拥有一颗赤子之心,但个性介乎正邪之间,实在难以捉摸。陈信骥了解其为人故意道:“风老头!我头上可有写着‘摘星手’三个字?刚才小宝那招威震四方的阴邪内力,便可以任意判定他是邪派中人吗?”
这种诘问,使风平滔顿然哑口无言,望着张心宝一脸正气及上下一身温文儒雅的风度,根本不可能是邪派人物。
他抠一抠如瀑银发,一副好像讲错话的小孩一样,尴尬不安道:“你头上没有写字……
他也不像是坏人……可能是老夫误会了……”
陈信骥佯装理直气壮怒声喝道:“你这个‘疯’老头!闲得没事干跟纵人家想做什么亏心事?到底是哪一个坏蛋唆使你来的。?”
风平滔一副委屈无辜的表情道:“你别诬赖好人……我可是朱元璋最尊敬的供奉……因为‘检校’密探头子高见贤,指控你们隐藏一代匠师沈无渊的徒弟孟、焦两人,不让我们得到火器……又说卢山‘东林寺’一百二十三条人命血案,是你们下的毒手,尤其以徒儿胡烈死得最惨,此番特地前来为他报仇……但老夫怎么看……你们都不像是坏人!”
风平滔毫无心机,在老江湖陈信骥的言词讹夺之下,便全盘托出,算是介于正邪派别中的异类。
张心宝听得胆颤心惊道:“老前辈身居供奉要职,可见德高望重,但不知高见贤又是何等人物?”
这么奉承,确使风平滔心里舒坦,得意洋洋道:“这个小子是‘崆峒派’掌门人高猎的堂弟,早就唾弃高猎甘为元朝鹰犬,此番投效我方,算得上精明能干。。……我信得过他!”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在长江的商船上会惹来一场厮杀风波,原来是高见贤在幕后搞鬼,这个人不可小觑,张心宝心里这么想。
风平滔对着张心宝微笑道:“来,来!小伙子,跟老夫走一趟‘检校衙’,与高见贤会谈一下,只要将孟、焦两人下落说明,有老夫力挺保证不会为难你!”
原来“检校衙”就是朱元璋专属的密探,也是整肃异己的鹰犬爪牙,这一进去不脱层皮岂能出得来?
张心宝曾有过这种悲惨的牢狱遭遇,陈信骥岂会同意,愤恨道:“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狗腿子,都没有一个人样!功名利禄薰心,采着无数尸体爬上去,他们这种无事生非的畜牲,你竟会相信他们?”
风平滔脸色一变替其辩解道:“胡说!他们奉承老夫就如其祖父辈一样孝敬,怎会做假?密探工作本是揭发奸情惩罚大恶之徒,如此官吏才会清廉爱民,国家才有希望,臭老头岂可一竿子打翻一条船?”
这位风老头耳根软的率直个性,很容易让人摸清楚并投其好,将老命卖给你都行。
张心宝以坚毅的神态表示道:“风老前辈!请恕晚生尚有要事缠身,无法从命!”
风平滔一愣,脸色骤变吼叫道:“看你是位知书达礼的读书人,才在这里费尽我的口舌好意说服你,如不赏脸,可就别怪老夫翻脸无情了!”
他说翻脸就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风平滔双眼鹰隼瞪着陈信骥,忽然掼伸右掌,朝地面那只盈尺的纸刀“凝空摄物”,软绵绵的纸刀便如羽毛般攫在手中,在其真气贯注下,坚挺若刃,却比刀刃更薄更利,再加上白色在夜间抢眼,使人有一种媲美千古名器之感。
他凝然功力“意贯刀锋”,瞬间将精、气、神处在最一巅峰状态之中,让人感觉纸刀仍只是其人的一种延伸,已达“意遵神形”境界。
这一刻,他就是一把刀,刀就是一切,无分彼我,天地人尽在其中,然而可怕的凌厉杀气,迫得周遭流动的空气似乎完全凝固,变成无形无数的万斤巨石,压在三丈方圆每一个生灵上头,令其气闷郁绝。
风平滔不愧为当世先天辈十大高手之一,光凭这气势与风范,举世玩刀者,难望其项背。
相距八尺外的陈信骥清楚感应到眼前无边杀气,比刚才距离五丈外的感受凭添了五倍以上的迫体压力,凝然“龙气神功”护体方能减缓。
风平滔正在寻找最佳的攻击机会,只要陈信骥心神稍有波动,不能保持“定、静”之境界与其对峙,将招来排山倒海,至死方休的可伯攻击。
张心宝刻下深深体会风平滔因能保持赤子之心,方可达到清净致虚,虚能生气,有法无法,无法有法,再从中求其精义,万化中求其恒常;如此无非是大自然之道,但是却执着于毁灭后始重生之道,从其杀气里头可窥见一二,必然有破解之法,只是目前自己尚无这种功力。
如果刚才体内那股莫名爆发力量再生,便可以不受威胁,应可破其纸刀先声夺人的气势,那么在脑海中唆使行凶之人,到底是谁?
瞬息间的思虑,张心宝被那股无俦的霸道杀气迫得五脏翻腾,胸前的“催魂红酥手”掌伤再度复发--“呕!”喷出一口血箭。
身处前方护着张心宝的陈信骥闻声心头一动,眉头一蹙--纸刀轻灵亦无迹,飘柔如风,快似闪电,出手了!
风平滔的纸刀既快且利,以肉眼无法看见的速度化为一道白芒,好似能将空气撕裂。
陈信骥岂甘示弱!“一丈青”腰巾如飞龙翻腾而出,撞至三尺前的那点耀眼刀锋。
“滋……滋……”如撕裂绵绸的声音。
陈信骥充满真气的腰巾坚挺如棍,却经不起尺来的薄利纸刀从中划开,两股真气激荡四泄,声锐剌耳。
当犀利纸刀划进腰棍二尺之间,忽尔,硬挺的腰棍泄去真气,柔弱无力。
这一刹那间,双方本是硬碰硬倾力一击的力道,顿然消弥无形,迫使风平滔充满真气的整个身体,顿失支撑点往前颠跌,十分狼狈。
这是临场的战斗智慧,尤其是势均力敌的双方,经验若差一筹便是一种很难挽回的劣势。
当风平滔掼伸纸刀激出一股柔劲支撑体重,免得跌个狗吃屎时,裂成二尺长两片的腰巾,又突然充盈气劲灵动回旋缠住了他的脖颈,令其额头青筋贲然,脸红脖子粗差点闷绝。
当下,有如一根黑色长杆夹住风平滔的脖颈,叉似两条灵活套绳捆住蟒蛇七寸要害,令其运功抵抗不敢妄动,形成一种双方运足内力的拉距战。
风平滔被缠住脖颈,主要是吃了老偷儿钻刁及战斗经验丰富的大亏,但仍能运劲抗御没被腰巾绞断颈骨,不愧是一位绝顶高手。
在这个紧要关头--
夜空中突然窜来一片红云,夹着一股尸臭腥风罩顶而来,一旁观战已久的红姑终于出手了。
红姑如大鹏展翅俯冲而下,双掌十指弯勾如刃,觊准缠斗不休中的风平滔及隙信骥头颅,凌厉的指劲令人头皮发麻。
两位当今先天辈十大高手正处要命关头,瞧见武林绝学“九阴白骨爪”当头,皆吓得脸色煞白。
老偷儿机灵地抛弃腰棍侧身一闪,躲过当头破颅一击,然而被腰巾捆锁脖颈的风平滔就没有这么幸运,但却能快速地脑袋左偏,运足内力耸右肩去抵挡,总比脑袋开花要好。
“噗!”五爪贯进风平滔右肩招死锁骨。
风平滔惨叫一声,双足深陷地面一尺如铁钉钉立。
红姑五爪贯肩断骨的同时,双足连环鸳鸯腿向陈信骥踹踢而去。
“碰!碰!”两响,踢得大满贯。
“哇--”
陈信骥一声惨叫,狂喷一口血箭,整个人弹飞而出,伤势不比风平滔来的轻。
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红姑偷袭,轻易击伤两位先天辈高人,得意地仰天狂笑,声如夜枭十分刺耳道:“我终于报了一剑之仇!”
她举臂欲再度搏杀距离最近的风平滔时,为张心宝掣着反手断剑冲过来贴身攻击,为其灵活的轻功身法左闪右挪轻易避开。
红姑蒙着脸,里头的双眸含情脉脉轻声柔语,声调沙哑道:“住手,这个‘疯’老头欲置你于死地,为何要救他?你……可知道妾身是谁?”
张心宝抽剑回身动作潇洒俐落,根本不理会红姑,掠至陈信骥瘫跌之处,迫切关心道:
“老哥,伤势如何?要不要紧?”
陈信骥脸色苍白,鼻孔及口角溢出汨汨鲜血,夹杂墨青色,沾满山羊胡须,可见已中了尸毒,仍咬紧牙根强忍痛苦道:“老偷儿的命硬……算命的说可以活过百岁……还死不了……”又吐了一大口鲜血,四肢撑地,欲起身却乏力一软,显得伤势不轻。
那边的风平滔右肩墨绿色鲜血有如泉涌,整条右臂软瘫如废,忙举左手自封穴止血,脸色铁青瘫坐地面也好不到那里去。
张心宝见况怒从心起,厉声道:“你这个臭女人!趁人不备偷袭得手,胜之不武。我管你是谁!”
红姑见张心宝与陈信骥忘年之交的感情颇深,始才了解自己出手太重,伤了自己人。
而且张心宝的厉声斥喝真是伤了红姑的自尊心,此时此景便强按下相认的心情,但依然缅怀旧情,柔声细语道:“张郎……公子!妾身不知老偷儿是您的至交好友,才出手这么重……本是来保护您脱出险境,千万莫误会人家的好意。”
张心宝间言一愣,一身红衣的蒙面女子,就是武林传说中满手血腥的“九幽魔爪”,怎会暗中帮助自己?
既然对方毫无敌意,紧绷的心情也就放松问道:“你我并无交情,为何肯帮助在下?”
红姑为之语塞,于情急之下撒个后悔莫及的谎话道:“妾身是‘红姑’的远房表姊,表妹于临终前仍然深情难忘她的相公……恳求妾身要好好保护她的丈夫‘张心宝’……妾身找您找得好苦啊!”
红姑的蒙面纱巾渗出泪水,抽噎得肩膀颤动,好像珍惜表姊妹情谊,让张心宝闻言震傻,一脸煞白颠退一步,整个人颓然跌坐地面,轻泣出声。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张心宝的有情有义令红姑十分感动,浑身颤抖个不停,陪其饮泣不成声,悲伤的气氛令人动容。
张心宝擦拭泪水强忍悲凄,起身趋前激动地欲攫红姑的双袖,然而她却慌然暴退脱口道:“别过来……我的身体充满尸臭……”
真是无奈哀凄的语调--红姑的心在淌血。
张心宝自觉失态作揖歉然道:“在下理该称呼你一声表姊!请告诉我发妻红姑葬在哪里?让我可以前往祭拜一番。”
激动的红姑转过身去,举臂欲杀死伤重的瓜平滔,藉以发泄及掩盖心中悲伤,却为张心宝喝止道:“表姊别杀他!风前辈只是忠于职责行事,但其为人率直纯真,偶尔脾气反覆无常而已。你已断其肩锁骨就好像废其一条手臂,便饶他不死吧!”
红姑岂有不顺从的道理,收回鬼爪于袖中拿出两颗小丹丸,一颗喂食风平滔,一颗喂食陈信骥后舒口气道:“他们已服用尸毒解毒丹,只要休养个把月便没事,但切记不能妄动真气与人厮杀,要不然毒气攻心,就是大罗金仙也无法救了。”
陈、风两人就地运功疗伤不敢耽误,以免毒性漫延全身。张心宝及红姑只有静候下去,陈信骥声调衰弱道:“小宝……老哥死不了了……去办你的要务……别耽搁了约定时辰……”
张心宝当然知晓他在说什么,对着红姑作揖道:“表姊不知仙乡哪里?改日专程登门造访。”
红姑强忍心中悲痛,幽怨又自卑的语气道:“妾身飘零江湖居无定所……葬尸场才是妾身的归宿……你讲什么仙乡住处……十分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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