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剑(旧版)
窃苟荆泊笕嗣土υ谧郎弦慌模鹊溃?br /> “今日你我夫妻相见,尽提那死人干么?”安大娘叫道:“你要杀便杀,我偏偏要提!”
承志从两人话中琢磨出来了当时情形,安剑清是楚大刀一手扶养长大的,后来他贪图富贵,害死师父一家。安大娘不愤他所为,所以与他决裂。从前胡老三来抢小慧,安大娘东奔西避,都是为了这个心肠阴毒的丈夫安剑清安大人了。承志心想:“这人死有余辜。
想来当日害死他恩师一家之时,情形一定很惨,我恨不得一掌将他劈死,但不知安大娘对他是否尚有夫妻之情,倒不可鲁莽了。”于是再在梁上听两人说话,那知两人都住了口,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远处忽然隐隐有马蹄之声,安剑清将烛台移到窗口,拔出佩刀,低声喝道:“等人来时,你如叫喊示警,我可顾不得夫妻之情!”安大娘毫不理会,安剑清知道妻子脾气,决不肯屈服,挥刀割下一块布帐,塞在她的口里。这时马蹄声愈近,安剑清将安大娘放在床上,垂下帐子,自己仗刀躲在门后。袁承志知道他是想暗施毒手,虽不知来者是谁,但总是安大娘一面的好人,于是在梁上抹了些灰尘,加点唾沫,捏成一个小小的泥团子,对准烛火掷去,嗤的一声,烛火登时熄了。安剑清喃喃咒骂,袁承志乘他到身边去摸火折子时,一跃扑出门外。他绕到屋外,见屋角边一名锦衣卫执刀伏地、全神贯注的望着屋中动静。承志慢慢挨近他身边,低声说道:“人来啦!”那锦衣卫道:“嗯,快伏下。”承志手一伸,已点中了他的哑穴,在屋角边脱下他的衣服,穿在自己外衣,再扯下他里衣上一块布来,蒙在自己面上,撕开了两个眼睛孔,然后抱了那锦衣卫,伏地慢慢爬到屋子门边。
黑暗中蹄声更响,五骑马奔到屋前,却有七个人从马上跳下来。一个人在屋外轻轻拍了三掌,安剑清在屋里也回拍了三掌,他点亮灯火,缩在门后,只听门声一响,一个人探头进来,他举刀一刀猛力砍下,一个人头骨碌碌的滚在一边,颈口鲜血直喷,他在烛光下向那人头瞥了一眼,不觉大惊,砍死的竟是自己的伙伴一名锦衣卫。正要张口狂叫,门外窜进一个蒙脸怪客,一指点中他的穴道,反手又是一掌,正打在他颈后“大椎穴”上,那是人身手足三阳、督脉之会,他那里还能动弹。
承志顺手接过他手中佩刀,轻轻放在地下,以防门外余人听见。须知安剑清武功并非平庸之辈,少时受名师楚大刀教导了十余年,居官以后,武艺并未放下,他一心想立功升官,武功练得更加纯了,怎么被袁志一指一掌,竟自动弹不得?原来他见误砍了一名锦衣卫,正自又惊又急,承志乘势直上,使他尚未想到抗拒,穴道已被封闭,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承志纵到床前,扶起了安大娘,双手用力,扯断了绑在她手脚上的绳索,低声叫道:“安婶婶,我救你来啦!”安大娘又惊又喜,但见他穿著锦衣卫服色,脸上又蒙了布,不觉疑虑不定,刚问得一声:“尊驾是谁?”突然门外扑进两只毛茸茸、黑越越的大东西来,口中吱吱乱叫,直向承志身边扑去。承志大惊,正要双掌打出,忽然认出那是两头黑猩猩,双足一点,又跃到了梁上。猩猩后面奔进五个人来,当先一人与安大娘招呼了一声,愕然怔住。承志这时已认出那两头猩猩原来是自己在华山绝顶所收伏的畜生,心中大喜,叫道:“大威,小乖!”两头猩猩在门外早已闻到主人气息,牠们也是喜不自胜,跃到梁上,伸出四条长臂,抱住承志。进来的人见地下一汉血迹,一个尸身,而两头猩猩又是如此,十分惊异。
门外锦衣卫见进来人多,怕安剑清一人有失,早有两人抢进门来,举刀欲砍,承志叫声:“打!”这是他在华山顶上惯说的口令,两头猩猩久已不闻,斗然听见,齐声纵身欢叫,落在两人头上,双手各自用劲,喀喇,喀喇两声,两名锦衣卫的颈已经折断,门外敌人陆续进来,承志跃在地下,提起了一个个的掷出去,有的还交手数合,有的刚奔进来就被一腿踢出,片刻之间,打得十二名锦衣卫和侍卫昏天黑地,爬起身来往原处逃去了。
承志从死人身上扯下一件衣服来,将安剑青紧紧绑住,教他听不见一点声音,瞧不见一点光亮,然后扯去脸上蒙着的布,向五人中当先一人笑道:“李将军,别来无恙,闯王好吗?”那人呆了一呆,随即哈哈大笑,拉住承志的手连连摇晃。
原来这人是闯王手下的大将军李岩,承志无意中救了这位故人,十分喜悦,他转头对安大娘道:“安婶婶,你还记得我么?”这时是崇祯十六年九月,离袁承志在安大娘家避难已有十一年,他从一个孩童长成为一个身长玉立的英挺青年,安大娘那里还认得出。承志从内衣袋里摸出当日安大娘赠给他的金丝小镯,道:“我天天带在身边,永远不忘记您。”安大娘猛然想起,拉他凑近烛光一看,果见他左肩上淡淡的有个刀疤,又惊又喜,道:“啊,孩子,你长得这么高啦,学了这一身好俊功夫。”承志道:“我在浙江见到小慧妹妹,她也很高啦!”安大娘道:“不知不觉,孩子们都大了,过得真快。”她望了望躺在地下的丈夫,叹了一口气,喟然道:“想不到还是你这孩子来救我。”李岩不知他们曾有一段故旧之情,听安娘满口叫他“孩子,孩子”的,还以为两人是亲戚,笑道:“今日之事也真好险。”他对承志道:“我奉闯王之命,到河北来约几个人相见,不知怎样锦衣卫的消息也真灵,竟会得到风声,在这里埋伏。”承志道:“李将军的朋友们快来了吗?
”
李岩未及回答,远处已闻蹄声,他笑道:“这不是么?”从人开门出去,不久迎了三个人进来,承志一见,原来这三人一个姓黎,一个姓范,一个姓侯,都是河北群豪,都曾在孟伯飞家中会见过。他们与李岩招呼后,齐向袁承志恭恭敬敬行礼,叫了声:“盟主,您好!”李岩与安大娘奇道:“你们本来相识?”那姓侯的道:“袁盟主是七省总首领,咱们都听他的号令。”李岩道:“啊,我忙着在山西给闯王干事,东路的讯息竟都隔绝了,原来出了这样一件大事,可喜可贺。”承志道:“这还是上个月的事,承好朋友们瞧得起,给了这样一个称呼,其实晚辈那里克当。”姓范的道:“袁盟主武功好,计谋多,那是不必说了,单是这份仁义,武林中哪一个不佩服。”
李岩喜道:“那好极了。”当下他传达了闯王的号令。原来闯王默察天下大势,知道进京的时机已到,预定日内兵发潼关,所以命李岩密到河北来联络群豪起事响应。姓黎的道:“盟主你说怎么办?”袁承志道:“闯王这件义举,天下豪杰自然闻风景从,小弟立即命人发出讯去,这正是咱们七省英雄好汉立功之秋!”六个人谈得十分兴奋。李岩道:
“明军腐败已极,义兵一到,那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只是眼前有一个难题。”承志道:“什么?”李岩道:“刚才我接到急报,说有十尊西洋的红衣大炮威力非同小可,倒是一件隐忧。”
承志惊道:“这十尊大炮小在道上见过;确是神态可畏;想来威力非常;难道不是运到山海关去防胡的。但闯王调集兵马;崇祯皇帝已得到讯息;刚才接到急报;这十尊红衣大炮已折而南下;首途赴潼关去了。”承志皱眉道:“明朝皇帝一向是防备百姓胜于抵御外敌;否则的话;先君也不致蒙冤殉难了。李将军;你想应当怎么办?”李岩道:“等大炮到了潼关,咱们攻关时以血肉之躯挡他如此利器,虽小一定就会落败,但损折必多……”承志道:“所以咱们要先在中道给他拿下来。”李岩抚掌大喜,说道:“袁兄弟,这件事要偏劳兄弟立此一桩大功。”承志微一沉吟,说道:“这些洋兵火器很是利害,要夺大炮,必得另出计谋,能否成事,实在难说。不过这件事有关天下气运,小弟必当尽力而为,能够仰仗闯王洪福,一举成功,那是万民之福。”
两人谈了一会军旅之事,李岩命从人从随身行李中取出那柄头上分叉,剑身弯曲的金蛇宝剑来,双手捧着交给承志,道:“袁兄弟,自从咱们在陜西一见,虽然没有机缘长谈,但我已知你已是少年英豪。你交托这柄宝剑给我,我从来未有片刻离身。当时我是杞忧,怕你武功未成,经验不足,带了这柄奇剑和两只猩猩招人耳目,那知兄弟你年纪轻轻,这半年来成了这许多大事。现在猩猩宝剑,都归故主,哈哈。”承志谢过收下。李岩又道:“拙荆听我说起袁兄弟这样人物,恨不得一见,可惜当时她不在陜西,后来提起常感缘悭一面。”承志道:“小弟将来一定将诚拜见。”安大娘插口道:“李将军的夫人真是女中英豪,江湖上人称红娘子,不但相貌美丽,武功尤其出类拔萃。喂,孩子,你有了意中人吗?”承志想起青青,脸上一红,微笑不答。安大娘叹道:“像你这样的人才,不知谁家的姑娘有福气,唉!”她是想起了小慧,心想:“小慧与他小时是患难旧侣,他如能做我女婿,小慧那真是终身有托,但她偏偏和那傻里傻气的崔希敏好,那也叫做各有各的绿法了。”
范、黎、侯三人见他们谈到私事,插不进口去,就站起来告辞,姓范的道:“袁盟主,明儿一早,咱们三人带了手下兄弟来供你差遣。”承志道:“好!”三人辞了出去。李岩与袁承志剪烛长谈天下大势,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越谈越是情投意合,真是相见恨晚,直到东方大白,金鸡三唱,两人兴犹未已,回顾安大娘,只见她以手支头,望着躺在地下的丈夫默默出神。
李岩低声叫道:“安大娘!”安大娘抬起了头,李岩道:“这人怎么处置?”安大娘心乱如麻,摇头不答,李岩知她难以决断,也就不再理会,对袁承志道:“袁兄弟,你我就此别过。”承志道:“我送李将军一程。”两人携手出屋,并肩而行,李岩的从人和只猩猩都跟在后面。两人一路谈论,走出了七八里路。李岩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兄弟,你回去吧。”袁承志和他意气相投,恋恋不舍,李岩忽道:“你我一见如故,如蒙不弃,你我结成兄弟如何?”袁承志大喜,两人当下就在路旁撮土为香,义结金兰,袁承志拜李岩为兄,又谈了一阵,洒泪而别。
袁承志眼望义兄上马绝尘而去,这才带了大威小乖,回到客店来,只见范、黎、侯三人已各带了数十名精壮汉子,在店中等候,把大厅和几个院子都挤得满满的,夏青青、哑巴、洪胜海等人,却已不见。承志这时已知阿九的从人都是内廷侍卫,他们见了这许多粗豪大汉,竟然不露声色,自行聚在房中,并不出来。承志对那姓范的范飞文道:“范大哥,你带几位弟兄向南去查一下,看那队西洋兵带的红衣大炮是向北来呢,还是折向南方,赶速回来报信。”范飞文应了,挑了三名同伴,上马出店去了。
范飞文刚走,沙天广和程青竹两人奔进店来,见了承志,喜道:“啊,袁相公你回来了。”承志未及答话,又见青青与哑巴闯进厅来,青青头发被风吹得散乱,脸颊晕红,见了承志,不由得喜上眉梢,怨道:“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承志才知大家不放心,分头出去接应,见青青这副样子,想是她十分忧急,很是感动,回到房里,把刚才的事仔细说。
青青低下了头,一语不发。承志见她脸上神色不对,轻声道:“是我教你担心了。”青青上身一摇,扭开了头,承志知她正在生气,但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搭讪道:“好啦,我向你陪罪,下次一定不让你担心啦。”青青道:“下次自有别人来给你担心,要我担心干么?”承志道:“咦,进啊?”青青一顿足,回到自己房里去了,等到中午,仍不出来吃饭。承志叫店伙把饭菜送到她房里去,心想她不知为什么生这样大的气,等吃过饭后去陪罪就是了,她为自己担惊操心,总是一番好意。那知店伙把饭菜捧了回来,道:“大姑娘不在屋里!”承志一惊非同小可,想不到事情竟如此严重,撇下筷子奔到青青房里,只见人固不在,连兵刃衣囊等都带走了。
袁承志心中着急,但不动声色,暗暗寻思:“她负气而去,会到那里去呢?她虽一身武功,但极易闯祸,好教人放心不下,不过现在有大事在身,也不便亲自出去寻她。”于是派洪胜海出去四下探访,命他得到行踪后即来回报。
等到傍晚,范飞文却骑着快马回来了,一进门就道:“洋兵队伍果然折而向南,咱们快追。”承志一跃而起,命哑巴带了两头猩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