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天涯浪子





  突地,一个清朗的声音接口道:“不必费神找,在下已经自己来了!”韦烈从路边现身出来,站到与两人成对角的位置,如电目光从两人面上扫过。
  “鬼算盘”冷无忌神色大变。
  “花间狐”龙生的神情也变得极其怪异。
  “姓冷的!”韦烈的目光像两把利刃直钉在“鬼算盘”的脸上,他暂时不理“花间狐”
  “你先听清楚,别想动任何歪念头,你只要一动,本人的剑会让你飞头。清虚老道尸骨未寒,他在看着你,现在我们把帐算一算。”
  “韦烈,我们之间……有什么帐好算?”鬼算盘色厉内荏。
  “你的副手宋世珍因为知道你的秘密,你杀了他灭口,却栽在本人头上,这一招非常幼稚而且卑鄙。”
  “韦烈,你这是反咬……”“住口,强辩无益!”韦烈语冷如冰:“你们三人联手,目的是在谋取本人的‘宝镜’,这点你否认吗?”
  “老夫承认!”说着,扫了“花间狐”一眼,他已经在打他的算盘,这一坦白承认,等于拉紧了“花间狐”。
  “很好,可是你心怀异志,出卖了同伙……”
  “韦烈,你想玩什么把戏?”
  “想一个人独吞宝镜。”韦烈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以方一平未婚妻的生命及毁本人亡妻之墓作要挟,迫本人以宝镜交换,得手之后,并未践约,一走了之,这也就是你杀宋世珍灭口的理由,因为他知道这秘密。”
  “花间狐”深深望了“鬼算盘”一眼,没开口,狐,当然是与众不同。
  “老夫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懂不懂并不重要,事实是改变不了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
  “本人已经答应你们会主,把你逮回去。”
  “哈哈哈……”鬼算盘大笑起来:“韦烈,你很狂,但在江湖而言,还嫩得很,编故事也得有个张本,胡言乱语,不值识者一笑,看我们龙老弟是怎么个说法?”现在,他准备把问题转到“花间狐”的身上。
  “姓冷的,不必枉费心思,今天你能飞也飞不了,本人认定的事从不改变,休想转移目标趁机弄诡。”
  “花间狐”有他的打算,现在,他开口了,冷阴阴地道:“韦烈,我们之间的事该作个了结,以免夜长梦多。”
  “以后再说如何?”
  “不,就是现在。”
  韦烈的情绪顿时复杂起来,他是师父的遗孤,是自己的师兄,难道要白刃相见?师母“鬼脸罗刹”难道没告诉他彼此之间的这一层关系?
  “你打算如何了结?”
  “老方法!”花间狐阴阴地说。
  “什么老方法?”
  “就是这个!”花间狐抖了抖袖子,半抬起手,手中赫然握了一个骷髅头,脸上也随着浮起阴残的笑意。
  “鬼算盘”疾退两步,老脸上也浮起了一抹笑意,很嗳昧的笑,邪气十足。
  韦烈全身的细胞抽全紧了,又是骷髅头。看来“花间狐”是存心要置自己于死地。“鬼脸罗刹”说过要收回被盗的利器,想不到东西仍在“花间狐”的手上,目前的情况跟在垣曲土丘’凉亭时不一样,既然知道了彼此的身分渊源,当然不能再考虑置敌于死之道,更糟的是自己完全不明白骷髅头的作用与威力,应付无法……
  “韦烈,上一次你侥幸,再没有第三次了。”花间狐十分笃定。
  “龙生,令堂曾否告诉过你什么?”韦烈企图化解“这话什么意思?”“你只回答,她对你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母子分手已经很久了。”
  韦烈凉了半截既然母子没见面,说什么都是空的。
  “她真的什么也没对你提过?”
  “咦,怪了,就算提过什么,也是我的事跟你何干,韦烈,你休想磨时间玩花巧,‘天涯浪子’将在今日此地除名,接下来便是龙大少爷的天下,哈哈哈……”他大笑起来,笑得非常狂妄。
  这是韦烈下杀手的最佳机会,数步之隔,时间可以换取空间,但他不能,杀了“花间狐”
  如何对地下的师父?
  笑声中,骷髅头脱手掷出。
  “蓬!”地一声,在空中爆炸,烟硝弥漫开来,不见威力,仿佛是年节时小孩子玩的火炮,逗趣而已。
  “鬼算盘”是分毫没松懈过,他要等的就是这一瞬之机,而任何人在要采取行动之前都会有征兆,他捕捉到了“花间狐”目光闪动的一瞬,电弹而去,又由于主要目标是韦烈,在角度上有差异,这差异便是他的机会。
  韦烈栽了下去。
  两条人影闪电般射向“花间狐”,速度之快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花间狐”目的已达,自然不会恋战,能避免则避免,便旋掠去,但却撩下了一声闷哼。
  人影落实,是王道和洪流。
  “公子!”两人奔近韦烈。
  韦烈不言不动。
  “还有气!”王道用手探了探。
  “看是什么伤?”洪流过去是第一职业杀手,经验与众不同,冷静是首要条件,他以极熟练的手法检视。
  王道惶急地直搓手。
  “看样子应该是毒伤。”
  “不是,没有中毒迹象。洪流在探视。”
  “可是刚才的爆炸并不见威力,应该不是……”
  “很奇怪,经脉穴道全乱了,完全不依常轨。”
  “这……真是要命,公子本有机会,为什么不抢制机先,给对方出手的机会?”王道真的急得快要哭出来。他们两个性格不同,但对韦烈的赤胆忠诚是一样的,而韦烈会受伤倒地,在他俩的记忆中是破题儿第一遭。
  “不知道!”洪流一向说话简短。
  “现在该怎么办?”
  “先挪到路边竹林!”
  两人合力把韦烈抬到林子里,避开入行的大路。
  面面相觑,两人都没了辙,什么内伤、外伤、毒伤两人都是行家,而现在的怪伤却没有经历过,半点门都没有。“我说洪流,洪老大,该怎么办好歹你拿个主意呀?要是万一公子……三长两短”王道急煞。
  “该怎么办?”洪流的眉头已连在一块。
  两人又瞪眼。
  “王道,你他妈不是东西!”洪流突然上火。
  “呃!洪老大,你什么毛病,怎么开骂了?”
  “骂?我还想揍你!”洪流的音量放开了。
  “哟!那根筋不对?”王道瞅着洪流。
  “你一向牛皮吹得比天大,说什么足智多谋,一眨眼一个点子,搞明堂的能手,他妈的,你说,在公子还没出事之前,你的点子睡觉了?如果我们早一步支援,就不会发生这事,你说是不是欠揍?”
  很难得洪流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串话。
  “洪老大,你他妈的是东西,是人,你当年论价码杀人时什么绝事没干过,你现在脑袋里换装豆腐渣了?你为什么先装哑巴等事情发生了才放马后炮?”王道的嘴是从不饶人的,立即回敬过去。
  “可以,王道,你记着,以后听我的少开口。”
  “算了,洪老大,谁也别埋怨谁,抬死杠解决不了问题,公子一向不喜欢别人横岔,这是意外,谁也想不到那捞什子骷髅会有这大威力。对了,那只花狐狸临去时鬼哼了一声,是不是挨了你一刀?”
  “应该是,我感觉得到刀子割皮肉时的那种味道。”
  “现在言归正传,我们不能就这么耗下去,想想看,什么人有能耐救治公子?”
  “当然有,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远水暂且不提,先说近水……”“你说呢?”
  “这……”王道抓耳搔腮:“洪老大,依我看,这种鬼地方什么门也没有,我们赶回垣曲。”
  “垣曲有门?”
  “有,骷髅头是‘鬼脸罗刹’的招牌,至少我们可以从她身上打主意,能逮到‘花间狐’更好,玩点子也得有对象,对不对?”
  “嗯!有点道理。”
  韦烈一动不动,状类死人。
  洪流再次伸手检视,触摸了一阵,脸孔突起抽搐。
  “完了!”
  “什么完了?”
  “公子不但经脉错乱,真元也快要散光……”
  “啊!这……真的是要命,怎么办?”王道也伸手探触了一下:“真的是这样,洪老大,就算我们能赶回垣曲,恐怕也……”以下的话当然不好听,所以他也就不说了。
  情况的确是危殆。
  “我要重操旧业!”洪流一挺腰从地上站起身来。
  “什么?你……再去杀人赚银子。”
  “不是赚银子,是杀人!”
  “杀人?”
  “不错,凡是跟公子有过节的我全杀。”洪流表现非常激昂。
  就在此刻,一个带着浓重种腔的声音道:“哥子,你能杀多少人?”人随声现,是一个俊书生,他身后还跟两个俊书僮,不速而至的正是“多事书生”王雨。
  王道和洪流先是一震,然后又松下气来。
  “来得好!”王道脱口说,他知道王雨有常人所不及的能耐,的确是喜从天降:“这下公子有救了?”
  “怎么回事?”王雨目注昏迷不省的韦烈。
  王道抢着把经过说了一遍。王雨皱了皱眉头。
  “你们两个是韦公子的助手?”助手二字用得很恰当,如果说跟班手下什么的,听了总是不大顺耳。
  “是,我叫王道,他叫洪流。”
  “你们两个对韦公子相当忠诚。”
  “尽本分而已”。
  王雨在韦烈身旁蹲坐下去,伸手检视伤势,眉头紧紧舒舒,最后皱成了一个倒八字,一望而知情况不乐观。
  王道直搓手。
  洪流则是蹙额木视。
  “古怪!”王雨开口:“这叫什么伤,前所未见。”抬头,“可曾仔细检查过身上有什么异常的痕迹什么的?”
  “检查过了,什么也没有。”
  “你们两个准备把他送回坦曲?”
  “是的,比较容易想办法,在此地什么门都没有。”
  “他回不到垣曲。”
  “这……”王道瞪眼。
  洪流也瞪眼。
  “韦公子不但经脉逆行,而且在逐渐消散,要不是他根基稳固,早已无救,现在一搬动,会使伤势恶化,后果不问可知。”
  “那……怎么办?”
  “我先助他一口元气,让他能维持住现况,然后我赶回垣曲设法迫使‘鬼脸罗刹’出面解救,你们就在附近找地方安顿,我尽量快去快回!”
  说完,立即改变姿势成为跌坐,一手按上“脉根”,另—手附贴“命门”,闭目垂帘,开始以先天真气助韦烈稳固真元。
  只盏茶工夫,收功起立。
  “成了,你们随时注意他的变化。”
  “谢王公子!”王道与洪流同声。
  “不必,我跟你们韦公子一见如故,交浅但情深,不必言谢,我这就走!”转身,与二书僮飘然而去。
  “这王公子要是女的,也是个大美人!”王道说。
  “你他妈的这种时候还放这种屁。”洪流发了火。
  “闲话一句,何必出口成章。”
  “以后这种闲话少说,快去找房子。”
  王道耸耸肩,一溜烟地飙了。 
 第 十 章  悲伤往事

 
 
  望山集。
  南北小吃店。
  在望山集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因为它是店,有七八副座头,这有别于酒食摊子。店里最有名的招牌菜是熏鹿脯、炖鹿鞭。现在就有个老头子独据一张桌子,面前摆的就是这两道招牌菜,外加一碟盐豆,一壶汾酒,在此地而言算是高级享受,一流酒客。
  老头悠然自得地吃着、喝着,嘴里还不时发出喷啧之声,他,正是侥幸全身而退的“铁算盘”冷无忌。
  现在是午不巴晚的时刻,午餐已过,晚饭未到,所以客人只寥寥两三个,而且都是山里人,日落前必须入山。
  靠山的小集,衣着整齐的客人不多见。
  这时,一个衣履鲜明的年轻公子进入了门。
  小二三步并两步地冲过来。
  “客官,请坐,喝酒还是吃饭。”
  年轻人不理会小二,迳直走到“鬼算盘”桌边。
  “鬼算盘”抬头。
  “啊!龙老弟,你终于来了!”
  来的是“花间狐”龙生。
  “什么,你老哥在等小弟?”花间狐意态冷漠。
  “谁说不是,我知道你必然会来找我,这地方正合适,坐下来慢慢谈。”转面向小二:
  “烤山鸡,热炒獐腿肉,再加一壶汾酒。”
  “是!”小二退开去。
  “老哥怎知小弟会来?”
  “嘿!咱们是同伙,在此不期而遇,碰破头也会找来。”看了看“花间狐”的身上:
  “老弟受了伤?”
  “不错,皮伤,那小子的刀法还真不赖。”
  “能伤得了老弟,刀子当然是相当锋利的,韦烈那小子怎么了?”
  “撩倒了!”
  “哦!老弟看着他断气?”
  “这倒没有,不过……这也差不多,在‘骷髅令’之下,还没人能逃过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