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4期
突然连声惊天爆响,警方的厢型车被剧震掀离地面,其中最靠近大街的那辆甚至直接爆成一团火球。火屑纷飞,铁片激飞。一辆绿色改装车疾驶而过,往另一个方向逃走,轮胎上冒出灰黑色的烟。
月的瞳孔映照着橘色的火焰,转身,背脊重重撞在墙上。
“追不上了。他们一定会连续换车,接下来就是坐船出海。即使是台风,也会有船愿意冒险出去。”月悔恨不已,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完全,失败了。十分讽刺的是,积聚在乌云顶上的雨水在此刻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滂沱轰落,淋在月与彦琪的身上。
自己终于失手了。终于辜负了所有人对现世正义的向往。月靠在天台边,眼神空洞地看着一旁的狙击枪,任由吹卷的大雨击打在自己身上。所有的仪器都湿了,但他不在乎,只是躺在悔恨的漩涡里。
雨声,风声。彦琪站了起来。
“我们走。”彦琪拨开淋湿垂落的刘海,气势逼人。有那么一秒,月以为这位天兵小女警是要逮捕自己归案。
“只要你开车够快,我绝对可以找到叶素芬!”彦琪伸出手。
时速一百三十公里的飞车在台北市区奔驰。彦琪拿出素描本跟原子笔,竭力平静下来。“你怎么有把握知道他们去哪里?”月握着方向盘。“我不是找到你了吗?”彦琪闭上眼,不断回忆叶素芬的行为举止。月看着前方,专注地超车。“献丑了。”彦琪手中的圆珠笔震动。月突然有种感觉。自己会执著地练习飚车,或许就是为了这场追逐。
草绿色的休旅车行走在人烟稀少的产业道上,预定绕远路到暂时栖避所,再进一步确认船老大对出海的评估。劫匪除下面罩,换成寻常人的装束,冲锋枪摆在后座下方。叶素芬看着车窗外,脸色已从煞白变成粉嫩的好气色。
大雨持续,只是被强风扫得抬不起势来。“老板,我应变得还行吧?”律师代表颇有得色,手中拿着手机。“有你的,接下来就是嫁祸给月了。”叶素芬微笑,心中盘算着下一步棋。
“没错,月这次杀了这么多警察律师,铁定从全民英雄变成过街老鼠。”律师代表笑笑,将手机递给叶素芬。叶素芬哼了一声,依约又转账三成款项。
“这几个月过得真不像人。”叶素芬憎恨地看着车窗内倒映的自己。等到潜逃出境换个身份,自己就可以用那笔一百辈子都花不完的巨款,舒舒服服当个低调却奢华至极的皇后。她也没想到,计划进行到这里,自己却没有太多欣喜,取而代之的是无法遏止的巨大憎恨。月。
“咦?”开车的劫匪看着后照镜,一辆快速逼近的白色爱快罗密欧。一把银色手枪伸出车窗。月微笑,子弹击出。
精准的弹道,一发就让草绿色休旅车左胎爆破,在强风中打滑翻覆。白色跑车瞬间甩尾,超过正在翻覆中的休旅车。
副座的车窗早已拉下,彦琪紧贴椅背,月的枪直接出弹。彦琪看着要命的子弹飞掠过自己面前,将驾驶座上的劫匪拦腰击毙。
休旅车翻了整整两圈,最后惊险地卡在路侧边栏上。翻覆的力道再大些,整台车就会滚落到陡峭的下坡,直达地狱。“别下车。”月。
跑车回正,挡在山路中间。月开门,慢条斯理走向毁损的休旅车,手中的银枪轻松地扬起。咻、咻。大雨中,微不足道的两声枪响。两个冷血劫匪尚未从翻车的惊愕中回过神来,脑浆就从后脑勺四方飞溅。
在强风中踩着优雅的步伐,月走到车后门,用枪柄敲碎早已龟裂的玻璃。后座,叶素芬与律师代表全都吓得无法动弹,冷风一下灌进车厢,他们的灵魂都寒毛竖起。而死神,正站在车外淋着雨。
“你是帮凶吧?”月看着眼神呆滞的律师代表。“不,我是……”律师代表面如土色。“真差劲的遗言。”月扣下扳机。
月又冷冷看着面色惨白的叶素芬。他在等着她的遗言。
“五十六亿,全都拿出来给你……”叶素芬颤抖不已。月感到非常好笑,也非常酸苦:“如果你早肯将五十六亿还给投资人,今天根本就不必坐在这里。很遗憾,请你闭上眼。通往诱惑的门,都是宽大的——若记不住这句话,下辈子还是别当人了吧。”月的枪,毫不留情地指着叶素芬的脑袋。叶素芬脑子一热,眼前俱黑。
踩着雨水,月转身走向跑车。跑车内,彦琪打了个寒战。
月身子一晃,斜斜往跑车车身轻靠。这感觉……他往麻麻的颈子一摸。果然,一枚吹箭没入颈椎,特制的神经毒迅速终结月的所有应变。
没有别的可能了!
“终于见识到月的手段,真的非常惊人。”树顶,一道瘦削的黑影快速绝伦地攀跳而下,落在月的五步之远。水花溅起,兽的黑。一个拥有无限鬼影之称的恐怖杀手,豺狼。
月用最大的意志坐下,看着蹲在地上、打量状况的豺狼。他的身体渐渐变得不像是自己的,脖子以下几乎失去全部知觉,但意识却分毫不受影响……真不愧是善用神经毒吹箭的野性杀手。如果有一个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自己,直到最后一刻才现身给予致命一击,除了豺狼,还真不做第二人想。“应该还可以说话吧,我没有麻痹你的语言系统,更没要立刻杀死你的意思。”豺狼像野兽一样的脸上,带着些许尊敬的笑意。他留着如兽毛的长发,赤裸的上身套着黑色的老旧皮夹克,被割花的黑皮裤,赤着一双黑色的脚掌。彦琪没有下车,因为她从后照镜里看见豺狼正微笑示意她不要有多余的举动。
“豺狼?”月十分平静。“是,前阵我被国安局抓了,说起来真丢脸,现在给放出来了。”豺狼呵呵笑着,露出磨尖的锐利牙齿,朝着彦琪挥挥手。彦琪原本拿着枪,想要赌一口气冲下车,但看见豺狼这个笑嘻嘻的动作后,竟完全不敢动弹。她感觉到一股很严肃的杀意。
“所以,是国安局聘你杀我?”月说,雨水沿着头发泄在脸上。“完全正确。”豺狼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过你根本就像空气,实在太难找。幸好你要杀谁,两千三百万人都知道。我只要在暗处咬着叶素芬,等着你随时大驾光临就行了。”
“但你还是让我杀死了叶素芬。”月微笑。“国安局只叫我宰了你,可没叫我保护那蠢货。”豺狼继续微笑。
“谢了,不过有件事我想不透。”月没有怨怼,“像你这样的杀手,怎么会被国安局给收买?”杀手行于黑道,却鲜少愿意变成政治打手。豺狼搔搔头,皱眉道:“要不是他们要我用自由交换,我才不想接他们的单。再说,我也不想就这样死掉。 那些人在我的身上注射了奇怪的药剂,每隔十四天我就得在固定邮政信箱领取暂时解药,不然就会从肌肉组织开始融解,最后死得像一摊烂肉。”豺狼指着自己的耳后针孔,“杀了你,那些戴口罩穿白衣的家伙才会给我一次性的解药。”月用眨眼取代点头。
“该我问你了。会不会觉得栽在我手上,非常不值得?”豺狼的大眼睛在凌乱肮脏的刘海后面显得格外吓人。“不会,你是高手。在我的眼里,你跟G不相上下。”月笑,用力撑起眉毛,”就算我事先发觉你在附近,躺在地上的也决不会换人。”“谢谢,十分荣幸。等下吃了你,我一定会变得更加聪明。”豺狼叹气,反手从腰际拔出一把猎刀。彦琪听着两个杀手慢条斯理的对话,想哭,却又感到不可思议。
月看着所有云都被强风吹散的天空。没有日,没有月,没有星星。只有呼啸的风,凌乱的雨。“动手吧。”月笑。
突然!“不准动手!”彦琪拿着手枪,站在车旁。“唉。”豺狼的身子抖了一下。彦琪张大嘴,歪着脖子渐渐跪倒,手枪有气无力地勾在右手手指上。月叹气,这个天兵小女警……
“就算杀了月,那些大官也不会放过你。你知道越多秘密,只是让自己越危险,他们一定会把你除掉灭口……”彦琪挣扎得有气无力。
“你又知道?”豺狼冷冷看着她。“电影都是这么演的,难道你一点常识都没有?”彦琪快要哭了。
豺狼没有理会单子之外的彦琪,只是反扣猎刀,弯着身子逼近无法动弹的月。月看着豺狼,没有怨恨,没有愤怒。
“我说月啊,你不当杀手的制约是什么?”豺狼弓手,寒芒隐隐。“被杀死。”月轻松说道。“真是太遗憾了。”豺狼的猎刀刺出。
医院的电视机上,一直轮流重复着两则新闻。
第一则:叶素芬与其律师代表串通数名亡命之徒,在台风天错乱警方的内部通讯,于饭店持枪抢人,最后杀死十二名刑警后驱车离去。
第二则:叶素芬随后在山区产业道上,被杀手月击毙。全程由一名遭月挟持的女刑警目睹作证。随后月不知所终。
彦琪坐在病床上,呆呆看着挂在身边的点滴。生理食盐水一点点稀释着她体内的神经毒素,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但这又如何呢?
“你是说,那个叫豺狼的杀手,将杀手月用吹箭麻醉后,不但朝他的脖子割了一刀,还把他给拖走吃掉了?”陈警司看着两个小时前做好的笔录,万分不能置信!
彦琪流下两行泪水。笔录上,夹着她的辞呈。
深山树林里,事先约定的地点。入夜的山区里,呼啸的狂风将林径当作天然孔窍,回荡出恐怖的声响,配上猫头鹰有一搭没一搭的凄厉叫声,让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小伙子更加紧张,神经兮兮地左顾右盼,手中拿着的黑色皮箱不时颤抖着。
“东西拿来了吗?”头顶上,传来无法分辨远近的兽声。
“是,解药就在皮箱里,从此两不相欠。”黑西装小伙子答道,将手中的箱子平放在地上。另一个小伙子打个冷战,忍不住将枪上了膛。
“不想被吃掉就快滚吧。”随着山风忽远忽近的声音。
两个奉上头命令的黑西装小伙子立刻转身走人。刷!一道黑风疾坠而下。来不及转头,两人的脖子宛若电流通过,双膝不由自主地跪下。低着头,视线里一双黑色赤脚站在自己面前。
“别怕,只是普通的手刀。”豺狼轻松地走过两人之间,捡起地上的皮箱,打开。里头是一个装满蓝色透明液体的小针筒。
“你们来烦恼一下这解药是真的还是假的吧。”豺狼拿起针筒,满不在乎地插进其中一个小伙子颈子里,然后反手重重敲昏另一个。被注射进药剂的小伙子惊诧不已,咕哝着:“如果这药是真的,你怎么办?难道把我给吃了……”想逃,却头疼得要命,使不上力气。
豺狼没有回答,只是安安静静等待结果。这问题一点意义也没有。既然彼此合作愉快,大不了想办法再交易一次就是了。
十五分钟后,倒霉的挨针小伙子人还安好,只是有些想吐,头重脚轻。豺狼猜想是手刀落得太重的关系。
“我可以走了吧?”小伙子抱怨,摇摇晃晃欲起。“乖乖坐下。”豺狼瞪着他,小伙子只好照办。
三个小时后,小伙子突然头疼欲裂,然后瞬间失去视力与听觉。
“混账,还是臭女警说得对。”豺狼抱着脑袋,咿咿哑哑地苦笑。国安局果然想湮灭掉双方合作的证据,也就是他的一条烂命。
接着小伙子两眼翻白,眼角、鼻孔、嘴巴都冒出黄色的浓稠泡沫,喉咙肌肉异常肿胀痉挛。再然后,小伙子倒下,没了气息。
“看来,我真的死定了。”豺狼拖着步子,渐渐隐没黑暗中。
月光洒进星巴克靠窗的位置,桌上手机震动。打开,简讯——
“臭女警说得对,解药是假的,你走运,我倒霉。”子渊笑,带着同情的味道。他看着窗外,风已歇,雨孤零零地下着。
手上拿着份昨晚刚刚收到却还来不及读的《蝉堡》,以及三份今天的报纸。头条与内页自然离不开与自己相关的种种报导。
昨天面临死亡还能够坦然面对的心情,到了此刻已经很难再复制一遍。对于自己往后的生命,子渊感觉有一股新的能量注入其中。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彦琪的声音。子渊看着脸色恢复红润的彦琪,帮她拉开椅子: “你真有了不起的抓人天赋。”子渊叹服。
沧海⑦
凤 歌
(本文字数:3215) 《今古传奇·武侠版》 2007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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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部劫奴之卷
贵公子
两人沿官道走了数里,忽见远处行来一队车马,那车青布小篷,驽马二驾,但随从马匹无不神骏非凡,银络金镫,雕鞍嵌玉。为首的一名公子,目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