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血帖亡魂令
分坛主黄娇娇粉面罩霜,目带煞芒,上前三步,冷厉地道:“两位何方高人?”
那身着绛衣,语音冷漠,被唤做大姐的蒙面女子冷声道:“这一点,你不必问了!”
黄娇娇冷哼一声道:“好狂的贱婢!”
“你骂谁?”
“骂你!”
“找死么?”
“凭你还不配,找死的是你两个贱人!”
“住口!”
怒喝声中,绛衣蒙面女出手攻向黄娇娇,一个惊人的场面叠了出来。
三名黑衣剑手,互望了一眼,其中一名欺向甘棠,另两名长剑一领,扑向那语音脆嫩的少女。
寒芒闪处,惨号立传,那少女不知如何出手,两名剑手连半个照面都不到,便横尸当场,妙的是双双死在自己回勒的剑上,就像是自己举剑自戗似的。
那名欺向少女的剑手,一眼瞥见,不由亡魂尽冒,取出一支付哨,狂吹起来。
那少女如幽灵般飘身上前,以翠袖凌虚一拂,那吹哨的剑手,也告倒地气绝,举手投足之间,毁了三名剑手,这种身手,的确惊世骇俗。
绛衣少女与黄娇娇,功力在伯仲之间,打得激烈非凡。
甘棠被惨号声唤回了一丝神志,首先,他看到一个蒙面女子,站在身前咫尺之地,那身形,似乎并不陌生,但他此刻神志恍惚,无法集中意志思想,继而他发现那与黄娇娇交手的绛衣女子,于是,他忽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目光再转,“十五妹”的娇躯,横陈在三丈之外。
于是,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摇摇不稳地挣扎着向“十五妹”身边移去。
那蒙面少女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好不容易到了“十五妹”身前,他力竭地坐了下去,暗哑的唤道:“大嫂!大嫂!”
这称呼并不妥当,但他根本无法用其他称呼,他不知道对方的来历姓氏,“十五妹”三个字当然不是他能叫的,而对方是已婚少妇,所以,他用了这个称呼。
“十五妹”气息奄奄,双目微睁,又闭上。
蒙面少女脆生生地道:“她是你的大嫂?”
甘棠不答所问,继续地嘶唤着。
蒙面少女俯下娇躯,用一只纤纤玉指,抵住“十五妹”的“脉根穴”上。
“十五妹”终于睁开了失神的眸子。
甘棠疾自怀中取出“万应丹”……
“十五妹”声细如蚊地道:“甘少侠……请葬我在‘大佛窟’对面墓中,西门……嵩是……”
甘棠手捻药丸,伸了过去。
“十五妹”双眸一闭,喉头咕的一响,头一偏,死了。
甘棠全身发麻,药丸掉在地上,痴痴地望着“十五妹”的尸身,她死了,为他而死,然而现在他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舍命救他?她的真正身份是什么?
泪水,终于滚落在苍白的腮边。
他梦呓地道:“十五妹!大嫂!我发誓为你报仇!”
另一边,黄娇娇已被绛衣蒙面女迫得毫无还手之力,眼看援手迟迟未到,虚晃一招,闪电般朝向身侧林中遁去。
绛衣蒙面女不予追击,弹身朝甘棠这边来。
“十五妹”最后半句话:“……西门嵩是……”是什么?可惜她没有说完便断了气,留下了一个令人莫测的谜。
她遗言要求葬在“大佛窟”对面荒林之内,她不久前掘的墓中,这又是一个难猜的谜,她死了,此谜也许永远无法揭晓了。
甘棠感到全身脱力,眼皮沉重得直往下垂,神志逐渐模糊,他意识到将要发生的是什么,但欲振无力,手指“十五妹”的尸身,含糊的道:“请……请……带走她。”
声落仰首截倒。
蒙面少女惊呼一声道:“大姐,怎么办?”
绛衣女子摸了摸甘棠的脉息:“先带他离开此地吧!”
“这女尸呢?”
“就地埋了吧!”
“可是他说要带走,这当中不无蹊跷……”
“公主,有了,把您那扇坠‘天龙珠’含在她口内,可保尸体不腐。”
“好主意!听,有人来了。”
“公主,他伤势严重,如不立即救治,后果堪虞,依我之见,先离为上!”
“好!可是他哪能行动……”
“公主,这女尸由我带!”
说着,一把挟起“十五妹”的尸体。
破空之声挟着穿枝拂叶之声,震耳而来,看来“漱玉别府”已大举出动。
蒙面女子似乎很不情愿地抱起昏迷不醒,遍身血污的甘棠,甘棠的身躯,比她大了一倍,这一抱在手中,的确十分扎眼。
“走!”
两人双影,弹身电闪而去。
数十人影,蜂涌而现,两个蒙面女子在坦荡的黄泥大道上只剩下两点黑影。
分坛主黄娇娇一跺脚,道:“吕堂主,请率二十名弟子追下去!”
一个黑衫老者,恭应了一声,率手下疾追而去。
“赵堂主!”
另一个同是黑衫的中年武士一躬身道:“卑座在!”
“飞讯本门弟子,注意追探这两个蒙面女子的下落!”
“遵令谕!”
且说,甘棠苏醒之时,发觉自己置身在一张锦帐低垂的绣榻之上,衾柔被暖,枕衾之间,散发着阵阵幽香。
这分明是女子的闺阁。
他登时心如鹿撞,想翻身坐起,才一用力,周身剧痛难当,骨头仿佛全散了似的,“啊哟”一声,又躺了下去。
帐外,床边,一个悦耳的声音道:“别动,你伤势不轻!”
第二十一章镂心之情
甘棠在“漱玉别府”之外的斗场中,业已看出两个蒙面少女的身份,身着宫装的是“东海派”掌门之女孙琼瑶,着绛衣的,是司徒霜。
现在,在床边发话的,正是被尊称为公主的孙琼瑶。
一种异样的感觉,立时流通了甘棠的全身,使得他惊惶不安,但下意识中却又感到无比的慰贴。
最难消受美人恩,美人殊恩,最令人荡气回肠。
孙琼瑶是他所见美人中的美人,称之天仙化人,并非过誉,贴切极了。
隔着薄如蝉翼的柔丝纱帐,幽香微闻,那极美的轮廓,隐隐在目,像雾里看花,朦胧中带着美的神秘,又像云雾中的仙子,充满了勾人绮念的诱惑。
心跳自然地加速,面上有些热辣辣的。
他想到初邂逅时,妙目所流露的爱意,司徒霜的话,又一次响在耳边:“公主爱你!”
以前,因西门嵩恶毒的谎言使他自卑,沮丧,那种情绪,帮助他抵御了无边的诱惑,现在,心情不同了,一朵出自造物主精工培育的绝世名花,近在咫尺,等待着他攀折,他,只是一个凡人,他无法不动心。
孙琼瑶银玲般的声音再起:“甘少侠,怎么不说话了?”
甘棠心弦陡地一颤,讷讷地道:“敬谢姑娘援手之德!”
孙琼瑶嗤的一笑道:“这不值挂齿!”
“哦!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临时租赁的屋子,郑州闹市的一角!”
“郑州城?”
“不错!”
“已经过了黄河。”
“少侠,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甘棠心中一震,又是另外一种感受,若非孙琼瑶主婢适时相救,自己纵不死也落回了“漱玉别府”,后果不可言喻。
忽地,他想到了为他自己而死的神秘少女“十五妹”,她临死的话,犹在耳边:
“请……葬我在‘大佛窟’对面的墓中……”她为什么一定要选择那里作为葬身之地,令人无从想象,但这遗言,他必须做到,这是他对她唯一能图报大恩于万一的机会了,再就是为她报仇……
心念之中,惶急地道:“孙姑娘,请问当日罹难的那位女子遗体如何了?”
“她是谁?”
“在下的救命恩人!”
“哦!她的遗体已经殓棺,寄厝在此宅的后院空屋之中。”
甘棠几乎感激涕零,颤声道:“姑娘,这件事在下终身不忘!”
“言重了!”
“请问今天是初几?”
“十五!”
“今天……是……十五?”
“是的,怎样?”
“没有什么!”
口里漫应着,心中却如油煎,十五,“生死大会”之期,自己势不能代表“天绝门”参与这大会了……
罗帐轻启,眼前现了一张吹弹得破的粉靥,尤其那一双散发着万种柔情的眸子,令人不敢正视,四目交换,甘棠感到一阵意乱神迷。
樱桃初破的朱唇,发出了珠走玉盘似的声音:“少侠,听说贵门歧黄之术冠天下,所以你的伤……?我尚不敢造次用药……”
甘棠垂下目光,努力定了定神,道:“姑娘,请劳神吩咐为在下备一净室,在下设法自疗……”
孙琼瑶粉靥微微一红,情深款款地道:“何须预备,难道这间屋子不当意?”
“唉!不!不!在下……”
“这本是我的卧室,你安心疗伤好了,除饮食之外,我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你。”
“在下……岂能……”
“岂能用女子的闺阁,是吗?”
甘棠俊面上涨得绯红,答不上话来。
孙琼瑶盈盈一笑,放下了罗帐,道:“我不扰你了,床头有小磬,有需要时击磬好了!”
说完,莲步姗姗,翩然而逝,“砰!”房门关上的声音。
甘棠本想出言辞谢,自己不能占用女人的香闺,然而,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话无法出口。孙琼瑶走了,留下了一抹似兰非麝的幽香,和衾枕上原有的淡香融合在一起,她离开了,但那惑人的倩影,似乎仍在眼前闪晃,久久,他仍回不过神来……
眼前的幻影起了变化,变成了一个淡扫蛾眉,水色宫妆,云发披肩,满面哀怨之色的少女,她,是林云……
甘棠悚然而震,幻像消失了,一颗心仍跳个不停,他不能做出任何有负林云的事,甚至起念都不应该。
他从而想到那天与母亲和林云诀绝的那个场面,无疑地,他的行为不但深深地戳伤了慈母的心,同时也使林云心碎。
推源祸首,他简直无法形容心中对西门嵩的恨到底有多深多厚。
这些意念,使他心头魔障顿消,灵明复振。
他探手入怀,想服本门灵药“万应丹”,发觉情形有些异样,揭被一看,全身被洁白的绢布缠裹,看来是孙琼瑶给敷的外创药,绢布之外,罩了一套绸衫裤。
他费力地转身,发现药瓶在枕畔,另外还放置两袭外衫,心中不由又起了遐思,这种无微不至的照拂,表示出对方情意之浓。
他倒了三粒“万应丹”在口中,然后就躺卧之势,闭目行功。
灵药奇效,半个时辰之后,生机大畅,痛楚全消。
他起身下床,换上外衫,目光浏览全室,布置得华而不奢,清心悦目,虽然是女子的寝室,却有着七分书斋的气氛,这布置显然是专为了他,更见美人情重。
小几上置有茗点,他不客气地用了些,然后,在靠里壁的一张木榻凉蕈之上,开始以本门至高心法运功,希望能借略见恢复的一二成内元,释放被封的功力,由于“天绝武学”迥异常轨,别派高手,根本无法助力,只有靠自己勉力而为。
在这里的心情气氛,与“漱玉别府”的地牢相较,自是有天壤之别,而孙琼瑶在日常饮用中,掺加的何首乌等提神培元药料,发挥了极大的效果。
三天三夜。
仅只短短的三十六个时辰,他奇迹般地恢复了全部功力。
也在这短短的三天之中,江湖上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碧天如洗,万里无云,视界极为清朗。
“玉牒堡”后,第三座峰头之上,人头攒动,俗僧道尼丐俱全,人数在千人左右,虽然有这多的人,但却听不到半丝声息。
每一个人,面上都是沉重万分之色,像有不测之祸随时会临头一般。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向对面一座入云孤峰之上。
叠石峰!
生死大会正在进行,今天,已进入第五天。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也是武林史上空前的一次聚会,各门各派,三山五岳的武林人,都赶来参与。
其中,最令人感到震惊的是原本传言已遭了“死神”毒手的“少林”“丐帮”两门派的掌门人和长老,居然现身参加大会。
生死大会,关系着整座中原武林的存亡绝续,并非个人生死之争。
“玉牒堡主西门嵩”,率手下三十六名锦衣剑士,抱正邪不两立的救世宗旨,在叠石峰头约战“血帖”主人“死神”和“死神”手下近二十名“死亡使者”。
这一场武林空前的决斗,双方约定至死方休,所以称“生死大会”。
所有武林道的希望,全寄托在西门嵩一人身上,如果他胜了,道长魔消,如他败了,“死神”将君临天下。
三十六名锦衣剑士与二十名“死亡使者”的命运,取决于各自的主人,哪一方的主人落败身死,属下自决以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