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洗剑录
一推乃是他临终前全身气力之所聚,国王焉能禁受得起,只听得“波”的一声,宝剑朝
内刺出,插入了国王胸中。两叔侄成了冤家对头,同时毙命。
这件意外之事突然发生,交战双方,都不由得蓦地一惊。谷中莲叫声不好,慌忙跳
出圈子,过去一看,只见两人都是肚腹洞穿,血流满地,早已死了。尼泊尔那几个武士
不及谷中莲迅速,但这时也已跑了过来。谷中莲无暇哀伤。一眼瞥见自己那把宝剑尚在
国王手中,连忙将它拿下,一个转身,将弯万一抛,撞倒了两个武士,迅即改用宝剑,
一剑便向孟哈赤斩去。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蓬飞,孟哈赤手中的铁棒,登时只剩
下短短的一截!
景月上人双钱打来,谷中莲已是连人带剑,化成了一道银虹,疾卷过去,只听得
“当”的一声,景月上人双钹合下,将谷中莲的宝剑夹住,孟哈赤大喜道:“好,先夺
下她的宝剑!”话犹未了,只听得一片断金碎玉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景月上人的
一面铜钦,已被破作两边!
景月上人的铜钹有五寸多厚,加上他本身的内功亦颇不弱,只道宝剑也无奈他何,
哪知还是给霜华剑破了。谷中莲宝剑转了个圈,仍然向尼泊尔废王削出,但她破了那面
铜钹,虽然易于反掌,毕竟也是稍稍受阻,就在这一瞬间,孔雀明伦王抛起袈裟,已如
巨鹰展翼,当头罩下。
谷中莲一剑刺出,“嗤”的一声,孔雀明伦王的袈裟穿了一孔,谷中莲也给他扇起
的那股风力,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身不由己的连退数步。说时迟,那时快,谷之华亦
已赶到,一招“白鹤剔翎”,剑挟劲风,刺到了孔雀明伦王身前,堵住了他向谷中莲的
追击。
师徒俩双剑合壁,大显神威,俨如玉龙夭矫,裹住了一片红霞,杀得孔雀明伦王只
有招架之功,不消片刻,那件袈裟已是遍体鳞伤,又添了十几个破洞。孟哈赤舞动轻了
几斤的铁棒,景月上人也拿起了他那两面破钱,再来加入战团,以三敌二,兀是只有招
架的份几。尼泊尔的武士,几曾见过如此恶战,只怕秧及池鱼,避之唯恐不远,更莫说
插手了。尼泊尔废王死里逃生,更是吓得面青唇白瑟缩一隅。
尼泊尔废王正想退出这间屋子,刚到门边,忽地被人当胸一把抓住,那人阴恻恻他
说道:“你怎么把我的干孙儿杀了?”
尼泊尔废王大吃一惊,定睛看时,却认得是昆布兰国的金轮圣母童姥姥,连忙说道:
“圣母休要误会,你的干孙儿是和泰清王自相残杀的。”
童姥姥冷笑道:“你骗得了谁,泰清王敢来迫宫,还不是受你的指使?冰害死我的
干孙儿,叫我这老年人无依无靠,你自己说说,你应该受何惩处?”尼泊尔废王听出事
有转机,“卜通”跪倒,“咚、咚、咚”的就叩了三个响头,童姥姥道:“你这是干吗。
三个晌头就赔得两亲人命吗?”
尼泊尔废王道,“若蒙圣母不弃,请收我作你的干儿,我有两个孩子,也就是你的
干孙儿了。”童姥姥道:“这么说,我失了一个干孙儿,却得回两个,外加一个干儿,
也还不至于亏本,不过——”
尼泊尔废王忙道:“昆布兰国和马萨儿国两国的宝藏完全归你所有,将来两国合并,
你就是两国共同拥戴的圣母。喔,我还说漏了一个,若是我能回国复位,尼泊尔也……”
童姥姥道:“长远之事且先莫说,只说目前之事。你们连马萨儿国的公主都打不过呢,
还敢说要吞并她的一个国家?”尼泊尔废王道:“正是要求圣母相助。”
话说至此,童姥姥才哈哈一笑,放开了废王,搓一搓手,站了起来,说道:“听起
来你倒要比我这个干孙儿有点良心,我这个干孙儿呀,唉,唉,真是在我白疼了他一场,
他竟敢瞒过了我,偷偷将解药给了这个丫头!”
废王大喜道:“我还没有禀告你呢,你这个干孙儿和这位马萨儿国公主其实乃是兄
妹。”童姥姥道:“我早已知道了。你别罗嗦,我助你一臂之力便是。”迈步上前,喝
道:“退开,待我拿她!”
景月上人与盂哈赤巴不得有人接替。连忙退下,孔雀明伦王虽然不高兴童姥姥这副
骄做的神气,心里亦自想道,“也好,我乐得坐山观虎斗。”袈裟一撤,跟着也就退开。
孔雀明伦王的袈裟一撤,两道剑光登时向童姥姥卷来。童姥姥长袖一挥,使出上乘
的卸劲功夫,将谷中莲的宝剑一引,“叮”的一声。教谷中莲的宝剑碰上她师父那把剑。
岂知谷之华的“玄女剑法”神妙无方,两师徒又是配合得十分纯熟,心意相通,童
姥姥的功力虽然高过她们二人,却也高不了太多,两师徒的宝剑一碰,反而解开了童姥
姥那股粘黏之劲,两口宝剑登时反弹削出,反而变出了另一新招,双剑…合,只见童姥
姥的一蓬乱发,己随着剑光飞起。
童姥姥又惊又怒,五指疾弹,只听得“铮铮”之声,恍如繁弦密奏,原来她每根手
指上都套着一只铁指环,可以当作兵器未使,由于动作快如闪电,运劲又恰到好处,谷
中莲宝剑的威力未及发挥,剑尖已给她弹歪。
谷之华一招“长河落日”,剑光划了一道圆弧,迅速补上缺口,阻歇了童姥姥的攻
势。师徒俩双剑合壁,攻中带守,重姥姥竟是无可奈何。
童姥姥之连发三次暗器,先是夺命神砂,接着是透骨钉和化血针,每一种暗器都是
含有剧毒足以置人死命的暗器。但谷之华师徒俩所使的都是世所罕见的宝剑,双剑合壁,
化成了一道光幢,任何暗器,投入光幢之内,都化成粉碎,根本就打不到她们身上。
童姥姥暗器无功,毒粉失效,心中焦急,只好冒险进招,觑个真切,运指连弹,铮、
铮两声,又在两剑的剑脊上各弹了一下。
谷之华忽觉一缕阻寒之气,忽地从剑柄传入她的手心,与此同时,谷中莲则感到一
片炙热。原来童姥姥练有阴阳二气,“隔物传功”,因人而施,同时向谷之华和谷中莲
攻袭。
谷之华发觉不妙,立即抱元守一,导引真气,从手少阳经脉顺流而下,与对方攻来
的困煞之气相抗。她功力之厚,不及童姥姥,但功力之纯,却在童姥姥之上,虽然不能
立时驱出毒质,但那股阻煞之气,只攻到了虎口的“关元穴”附近,就再也升不上去了。
谷中莲服食了天心石之后,护体神功最近也刚刚练成,自然生出反应,恰恰也足以
与对方的毒气相抗,这么一来,双方各有顾忌。谷之华师徒要分神抗毒,但童姥姥由于
不断要施展“隔物传功”的绝技,也是危险极大,只要一个弹得不准,必然也要给宝剑
所伤。
激战中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气呼呼地嚷道:“小顺子,你眼中还有你这个爷爷吗?
你要害死我的莲儿,先把我杀了吧!咦,你们都是些什么人?我的孙儿哪里去了?”原
来是昆布兰国的太上皇,扶着一根拐杖,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小顺子”乃是他孙儿的
小名,他只道国王要杀谷中莲灭口,故而赶来相救,却不知道他的孙儿早已死了。他年
纪老迈,视力模糊,一时间还未认出尼泊尔废王,但已隐隐觉察这些人的装束,不似他
本国的武士。
尼泊尔废王嘿嘿冷笑道:“老爷爷,你要找你的孙儿么……”太上皇大叫道,“童
姥姥,快快住手,你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你切莫伤了我的莲儿!好呀,你还不住
手,我把我这条老命与你拼了!”他发现了童姥姥正在向谷中莲步步进迫,便只顾朝着
童姥姥大叫大嚷,根本就听不到尼泊尔废王在向他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又听得呜呜声响,
一声比一声急促。
童姥姥面色倏变,原来这正是从她那座金轮宫传未的警报,童姥姥寻思:“玛儿不
知是碰上什么强敌,警报来得如此紧迫?
金轮宫是我的根本重地,我可不能不顾。这两个女子我也没有必胜她们的把握,不
如就给太上皇做个顺水人情吧!”当下一声长啸,回答缨大人的讯号,一转身就从太上
皇身边掠过,在太上皇耳边低声说道:“我只要那本龙力秘藏。回头你给我送来。”她
最近确实知道了太上皇身世的秘密,只道这本龙力秘藏在太上皇那儿,她肯买帐,这也
是原因之一。
童姥姥突然撤退,尼泊尔废王这边的人个个吃惊,生怕谷之华师徒双剑合壁,又再
杀来。连孔雀明伦王也打定了只顾自己的主意,悄悄的从废王身边移开,靠近了门口。
孟哈赤是废王的忠仆,不忍离开,但亦已手颤脚震。
谷中莲颤声叫道:“爷爷!”太上皇挥手叫道:“快走!快走!
我已不能保护你了,你快快出宫去吧!小顺子他眼中已没有我这个爷爷了。”谷中
莲下忍把他孙儿的死讯便告诉他,眼泪不禁夺眶面出,又叫了一声:“爷爷。”
谷之华听出谷中莲声音有异,仔细一瞧,只见谷中莲眉心隐隐现出一股黑气!谷之
华大吃一惊,心道:“她怎的遭了那妖婆的毒手。刚才双剑合壁,防御得风雨不透,毒
药怎的会沾到她的身上?她现在的功力已是不逊于我,何以我又不觉得什么?”谷之华
哪里知道,谷中莲并不是遭了童姥姥的毒手,而是国王骗她眼下的那颗毒药,现在开始
发作了。正是,
同气连枝施毒手,只知利害不知亲。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冰河洗剑录》——第五十四回 同室操戈何惨酷 临歧分手暗伤心
梁羽生《冰河洗剑录》 第五十四回 同室操戈何惨酷 临歧分手暗伤心 谷之华在徒弟耳边忽地叫道:“玉女投梭,金鹰展翅!”谷中莲自小跟随师父练习
剑木,师父说什么,她就练什么,这已经成为习惯,当下不假思索的立即出招,剑光如
练,向前刺出,果然先是“玉女投梭”随即变为“金鹰展翅”。
孔雀明伦王站在门口,他是个武学大行家,本来也看出谷中莲有些异样,但却不敢
断定她是否真的中毒,即使中毒,也还不能断定她受毒的深浅,一见双剑合壁,两道剑
光,恍如二龙抢珠,来势十分凌厉,孔雀明伦王吓得连忙躲避,哪里还敢阻拦。转眼间
谷之华师徒俩已是闯出宫外。
谷中莲走了之后,太上皇放下心头大石,松了口气,这才认出了面前的这人是曾经
以子侄之礼,由他孙儿带领来拜见过他的那个尼泊尔废王。大上皇吃了一惊,说道:
“你怎么带领这么多人私自闯进我的内宫?我的孙儿呢?”废王道:“老祖宗,你别伤
心,我看你身体很好,还可以亲自执政几年。我愿以客卿的地位,帮你的忙。”
原来尼泊尔废王见昆布兰国的国主和泰清王同时死了,心里正在着急,不知如何收
拾残局。这时忽然得了个主意,意图利用太上皇作为愧儡,让他操纵昆布兰国的政事,
这么一来,他就仍然可以运用昆布兰国的兵力了。
太上皇莫名其妙,斥道:“我的家务事不用你来插口。”废王笑道:“我这是一片
好心,你的孙儿,你看——”太上皇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两个人倒在血泊之
中。大上皇定睛一瞧,这才发现是他孙儿和泰清王两人的尸体。
突然间太上皇瞪得又大又圆的双眼布满了红丝,尼泊尔废王给他瞪得心里发毛,连
忙说道:“老爷爷,这,这不关……”话犹未了,只听得太上皇大吼一声,便似发了狂
的怒汉一般,举起拐杖,不由分说,劈头便打,只一下子,就把废王身边的两个武士打
翻!废王的胫骨也着了一下,痛得在地上打滚。
孟哈赤喝道:“你这老糊涂嫌命长么?”一抓抓着杖头,哪知太上皇也不知哪里来
的一身气力,孟哈赤一抓竟没抓牢,“卜”的一下,膝盖也被敲了一记,登时矮了半截。
原来太上皇虽没习过武功,但自幼便得他母后传过静坐吐纳的方法,他自己也不知道这
便是修习内功的基本功夫,只觉持之有恒,身轻体健,便数十年如一日的行之不辍。这
数十年的功力岂比寻常,孟哈赤要夺他的拐杖,等于与他硬拼功力,焉能拼得过他?
景月上人发觉不妙,连忙从背后愉袭,伸指点太上皇的穴道,太上皇未学过武艺,
内力虽强,却不懂得运用,也不知道趋避,被他一指点中了“谷虚穴”,登时动弹不得,
拐杖也就掉下来了。其实若只论本身功力,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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