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洗剑录
欧阳家的门人子弟连忙将他扶起,欧阳二娘劝道:“仲和,你不用心焦,你文亲家在
此,谅这两个小贼插翼难逃,你进去!歇歇吧。”欧阳仲和眼光一瞥,见文廷壁正在东躲西
闪,遥遥发掌,看来他对江海天这口宝剑相当忌惮,因此只是采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的打法。
欧阳仲和“哼”了一声,迁怒到门人子弟身上,气狼狠地骂道:“你们都是死人,都是
瞎了眼睛的,这么多人,却给贼人混了进来,偷了东西还不知道!”欧阳二娘皱起眉头,劝
道:“仲和,今天是喜庆日子,别说触霉头的说话。”欧阳仲和骂道:“闹成这个样子,还
有什么可喜可庆?女婿伤了,女儿跑了,连我保命的灵芝也给人偷了,咱们欧阳家的面子都
去尽了,哼,哼,我看你这丈母娘怎样收场?”
本来是喜气洋洋的礼堂,的确已是闹得不成个模佯,就在此时,只听得“呼”的一声,
堂上那两支高烧的红烛已给掌风灭掉,接着“乓”的一声,那陈列着礼物的“喜桌”也给打
翻,江海天的宝剑盘旋飞舞,剑光四射,四壁挂着的喜幛也都给割得破破烂烂。那满堂宾
客,胆小的早已逃回家去,胆大的也不敢留在礼堂之中,当真是有如鲁智深大闹五台山——
闹得个“卷堂大散”!欧阳二娘怕丈夫受到误伤,连忙叫门人弟子扶他进去,欧阳仲和兀是
一路骂声不绝!
江海天将灵芝分为两段,他吃了半支,将另一半交还给姬晓风,说道:“这半支你留下
吧,我无需这许多。”姬晓风笑道:“滋味还不错吧?”江海天道:“的确不错,多谢姬伯
伯。”姬晓风笑道,“我这只肥鸡的味道也很不错,咱们都该多谢主人。”那只肥鸡已给他
吃得干干净净,他双掌一抹,霍地用了十招“童子拜观音”的招式,就向欧阳伯和打去,欧
阳伯和料不到他突然走出剑光圈子,向自己攻来,百忙中用了一个“大弯腰,斜插柳”的解
数,一面闪避,一面还击,姬晓风一击不中,倏地又退口来。笑道:“多谢主人家的好东
西,你不必还礼了。”把欧阳伯和气得半死。
欧阳二娘又是心痛,又是气怒,忽觉脚下有物件绊住,原来是新郎身上所披的那两条彩
绸,新郎受了伤,彩绸也弃于地上了。
欧阳二娘抬起了这两条彩绸,双手一抖,左手的彩绸卷向姬晓风,右手的彩绸卷向江每
天,姬晓风哈哈笑道:“喂,你看错人啦,我不是新郎,你别给我披红挂彩!”
姬晓风手舞足蹈,随着那条红绸,忽而凌空斜掠,忽而贴地盘旋,旁人看来,就似他是
有意与欧阳二娘配合,同作红绸舞一般。欧阳二娘接连用了十几种不同的手法,都未能将他
卷住。
江海天恃着有宝剑在手,红绸卷来,他挥剑便削,却不料那红绸轻飘飘的,毫不受力,
蓦然间给她卷住,欧阳二娘厉声喝道:“撤手!”便要把江海天的宝剑卷去。
幸而江海天的“天魔解体大法”,功效尚未完全消失,内力上要胜过欧阳二娘,欧阳二
娘一运劲,红绸受力,登时给宝剑削去了一片。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江海天宝剑被卷的那一刹那,文廷壁已是一掌劈来,江海天迫得
再与他硬拼一辈。“蓬”的一声,江海天退后三步,文廷壁正待追上去再补一掌,江海天的
宝剑已经摆脱了红绸的缠绕,一招“横云断峰”,挡住了文廷壁的去路。
欧阳二娘暗暗叫了一声“可惜”,但她试出了江海天的功力之后,也立即更换了对策,
不急于卷走宝剑,却使出了以柔克刚的功夫。
原来欧阳二娘的功力虽然远远不及文廷壁,甚至比不上欧阳伯和,但她却最擅长于“卸
力化劲”的功夫,江海天的宝剑一给红绸沾上,就每每给给她带过一边,如此一来,宝剑的
威力就打了折扣,大大有利于文廷壁与欧阳伯和的进攻。
不消多久,江海天给迫到了一隅,情形发发可危,文廷壁冷笑道,“好小子,还不眼输
吗?除非地底有缝,你变了蚂蚁钻出去,否则是决难逃了。念在你与我们教主有段渊源,我
给你指一条生路吧。你把宝剑抛下,作为赔偿我欧阳亲家的灵芝,然后负荆请罪,或者我可
以给你说情。”
姬晓风正自若思无计,听了这话,忽地灵机一触,叫道:“贤侄,有了!咱们入地无
门,但却还上天有术!”
江海天也真机灵,立即听懂了姬晓风的意见,蓦地大喝一声,唰唰两剑,把文廷壁迫退
了一步,文廷壁只道他是“困兽犹斗”,怕他拼命,当真还有几分顾忌。哪知江每天却是以
进为退的战术,就在文廷壁退步的这一刹那,他蓦地纵身跃起,一剑刺穿了屋顶,随着一掌
将裂洞震开,屋瓦的碎裂声坠地声响成一片。
欧阳伯和叫道:“不好,这小贼要逃!”话声未了,江海天已钻了出去!欧阳二娘忙把
红绸抛来,意欲把姬晓风拖下。
姬晓风身法快极,但那洞口只能通过一人,他跟在江海天的后面,身法多快,也总得让
江海天先钻出去才行。
欧阳二娘的红绸挥舞,夭矫如龙,只听得“呼”的一声,姬晓风上半身钻出外面,一只
脚却还未来得及拔出,脚踝刚好被红绸卷住了。
欧阳二娘大喜,正要使劲拖他,忽觉那条绸带突然变得如同冰棒,一股奇寒之气直刺她
的掌心。欧阳二娘不由得大吃一惊,叫声:“不妙!”急急忙忙撒手。
姬晓风哈哈大笑道:“你把新郎的彩绸,送给我做缠脚布,我可不领你这个情。”转瞬
之间,那笑声已似在围墙之外。
原来姬晓风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了第七重境界,可以隔物传功,只因使用这种极厉害的
邪派功夫,最为耗报内力,故此姬晓风不肯轻易使甩。
欧阳二娘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文廷壁忽然将她的手掌十握一轻轻的搓了几搓、欧阳
伯和叫道:“文亲家,你干什么?”欧阳二娘面红耳赤,方良一征;忽觉一股热气从文廷壁
的掌心发出,这才知道是文廷壁用本身的功力替她驱除寒气,欧阳二娘本身的功力不弱,姬
晓风又只是“隔物传功”,因此她所受的朋寒之气还不算重,得了文廷壁之助,很快就恢复
了原状。
欧阳伯和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只因文廷壁在江湖上声名狼藉;故此适才有点误会,到了
这时,当然也已明白了文廷壁并非调戏他的弟妇,连忙与欧阳二娘向他道谢。
文廷壁道:“不能再耽搁了!赶快追吧!”欧阳怕和道:“姬晓风的轻功妙绝天下,只
怕追不上了。”文廷壁笑道:“亲家不必担心、我担保你追得上!”欧阳伯和见他说得极有
把握,半信半疑,只好与文廷壁一同追去。
且说姬晓风出了欧阳家,立即拔脚飞奔,江海天用尽全力,紧紧追随,最初总是落后数
丈,渐渐就可以与他并肩而行。江海天还以为他是故意放慢脚步,后来听得他的呼吸之声似
甚沉重,才发觉有点不对。
这时他们已逃进秦岭的丛林中,江海天道:“姬怕伯,谅他们追不上了,咱们歇歇
吧。”话犹未了,忽听得文廷壁的声音叫道:“姬晓风,你还跑得到哪里去?留着点气力
吧,免得自讨苦吃了!哼,你还要跑,站住,站住!”
江海天给吓了一跳,游目四顾,却不见文廷壁的影子,姬晓风笑道:“他是用传音入密
的功夫,意图将咱们骗出来的。别上他的当。”其实江海天也学过这门功夫,只因临敌的经
验不足,一时慌张,就没有察觉出来。
姬晓风道:“听这声音,他最少离开咱们还有三里,贤侄,你意欲如何;是跟他们拚
呢;还是再逃?”江海天道:“伯伯,你,你是不是受了伤了?”姬晓风道:“伤倒没有,
只是被他那厮用隔空点穴的功夫整了一下,还未能腾出时间来运气行血……”
江海天吃了一惊道:“那你怎么刚才还用修罗阴煞功?内力岂非更损耗了?”姬晓风
道:“要是再逃的话,我大约还可支持半个时辰,但终须给他们追上,我看不如拼了吧”江
海天道:“怎么拼法?”姬晓风道:“我再用修罗阴煞功,纵然伤不了文廷壁,最少也可以
击毙欧阳二娘,就是那欧阳伯和,谅他也要受伤。这么样,你有宝剑,就不难打赢文廷壁
了。”
“江海天热泪盈眶,道:“伯伯,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赞同。”他知道以姬晓风现在
的情况,倘若再用修罗阴煞功,纵然伤得敌人,自己也决难活命。姬晓风不过是想牺牲自己
来保全他而已。
姬晓风苦笑道:“难道咱们就束手待毙吗?”江海天沉吟道:“最好咱们能找个地方暂
时躲避一下,只需半个时辰,咱们就可以各自运功,恢复精神了。”原来江海天虽然得那半
根灵芝,元气不至于怎样受伤,但也还急需运功调治。
姬晓风道:“临急临忙,哪里找得这样的好地?要是随便找一块岩石或树木掩蔽,那就
要完全讲运气了,倘若给他们发现,危险更大。”
江海天也自彷徨无计,忽地他想起了云召给他的那张地图,在地图上的许多地方,云召
都加有附注,写上他好朋友的名字,叫江海天在急难之时,可以找他们相助的。
江海天拿出地图一看,“咦”了一声,道:“果然有一个于大鹏,那于少鲲没有骗我!
这于大鹏大约当真是他的父亲!”姬晓风道:“于大鹏是少林派的俗家高手,你不知道吗?
你为什么提起他来,这是怎么回事?”江海天道:“这事我慢慢和你再说,咱们现在赶快找
这于大鹏去,他就住在附近。”
姬晓风道:“哦,于大鹏就住在这山中吗?坐落何方?”江海天看了看地图,说道:
“在神女峰鸣琴洞边。”姬晓风道:“你怎知他肯收容咱们?”江海天道:“我有云召的金
狮令。”姬晓风沉吟片刻,苦笑道:“好,事到临头,我也只好不顾这老面皮了。姑且去一
试吧。”
江海天听他口气,似乎不大想见这于大鹏,但已无暇问他缘故。只见姬晓风身形一起,
从丛林中穿过,手拨繁枝密叶,身形过处,树叶铺了一地。江海灭亡用天遁传音之术叫道:
“姬伯怕,你错了,不是这个方向!”
姬晓风倏地折回,低声笑道:“这秦岭我曾进出数次,了如指掌,不必看图,我就可以
带你到鸣琴涧。我这是故布疑阵,文廷壁见了这满地落叶,一定以为咱灯是匆匆忙忙,从这
边逃走。”江海天这才恍然大悟,心想:“姬伯伯真不愧是个老江湖,机智精细,确非常人
可及。我可得跟他好好的学。”
姬晓风道:“你提一口气,用踏雪无痕的轻功,尽量避免在地上留下足迹。”江海天紧
紧相随,不到一炷香的时刻,便到了鸣琴涧边。
一条瀑布从悬崖上泻下,汇到涧中,其声叮咚果然甚似琴声,姬晓风游目四顾,却不见
人家。江海天道:“对了,这悬崖上果然有五棵松树。”他们二人施展绝顶轻功,避过瀑布
的正面。攀上悬崖,但那瀑布飞珠溅玉,仍然不免湿了衣裳。
姬晓风笑道:“找着了,吃点苦头,也还值得。”只见那五棵松树,交抱如盖,占地甚
广,松荫之中,露出一角短墙,果然有个小户人家。江海天道:“幸亏云庄主在地图上的附
注说得明白,倘若不然,还当真难以发现呢。”姬晓风道:“咱们正要旁人难以发现。”当
下,就向那家人家走去。
江海天心里正自思量,“要不要将他儿子的死讯告诉他呢?”姬晓风已走到门前,忽地
皱了皱眉,低声说道:“里面有人。”江海天道:“什么人?”姬晓风道:“是个女子。于
大鹏的老伴早已死了,我只知道他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这个女子不知是什么人?”姬晓
风是天下第一神偷,耳力目力,都超过常人十倍,江海天在这方面远不如他,听不到里面的
话语。心想:“管她是什么人,敲门再说。”
江海天敲了几下门,姬晓风又隐约听褐里面有个苍老而又惊惶急速的声音说道:“快,
快躲起来!”姬晓风大为奇怪,就在这时,邓两扇门“呀”的一声开了。
屋子里出来一个老人,脸帝惊惶之色,盯着江海天厉声喝道:“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什
么?”
姬晓风从老松树后蓦地现出身形,笑道:“老于,还认得我么?”
于大鹏又是一惊,大怒喝道:“好呀,姬晓风,原来是你!你害得我好苦,又想来偷东
西了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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