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独手丐
,便不归他所管。湾口大镇又是各路土豪约定交易停泊之所,号称三不管,往来商船均知当地水陆要冲,远近土豪恶霸、往来客商的货物均要由此起运,非但谁也不肯破坏,反倒随时有人相助防护。镇上又住着两个有名人物,本乡本土自不必说,便对水旱两路的绿林中人也有交往,哪怕中途发现贼船尾随,一到当地便得平安,还可设法求那两人保护,代向来贼求情,怎么也不至于人财两亡,身遭惨祸,故此镇上繁盛已极。
照着渡江时异人之言,也应是在当地分手,不过这条山路虽极难走,路却近出不少。
初起身时并未打算,只为路过康前镇,看出形势可虑,临时改道掩来此地。仗着各有一身好功夫,连那两条樵径俱都避过。入口不远便即攀上崖顶,往前进发。桑老人笑说:
“按照预计本想从容起身,赶过两处打尖站头,再往镇店中宿上一宵,明早到了孔家湾再行分手,以防万一有什事情,未照这位异人所说,无心错过。谁知发生波折,前途俱是童山石崖无人之地,连我也只为了寻访仇敌踪迹,前后来往过两次,中途并无宿处,越过此山偏巧又是康氏弟兄的势力之内,这厮平日那么骄狂自恃,镇上发生这大乱子,定必怒发如狂,决不甘休。贼党已对我们生疑,此时想已发出信号,沿途堵截,盘问虚实,休看我们脚底迅速,他那传递消息的方法只有更快。何况我们俱是生人,只要将那旗花信号一路传达过去,不消几个时辰,非但这面境内可全知道,便是和他通气的那些土豪贼党也都得到信息。我们决定追他不上,说不得只好连夜起身,在天明以前越过大小康场和十八里沟边境,抄小路直达孔家湾,索性去往相识人家投宿,睡到预定分手之时再行起身。这样未了一段虽然要绕不少的路,仍照预计分手,却是一点不差。我想和二位贤侄日落以前便寻住处,舒舒服服谈上些时,吃饱睡足再行起身,顺大路走出两三里便是孔家湾了。”三小弟兄自无话说,四人边说边走,穿山过涧,纵跃如飞。还未走到黄昏,山前村镇人家业已在望,知道此时下去容易被人看破,便先觅地休息,取出于粮吃饱。候到天快入夜,然后往出山路上绕去。经过大小康场天只初更,十八里沟就在小康场的附近,河沟不宽,四人一跃而过。
沈、姜二人问知康氏弟兄最是好名,这方圆一二百里以内的地名都喜带上一个康字,心正有气,月光忽上,同时瞥见对面小径上走来两人,桑老人忙喝禁声,刚往侧面坟堆后一掩,想等来人过去再走,以免相隔来路太近又生枝节,不料那两人走过面前忽然回身,刚喊得一个“桑”字,老人已抢先赶出,匆匆相见,便随来人往前走回。原来那是老人两个相识的后辈汪大、汪二,在当地耕田为生,日里听说老人祖孙还有几个帮手大闹小沙湖,冲破截江锁,君山吴枭叔侄传令沿江各地大小水寇与之为仇的信息,不由大吃一。惊,无奈自身本领不济,爱莫能助。弟兄二人由孔家湾镇上回到家中,正在相对愁虑,夜饭后忽然有人隔窗发话,说老人祖孙同了两个少年已在途中,转眼就到,四人形貌已被贼党看出,此去荆门、洞庭等地到处危机密布,步步皆险,可将这四人引到家中,非但同行少年,连桑氏祖孙的形貌装束也须改变,最好假装客商,搭一得有吴贼保护的商船,索性出其不意径由洞庭回转,到后带了家中妇孺再往荆门山中暂避,反较稳妥。并说,商家隐居的渔村对头至今尚未发现,只知他是祖孙二人,专一注意那条附有铁桨的快船。现正乱发急令,并派许多能手沿江搜索那条快船的下落,还想不到别的。
只管在孔家湾搭船回去,形貌已变,再和盆子装不相识,另外寻一相识的人与之做伴,就遇见贼党上船查问,也认不出等语。初发话时不令汪氏弟兄出去,听完出看,所居是片旷野,竟未发现人影,料是老人好友,心中关切,忙照所说引来,果在途中相遇。同时谈到对岸来路方才还有两个相识的人在黄昏前见面,似还不曾得到信息。
近来康家弟兄自在康庄开河之后,觉着大小康场地土大薄,又隔着一座山,已将他那亲信的人搬了回去,另外招些苦人为他耕种,共只派了有限几个爪牙掌管,兼做他的耳目,就被知道也不妨事,何况内有两人是旧相识。四人来路并未出手,敌人在后喝止,相隔又远,可装未闻,稍微分说,只要本来面目不被认出就可无事,无须多虑。这两弟兄人颇义气,全家种着三十多亩土地,又在镇上开了一个口袋铺。当地人家均是依田而居,只两户自耕农。天近二鼓,农家俭节早起,已早安眠。路上月光如水,一个人也未遇见,桑老人料知又是那两位异人所为,也许令其孔家湾分手都是为了自己方便。仗着途中业已吃饱,一面劝止主人不要费事,一面打听镇上停泊的商船,果有两条大船,非但平日得到君山照应,并还常代吴贼就便采办各地需用之物。船老大交情颇宽,人最义气,桑老人和汪氏弟兄均与相识,匆匆议定,忙托汪大连夜赶往镇上,偷愉与之商量,允与不允均速回信。人去之后,汪二夫妻恰将面水饮食端进,老人推谢不掉,随意吃了一点,便由沈、姜二人取出易容丸,照齐全所说如法施为,面容立变。老人见所带易容丸甚多,共只用去两个半粒,合起来不过黄豆大小,连皮色也都变过,连声赞妙,间明用法,讨了三丸藏起,再将二人所剩九药如法涂在祖孙二人脸上,也将形貌换过。姜飞另取出一小包药粉倒在水里,将老人须发全都染黑,分了一些解药交与老人收下,可备随时可以复原之用。老人问明易容之后不用解药,至少要经两三个月方始逐渐退去,否则怎么也洗不掉,越发高兴。沈、姜二人见汪二在旁赞不绝口,两次欲言又止,知其想讨两粒,也送了三粒与他,加上一小包解药。汪二外号小白条,武功不甚高,水性却是好极,彼此谈得十分投机。睡前汪大赶回,说事已办妥,船老大非但一口答应,并还早就关心,日里便在打听,回转洞庭、湘江恰又必走之路,此船连来带去君山方面全都知道。就是形貌不变,同时上船,只不被人看见,到了船上便可藏起,船头插有君山的旗,沿途贼党均通信号,更不会上船查看,尽可放心等语。四人闻言大喜,又谈了一会,便各安眠。天明起身,沈、姜二人见只盆子在旁,问知老人天未明前业已上船,因盆子不舍分手,又恐二人途中劳倦,不肯惊动。本来预定祖孙分走,盆子假装船上新招的小伙计,守在旁边,想等二人醒来话别再走,不曾跟去。行李、兵器老人已先带走,并嘱二人紧记途中之言,以防有失,尤其黄松岭黑店更要留心等语。二人见盆子那样依恋,同声劝慰,匆匆洗漱。汪氏弟兄早已准备酒饭相候,汪二并还固执要送二人一段,推谢不掉,只得听之。吃完分手,汪大自送盆子上船,沈、姜二人便由汪二引路,往乐乡关进发。汪二一直送出三十里外,沈、姜二人再三辞谢,方始答应在前途相识镇铺中打完了尖再行分手。
快到前面山镇,姜飞无意中听汪二说不久要往岳州访友。为了当地种地受气,两三面均是有势力的土豪恶霸。靠近孔家湾一带的田地均要强行收买,敌是敌他不过,房后那家自耕农已快成交,如今只剩自家这三十多亩田地。差役常时下乡骚扰,越来越凶,卖与一家姓张的土豪多少还能得点田价,以免闹翻被其强占了去更是冤枉。听说岳州这家是个大家世族,近来为了年景荒乱,结寨自保,平日只管作威作福,财势大得惊人,连地方官都当他祖宗一样看待,但对他手下的人却较宽厚,这位朋友又是他得用的武师,目前安分种田的人简直无法立足,说不得只好前往混上些时。因其不喜单身汉,仗着家无幼童,也许弟兄全家均往投奔,暂时先拿力气换钱,等到天下太平,再用新旧两起积蓄另外设法买田耕种。此去虽是好友相招,自知本领不济,决不想出人头地,再吃江湖上饭等语。二人闻言心中一动,再一细问所去人家,正是沈鸿昔年杀父夺妹之仇、外号烟花太岁小霸王的钱耀祖。
钱贼一子承挑两姓,本是湖南首富王廷诚的第三子,从小过继钱家,父兄都做大官。
长兄王耀宗少年科第,年纪轻轻做了一仟外官,贪污荒淫,闯了乱子,看出风头不顺,仗着朝中有人,也未受到处分,年未四十便告了终养,人却不曾回乡。因在开封城外置有大片园庄,加上续弦妻子十分得宠,又是最有权势的亲贵人家之女,母家就在汴梁,于是留了下来。因其性最贪淫,在外面偷偷立了两处外家,常时背了续弦妻子,带上两个保镖的和几个心腹恶奴前往淫乐,倚仗财势,无所不为。姜飞之父生前便种王家的田,虽因所种的田归王耀宗新纳的爱妾所有,是个开封城里的土娼,人最妖淫,颇有几分姿色,王耀宗爱如至宝,每月必要想出许多花样,或借查看所经营的农商为名,背了爱妻前往欢叙,住上几天。起初往来十分隐秘,后因性喜结交当道,作威作福,饮食用度又极豪奢,王妾最善撒娇献媚,耀宗为她所迷,百依百随,除代置许多田产而外,又在当地建了一片园林精舍作为自己别墅,以及应酬达官显宦之用。王妾娼妓出身,只管骄狂任性,平时对人尚不刻薄,因此姜氏夫妻虽代人忙上一年,衣食还能保住。本来相安无事,并还小有积蓄,眼看别家种田人过得那等苦法,自己夫妻子女五人居然过得满好,非但知足高兴,对田主人也极忠心。因其祖传种花手艺,无论什么花树,经手立活,相隔又近,王妾先不知道,后来听说,将他喊去,一试果然。连做了两年,王妾对他极好。
姜父彼时人才三十来岁,生得十分精壮,正感激主人待他的好处,不料王妾水性杨花,早就与人私通,并将旧情人引去,表面做他粮柜上的账房,日常晴中幽会,仗着平日肯用钱财,收买人心,事情并未泄漏。因其天性淫荡,又到如狼似虎之年,原有奸夫之外还不满足,耀宗每次来时故意装得一脸正经,所居上房前面的院落连三尺之童都不许其走进,耀宗一去,非但男女上下一概不分,随便说笑,全无避忌,并喜常时偷偷出外走动,去往娘家勾引外面男子,不知怎的,姜父竟被看中。先借花种得好为名赏了两次酒食银子。隔不几天忽命心腹丫头将其喊往上房密室之中,当面调笑。彼时绅权至重,稍有财势的官绅杀害个把家奴佃户毫不足奇。姜父人颇机警,性又方正,夫妻之情更厚,知道事如泄露全家遭殃,当时借故推托,不等对方言明,便打好脱身主意。王妾虽觉他不知好歹,心中有气,还不放松,正待纠缠,总算事情凑巧,被管粮柜的奸夫得信掩来。
姜父虽得勉强脱身,回家便装了几天病,正在提心吊胆,夫妻愁骇,不料王妾并未喊他人园种花,再一打听,花匠也换了人。姜父原恐淫妇恼羞成怒,从此结怨,于他不利;无奈所种的田又肥又好,每年出息甚多,交完租粮还有盈余。起初为了种花得宠,虽做花匠,田并不曾收回。恰有一个远房兄弟田被主人强行收去,无衣无食,夫妻二人一同投奔,相助耕种,连长工都无须雇。觉着王妾虽然行为不正,别处还寻不到这样宽厚的主人。又想,这类妇人固是心毒,她做这类事也不怕我张扬,虽然怀恨,不要我再做花匠,别的还有顾忌,只是还不放心。正想如何可以察看风色,前引他去的心腹丫头忽然背人寻来,说那日主母实是酒醉,幸而你还明白,现虽不便再喊你到园中种花,但党委屈了你,命我赏十两银子。但是此事如敢泄露休想活命,莫怪她狠。只要能守机密,所交租粮以后均可由你的便,另外还有好处等语。
姜父安土不舍重迁,竟为所愚,全没想到这两个狗男女一个心生妒念,不能奈何淫妇,却把怨毒种在他一人的身上。一个更是恼羞成怒,恨之入骨,表面买口,暗中阴谋陷害。本就放他不过,加以王耀宗日久胆大,乘着王妻怀孕,居然整月不归,宿在王妾那里。王妻早有风闻,只当丈夫同了一般官场中的押友在省城寻欢取乐,井没想到这等大举。等到耀宗回家,办完满月,又要借故出门,王妻借回家为由,带了心腹使女下人去往城内,本就有心查访,偏巧亲戚人家请酒,主人姓吴,也是一个大绅宦,新近被参回来。虽是风尘俗吏,因其出身望族世家,受了习染,颇喜附庸风雅。家中妻妾甚多,又爱和内亲女眷说笑,王妻又是他的表妹,无话不谈,一时疏忽,酒后失言,吃王妻连哄带激,竟将丈夫隐秘之事探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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