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独手丐
,方觉不妙,迎头两把沙土已自打到,头上宛如中了一把铁沙碎石,人虽未倒,却受了伤,知道厉害,一声呼哨,便往外院中逃去。
姜飞看出事已闹大,群贼转眼就来夹攻,心里一横,刚把长衣脱下,待要围向腰问,忽听大间里面有人低喝:“姜飞还不快些走进,他们人多,你暗中虽有帮手,不会吃亏,这时还是听我的话为妙,不要多事。沈鸿也在这里,你来便可上路了!”姜飞听出长髯老人口音,心更惊喜,急匆匆刚往大间里面赶进,隐闻嘶的一声,眼前倏地透出一片亮光,原来前见铁墙业已整片下沉了六七尺长一段,上面并有灯光下照。现出半截人身,果是长髯老人,忙即飞身纵上。原来铁板后面乃是一条通往地道的甬路,里面房顶上悬着好几盏灯光,到了上面,随同老人纵落,发现左侧还有一个大洞,正通室中地板之下,内里机关甚多,地上卧倒两人。正要开口,老人已摇手止住,反手将旁边墙上铁柱一扳,铁墙重又复原,只未了稍微一响便即停住。老人立带姜飞顺着甬路急驰,接连绕过两处密室,由一地道穿出,前面还有一座小铁门,业已打开,穿将上去,乃是一间堆草的茅屋,掩蔽甚巧。沈鸿带了两个包裹正掩在前面暗影之中,见面迎出,刚低呼得一声“二弟”,老人便说:“这里不是讲话之所,你那背后两人已快和他们动手。我那该死的徒孙本已被我引走,偏又自寻死路,中途折转,虽因有我暗中化解,不致便送性命,事情到底难料,我又不好意思出面。你二人一走,这两位朋友看了我那封信便可无事了,并非我老头子护短,留下他两兄妹将来决非无用。他们虽然身在绿林,性情强暴,并未伤过好人,何苦赶尽杀绝呢?”
姜飞听出对方暗护贼党,江边所遇前辈高人业已寻来,照过江时所听口气,分明想由自己出面杀贼除害,如被引开,将来见面岂不怪罪?凭二人的本领,盗魁兄妹必打得过,何况还有师执前辈相助,事出意料,心方不以为然。忽见沈鸿一面随同飞驰,一面凑将过来,暗中拉了一把,似恐答话疏忽,想打招呼。忽然瞥见月光照处,老人身材高起了半尺,左耳本是一络胡须遮没,迎面山风一吹,仿佛现出一丛黑点,立时醒悟,老人也似警觉,回头笑答:“我要不知你们是王老先生的徒弟,一心一意想要和我相见,也不讨这人情了。乌氏兄妹非但是我徒孙,并还沾亲。他二人身世惨痛,迫于无奈做此行业。虽然人大强横,我一出面立可感化,不过现在还不曾到时候。你身后尾随的人一位姓樊、一位姓简,和王老先生同辈,意欲借手你们杀他兄妹,就便使你二人增加阅历。
你两弟兄如肯卖我情面,将来无论何事,只用着我老头子,决无推辞,你看如何?”姜飞知道这便是那耳有紫葡萄的异人,因在月光之下看不出颜色,好生惊喜,忙答:“弟子怎敢不遵,何况樊、简二位太师叔从未见过,事前又未对我咀言,只命由黄松岭走过,沿途留意江猪,别的均不晓得,就是将来见面也有话说。”老人闻言忽然立定寻思,朝来路看了看,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两个老厌物我真斗他不过,为了昔年一句戏言,我已决计不再管人闲事,不料还是上了他们的当。不过你二人也被蒙在鼓里,只管从容起身,由此直达荆门,十九可以无事。本来想叫你们回去,明早再走,但是内中还有为难。好在你们年轻力壮,明日补睡也是一样。我必须要赶回去,和两个老厌物交代几句,你们各自上路吧!”沈鸿和老人先见面好些时,已知底细,忙答:“束老前辈请便,后辈改日再请赐教吧!”老人笑说:“你这两个少年人实在可爱,也许相见不远,我去了!”说罢转身走去。二人回顾,老人这一起身,人又矮下半尺以上,上身不动,山风吹衣,月华如水,前面长髯业已放落,看去神态从容,并不甚快,一算途程,晃眼已是老远。正觉惊奇,微闻大笑之声远远传来,定睛一看,就这一会老人业已走到来路山镇旁边土崖之上。忽然多出两人将其迎住,正在说笑。另一面镇后也赶出十来个,多半拿有火把,料知三老业已相见,姜飞提议回身前往拜见,刚一停步,忽又听来路那面有人急呼:“你们快走!”二人不敢怠慢,只得遥应了一声,便往前途赶去。
姜飞路上讯问,才知耳有紫葡萄的老人名叫束生,和王鹿子同辈,并还相处多年。
盗魁铁臂江猪乌云蛟和妹子四眼龙女乌金玉乃老人外孙,又是老人徒孙,生在山中农耕人家,因受恶人侵害,父母双亡,落得乞讨为生,年纪也只十二三岁,后被老人已故的大弟子铁臂八拿徐恭救去,学成一身本领和本门的铁臂功:来到黄松岭招纳亡命,落草为寇。因其人尚正派,从不伤害本分商民,以前形迹尤为隐秘,所用信号随时改变,因此连桑老人那样老江湖都不知他根底。直到近数月来连伤了几个强贼,又被君山吴枭知道,连软带硬费了两三年的心思,勾结成了一党,方始威名越传越远。紫葡萄先是不曾过问,后见乌氏兄妹迫于无奈,竟与吴枭通了声气,正要赶往警告,无意之中得知王鹿子所收两个记名弟子要往荆门山中送信。对方也是他的老友,两小弟兄先在白莲磴人也见过,王鹿子因觉自己脾气古怪,不曾明托照应,但已意在言外。本想假装糊涂,看事而行,及至查探明了乌氏兄妹的虚实,正打算用什方法使这两兄妹改邪归正,中途听说桑氏祖孙铁桨行舟、大斗群贼之事,知道吴枭叔侄势力强盛,桑老人早晚非吃大亏不可,不由激动昔年义侠之性。正要赶去暗中相助,又遇一人,问出沈、姜二人也在船上,人已跟踪赶往龙眼崖。寻到一看,恰巧二人正在练武,共只两三月之别,竟有这样成就,越看越爱,便在暗中跟了下去。
忽然发现樊、简二老侠和守船伙计开玩笑,不知对方故意这等做作,隐伏在旁暗中偷听,听出要命两小兄弟寻他外孙晦气,于是连夜过江,先抢到前面,将乌云蛟设法引开,再迎上去,先想把沈、姜二人引往无人之处加以劝告,不令伸手,底下的事由他一人承当,无意中看出樊、简二老侠也在暗中尾随。心想,乌云蛟已走,索性让二人去往店中投宿,舒服一夜,明早再与相见,就便还可窥探樊、简、老侠是否故意取笑,别有用心。后来发现乌云蚊已被对方引了回来,当夜非动手不可!店中贼党更是无知,沈、姜二人又在室中搜索,这才变计,想将二人引开,只要双方不曾破脸动手便可无事。心虽有些生疑,因事紧急,樊、简二侠现在村口痛饮,一到便要生事,忙即现身招手,先将沈鸿引开,到了无人之处匆匆告以前事。沈鸿知他师父好友,当然答应。束生将事办完回到地穴,刚将人点到,便由暗洞之中望见贼党来向姜飞盘问,房顶上面有人发话,贼党也被打倒,不知那是二老侠的手法,以为对方真个听了传言,发生误会,认定乌氏兄妹穷凶极恶,要下杀手,忙将姜飞引开,使与沈鸿会合上路,使对方无所借口便好得多。就这样仍觉以二老侠的为人不应如此小题大做,打算相机行事,回去先不露面、直到把沈鸿引出,问完经过,回忆前情,方始醒悟,受了对方作弄,实在是想自己暗助沈、姜二人成功,就便将这两个外孙管教过来,并非真要为敌。虽然上当,此举却是两全其美。何况这两小弟兄又是好友门下,人更可爱,话已出口,不能不算,只得一口答应而去。
姜飞听完经过,仔细一想,也恍然大悟,二人没想到事情这样容易。听束生口气,前途已无险阻,连尤大椿也无须再往求见,心中一喜,也就忘了疲倦,连夜飞驰,一口气赶到乌龙寨,天还未亮。正在林中隐僻之处取出于粮要吃,忽见前面来了一伙手持火把的壮士,知是乌氏兄妹的手下,未容开口,内一头目已迎上前来,以礼相见,将二人强行接往大寨之中,待若上宾,并请安息。说寨主兄妹少时许要赶来,请在这里住上半日,以便一叙,免得长途劳顿。二人党着一路行来未怎停歇,这快脚程,对方怎会得知?
细一探询,才知乌氏兄妹消息灵通,并有各种传递信号的方法。在二人到前,寨中便接到消息,只有生人经过,便须接往寨中,礼待挽留。这样难走的山路,夜间又向无人行走,非但本寨,连另一条山路也都派人赶去,所以一望即知。二人知已无事,走了一夜,前途反正也要投居安眠,转不如在当地方便得多。满拟睡醒起身,主人必已赶到,中午醒来,还是那个接客的头目,办了一桌盛宴款待二人,笑说:“寨主本定赶回,方才命人赶来送信,说奉两位老前辈之命,要往湘江有事,不及相见,请二位多多原谅!”二人自然极口谦谢,吃完告辞起身。
行时,主人拿出一块三角形的白布,中间绣着一个黑猪头,大只寸许,代二人缝在包袱之上,笑说:“二位尊客的本领方才业已得知,有此信物到底要少许多口舌,只在川湘境内均有用处。”二人大喜谢诺。果然由此起身,连经许多地方,始终无事发生。
偶然遇见几个形迹可疑的人物,只一看见江猪符号立即退去,面上并有惊异之容,也无什人探询踪迹。过了乐乡关仿佛用处更大,非但无人麻烦,井还常有照应,到处有人讨好。只一看见便抢打招呼,后来还是沈鸿嫌烦,将其遮蔽,路上无人作梗盘问,或是走到山深林密形势险恶之区不取出来,这才好了许多。一路晓行夜宿,兼程而进,没有几天便绕到荆门山中。天已昏黑,取出书信外面附的一张纸条,打开一看,所寻两人均住在荆门山万山深处一个峰脚山村之中。一位姓何,年辈最高,人都称他真吾老人。另外两老一名丙炤,一名丙烈,老弟兄二人和何真吾多年至交,隐居山中已三四十年,外人早就当他不在人间。三老也不愿人知道,看见年荒世乱,自率家人同在山中以耕猎渔樵度日,终年难得一次见到外人。偶有个把前往拜访的,也都是丙氏二老子孙的朋友。沈、姜二人未到以前,本已知道对方姓名和大概来历,因奉师命,信外所包纸条必须到了荆门山中方许开看,尚还不知详情。一见纸条所写只是三老来历为人,以及家中人数多少、和师门的交情,并未提到此行用意。心想,师父对这一封书信口气看得十分重要,这三位老人家既是师父有交情的好友,丙烈之子丙威又是童天保的师叔,本领之高不言可知。
自己卧薪尝胆,立志苦练,专为报仇除害,走前各位师长那么慎重,好容易才许下山,照理应该直达岳州,却令绕道,先来荆门山中送信,再行起身。各位师长虽然隐居武当,常时仍要出山行道,往来江湖,各地朋友甚多,带信方便,尤其新拜恩师王老前辈更是一年只有三四个月留在山里,据说一两年不归是常事,以前踪迹都在川湘中原诸省,荆门山又是常来之地,如非事情关系重大,决不会为了一封平常的信命我二人千百忙中多此跋涉,料定所说均在信里,到时自知。便照纸条上开明的道路往山中走去。
前段山径雄奇险峻,好些均无道路可通,必须上下绕越才能过去。但有不少山村,人家不多,三五家聚在一处,最多的也只十余家,生活虽极朴素,衣食却是无忧,个个强健耐劳,多半种着一些山田,另外再就山中出产度日,听那口气都是无虑无忧,自然安乐,为沿途从未见到的境象。对人尤为诚厚,先未露出来意,后在一处小村中坐吃干粮。无意中谈起要往后山老人村寻人的活,被旁立送开水的村人听去,立转喜容,先问二人“去往村中寻谁?”“什么来意?”“你们年轻甚轻,怎与三位老大公相识?”二人看出山中上人一听谈起三老喜动眼色,又见山里人生活这样安定,必与这班老少英侠有关,否则年景这样荒乱,就因山高路险,江流猛急,差役不来骚扰,似此深险山区正是窝藏歹人之地,无论窝赃囤粮、啸聚徒众、拦截水路要道也均极好所在,怎会到处人们往来力作,意态从容,夜不闭户,鸡大无惊,风俗也极淳美?一路走来难得见到,分明无形中受到三老好处。有这几位老少英侠在此隐居,外来盗贼无法立足,所以全能安居乐业。一听往老人村寻人,便自高兴起来,比起来路几处对待生人虽颇和善,有的面上均带惊疑之容,却又不曾仔细盘问,暗中窥探,仿佛来者虽是歹人也不在他心上神气。
几面一想,忽然醒悟,便与明言,说所寻的正是三老本人。这时左近村人听先问话同伴招呼都围了过来,先当二人所寻乃是三老后辈,闻言朝着二人上下打量,似觉来客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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