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独手丐
师打手均受小贼兵法训练,自夸此是金城铁壁,无论何时均保平安。好几百亩方圆一片湖边沙地,均被改作园林楼阁。
钱、王两家良田万顷,遍及湖湘间,各州府县到处都有他的田产。近来又因小贼之父钱耀祖和姜飞杀父之仇王耀宗私下密谈,觉着双方人口单薄。乃父又因去年游湖赏月遇到天变,在狂风暴雨中将船打翻。虽经君山水寇派了水贼相助,出没波涛,四处寻搜,接连三日并未寻到。后在一片无人的荒地上发现一堆残尸碎骨,看去像被人由水中捞上,剥去衣服,戮尸泄愤;又像被浪打碎,拿他不准。明查暗访了许多天,查不出可疑形迹,只得罢了。钱家只生一个小贼,父母早死,亲丁更少,弟兄商量,两家合一,以为将来认祖归宗之计。小贼人又凶狡多能,样样来得,于是成了两家至宝,掌着极大威权,比起乃伯王耀宗还要凶恶。官府方面由钱耀祖仗着朝中亲贵势力威胁利诱,君山水寇、各地绿林表面由王耀宗一人出面结交,实则小贼狡诈异常,人又生得秀气,因和吴枭之女碧云通奸,仗有内线,吴枭恰又只此一女,美貌淫荡,武功甚高,十分得宠。这一来,连吴枭以前打算将来相机翻脸,把钱、王两家富可敌国的财产全数强夺了去的念头俱都打消,成了三位一体。休说当地无人敢犯,连外州府县的财产也都没有一人敢动分毫,照例拼命收租而不纳粮,当然越来越富,这数百亩小土地的出产根本不在心上。为想与乃伯王耀宗所辟湖心洲比赛,大兴土木,发动人工,直到去年冬天方始全部建成。一到夜里,灯火通明,笙歌大作,与湖上往来游艇互相呼应,远近交闻,遥望过去宛如水面上浮着一座火山,非到天明不会停歇,繁华富丽之景一时也说不完。
近湖一带都是人工用山石木桩砌成的堤防,正面埠头上泊着大小五六只游艇,一只最大的灯火通明不算,当中还摆着一桌盛宴。船上执事的人甚多,正在忙乱准备。船头十几个鲜衣花貌的男女幼童各人拿着笙萧鼓乐,正在互相说笑,等候开船,两舷独宽,并各空着一列,座位设在下面,操舟的人便坐其中,只露上半身。每人拿着一片装设华丽的上等木桨,穿着一身华丽短装,人也坐定,衣饰船桨和人的高低通体一律,没有丝毫参差。每面十二人,掌舵的不在其内,里外悬满宫灯,亮如白昼。另外还有许多火把,中舱几榻桌椅无不齐备,锦兰绣褥,龙须细垫,四面摆满香花,灯光花影,照眼流辉。
这等富丽二人从未见过,正在指点谈论,故意称赞。忽听赵德玉低声悄嘱:“少主就要出去游湖赏月,二位老弟初来本庄,虽蒙他格外看重,尚未对面谈话。这里不比他偶然微服出去,休说随便谈笑,便有冒犯也不计较。到了庄中须守法度,还未升到上宾,入居群英馆,万一走来,我们随便高声说笑难免引起不快,以后想要高升就不容易了。大家都是为了衣食,我是为好,请勿介意。”二人连声谢诺,一面装出初次开眼,此去已能得到一点残汤剩汁,因而惊喜羡慕的卑贱神情。赵贼外表老实,一样阴狡,只比姚三稍差而已。本是奉命暗中窥探二人来历虚实,闻言觉着这两个少年如其考察不差,以后被主人看重便能得到重奖,当时高兴起来。二人早就防到,何况汪二自一上船便在暗中点醒,越发加了小心。赵贼不知请来两个瘟神,不久便要闹得天翻地覆,竟将两根火药线当成得奖的工具,这且不提。
船上四人本已泊岸,快要上去,忽听鼓乐之声,大船上立时忙乱起来。赵贼忙将二人止住,说:“少主就要上船,等他开走我们再去不迟,看神气也许同有贵客上宾呢。”
说时,通往当中庄园的一条花径突现出两行壮汉,都穿着一身华丽服装,手持灯火,两旁排列,肃静无声,当中空出两三丈宽一片驰道。这班人也不知哪里来的,说现就现,又是那么整齐迅速,二人看出敌人之中大有能者,正在暗中警惕。先闻乐声已由远而近,船头上的音乐也自发动,与之相应。跟着便见一伙刀矛鲜明的打手武师成行走来,到了岸旁两面列开。后面又是一队手捧香炉乐器的少女走过,列在大船旁边。最后面才走来十多人,男女老少,还有道士,内一华服少年正是岳阳楼上所见恶少之一,另外三个却未一起。小船停泊在旁,相隔颇远,岸上又被壮汉女乐立满,非到上船时节看不真切。
正看之间,忽然发现前遇女侠南宫李也在其内,并和小贼还有一个中年道士并肩同行,看去主人待她甚厚,好生惊奇。沈鸿还好,姜飞忍不住噫了一声。南宫李恰巧偏过头来,与二人目光遥对,手指这面,和小贼说笑了几句,也不知说些什么,转眼人都登船,同行壮士女乐也分在另外四船之上一同开走。姜飞正在设词掩饰,悄问赵贼如何还有女客,可是主人家眷吗?赵贼刚把面色一沉,强笑答说:“这里的事二位老弟最好不要多问。”
说罢登岸,忽见迎面跑来一个少年,油头粉面,狡猾全都露在脸上。赵贼对他却极恭敬,刚喊了一声:“柴二哥,有何见教?”少年已接口发话道:“方才少主因那位新来的女英雄说他既在岳阳楼上物色到两个少年英雄,就是人家初涉江湖,许多市面不曾见过,照本庄规矩,未经演武试验还不能以上宾之礼相待,也应客气一点,如何当他乡下人,自己不去迎接,因你上船,人家连岸都不许登,非但有失主人之礼与待客之道,如把来人当成奴才收养,真有本领的异人奇士如何还肯来呢?少主对那位女英雄最是恭敬,又有许多事情要仗人家相助才能办到,连说有理。对你赵武师大不高兴,说你不会临机应变。此是他自家由风尘中物色到的少年英雄,与走江湖的不同,如何怠慢,丢他的人?
连老鬼姚三也怪在其内。如今命我传话,请你这位武师老爷好好待承人家,你知道吗?”
赵贼闻言,仿佛热火头上泼下一盆冷水,面容骤变,惊慌异常。先向二人引见,然后连说好话,请教如何待承才好。柴贼故意装腔,拿捏了一阵,连经赵贼求告,方始笑答:“本来我们这些随在身边的佣人不应多管闲事,念在平日交情,今天恰又看出少主心意,对你说上两句无妨。是否料中却不敢保,做错之后你却不能埋怨我呢。”赵贼慌道:“哪有此事,恩将仇报还叫人么?你是少主贴身心腹,哪一样你不看到他的心里?
漫说百发百中,就我自己做得不对,也只感激柴二哥的好意,何况哪一回难题都是你二哥帮忙我才交代过去呢。早晚必有一分人心,请你说出,我必照办。”柴贼闻言越发轻狂,接口笑道:“我的赵大哥,这些话我已听得烂熟,不要说了。自家弟兄,讲什报答?
只要我有事相烦,你不推托就见情了。”赵贼忙答:“那个自然,你哪一次叫我弄人我愉过懒?昨天我还看见一个好的,可惜被她溜掉。至多三天我定代你寻来,还是藏在我那小家里,由你抽空取乐,决不会让少主知道。”话未说完,柴贼似恐外人听去,忙使眼色,拉向一旁,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双方全都高兴起来。
汪二乘机和沈、姜二人借着陪客为由,暗中泄机,并订相见时地。说时,沈鸿面向二贼,故意说些不相干的话,一面由姜飞和汪二假装答话,低声密谈。二人看出柴、赵二贼狼狈为奸,背了主人强抢民女淫乐。又听汪二悄说,柴贼乃钱维山以前娈童,近来年纪稍长,钱贼虽然女色荒淫,无心再修旧好,对他却极宠信,算是身边最得宠的心腹之一。这些无耻教师全都仰他鼻息,谁也不敢当他书僮看待,人最凶狡,无恶不作。心中痛恨,正想又有民女炔要遭难,用什方法先将这狗贼奴除去,免得害人。柴、赵二贼正谈得高兴头上,见汪二手背后面连招,想起主人看重来客,如何丢在一旁不管?哪知汪二话已说完,订好约会,故意做作。忙同赶回,反向三人陪话,汪二随即辞去。柴、赵二贼引了二人往里走进。先由迎宾馆旁走过,那是一座高大整齐的楼房,偏在庄旁花林之内;楼前还有大片广场,摆着许多刀枪架子,兵刃暗器无不齐备,外面均有套匣。
架上还有六七尺宽的顶,以防风雨,边沿上并挂着一色淡红的纱灯。广场上已是灯火通明,楼内外更不必说。
楼中住着不少外客,都是绿林中人和走江湖的武师。只有一一技之长,或被小贼看中,偶然遇合,碰到高兴头上,均可作为入幕之宾,终日饮酒作乐,无所事事,也可随意出外走动,每月还有月俸。每月虽有一次演武大会,除经小贼指定,出场与否均可随便。好些知足的无业游民和本领不高的绿林武师乐得坐享现成。又知群英馆内均是能手,比武一关不是好过,谁也不想提升上去。有那不知趣的不愿受那三日一次的兵法部勒,冒失上场,如其本领真高,或有一些特长,上客虽得不到,做了中客也更称心,钱也可以随意支用。否则不遭小贼厌恶,还可保住奴才生活,坐享现成;一经厌恶,休说本领不济,便有一点本领,只一句话说错,犯了小贼的忌,或是举动神情看不顺眼,必被由上客中选出两个狠手与之对比,打成重伤,不被送命,抛到湖里喂鱼算是便宜。可是一经小贼看中,哪怕本领稍差,只要投机,立可提升,享受无穷,随便向账房中支取金银,决不吝惜。因此谁都想往上走,谁也不敢冒失。为想高升,对于小贼身边亲信都当祖宗一样看待,以望平日多说好话,使小贼心有成见,机会一到便可高升。表面说是按照来客本领来分高低,实则除却真个名头高大,本领又强的人物,多凭小贼个人喜怒来定厚薄。照例新来的人,除却受有小贼特聘,均须先往迎宾馆中住上些日,等小贼几时想起,亲身考试,才定去留高下。总算小贼野心太大,认为党羽越多越好,作客的又多是些无耻无能之辈,好容易巴结上这样衣食父母,如何舍得走开?有骨气的人,就是出身绿林,也须小贼礼聘,至少也是中客待承,决不肯来作下客。因此这大一片富丽堂皇的宾馆养的全是鼠窃狗偷,无一善良。真有来了多半年,主人早已忘记,只在操演时互相对看半个早晨,连话都不曾对面谈过。
二人未到以前,早得汪二暗中告知。心想:这般无耻的豺狼鹰犬与之朝夕相聚,论弟称兄,照离山时所闻虽似提前发难,到底还有不少日子,这样下去岂不难过,不料柴、赵二贼并未往宾馆中引进,绕楼而过。后面亭台楼阁更多,花木布置也更富丽,到处都有走廊相连,灯光灿如繁星。那些走廊更似大小数十条火练高低蜿蜒,纵横交错。每隔一二十步必有两人掌管灯火,通宵不断。各地树林空地上所点都是特制宫灯,不怕风雨。
真要雨大,走廊上的灯光还要多添好些,远望直似火龙飞舞,分外好看。小贼所居更是壮丽胜于王侯。正室业已休回娘家,全庄主人只他一个,下余都是美貌使女和所养歌女歌童。为了新订婚的吴碧云淫凶奇妒,小贼恋好讨好,连十多个美妾新近也都遣散,只管照样淫乐,奸淫妇女,十九事完即去,无一存留。一个人占着数十间楼台亭阁,单寝室和纵饮淫乐之地就有十多处,还不称心,想尽方法兴工建造,随时增减。单是执事的下人便有好几百。一般教师打手。党羽来客和各种工匠、得宠的恶奴尚不在内。另外大小宾馆也有好几十处,三十九所楼房,最低的也有两三层。如论房舍,少说也在两千间左右。湖心洲老庄钱、王两家合在一起建筑更多。陆地上又各有大片庄园,自开河道与之相通。虽没有小贼会用心思,显得格外富丽,因其地势广大,多年兴建,又是经营财米所聚,比小贼所居更加丰富。
二人听柴、赵二贼随口夸耀,知道两湖多少万人的膏血已被搜括一处,由这有限几个恶霸父子穷奢极欲,心虽愤怒,表面却装老实,称赞不已。又走一段,二贼引往一座假山旁边一所小楼之内,才知中等来客多半散居,有的并还带有家眷,此是格外厚待。
二人进屋一看,内里陈设器用无一不备。伙食也是另开,随意去用,并有两名年岁十六八的书僮服侍,享受豪华舒服已极。柴、赵二贼陪二人坐了一会,便有成衣来把尺寸量去。柴贼并向成衣叮嘱:“此是两位贵客,少主也许明日夜宴便要相见。他二位因出远门,未带什好的衣服,这等装束去往贵宾丛中不大相称。好在下去是热天,无论如何也要连夜为他们赶出两身中小衣和几件外衣,样子由你,但非合身显得精神不可。东西随便到账房去领,如其误了公事,留神你那一双狗眼。”成衣好似怕极,诺诺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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