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独手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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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八被众围困业已苦斗了一日夜,不曾饮食休息,一到马上人便伏倒,双手抱紧马的头颈,虽似快死,始终不曾发现他的死尸,每一想起便自心寒。仇敌本领既高,又得人心,虽用车轮战法将他打伤,看去离死不远,自己这面也伤亡了十多人才得成功。万一被人救活,将来定必报仇,岂非后患?近日心神不安便由于此。忽听马落幼童之手,以为这一人一马如影随形,从未离开,汤八必已伤重身死,心中略宽。跟着便听洪景来说,两幼童带有铁双环,想起前仇本就激怒,又疑汤八被以前仇人救去,命门下弟子骑了汤八的马,拿他信符出来约人报仇,如何不急?既想夺马,强讨铁双环,将仇人引出,报复前仇,又想将这两小弟兄擒去,拷问马的来历和汤八下落。哪知主人看重环主人的情面,一样也不答应,并有翻脸为敌之意。一听马嘶,越发激动怒火。静心一听,堡侧树林中并有马蹄飞驰之声,不止一匹,忽然醒悟,料知主人表面留客,暗中将人放走,急怒攻心,冷笑说道:“承蒙二位兄台相谅,容我放肆,我夫妇准在堡前等这两个小狗便了。”
说完把手一拱,老狗男女同时起立,不等主人送客回话,径自纵将下去,回手往后一拱,道声:“一月之后准在白沙沟候教,恕我师徒无礼,要先走了!”匆匆说完,便往前面驰去。主台上下本来还有几个未走的徒党,连忙背了两个受伤贼徒,连招呼也未打一声,纷纷纵落赶将上去。
商仁看出老贼想要当面出彩,欺人大甚,也忍不住怒火上撞。商义已得同党暗中送信,断定老贼此去必要丢人吃亏,忙把乃兄拉住,不令开口,悄悄说了几句。商仁惊喜交集,故意喝道:“贵客忙着起身,你们马还不曾备来,大失礼了!”一面同往台下纵落。他这里假装送客,还未走到棚外,老狗男女业先赶到棚前,瞥见左侧飞也似驰来四人三马,当头一骑正是想念多年的花云豹,急怒交加之下双双把手一挥,看准来势,冷不防一纵两三丈高远,飞扑过去。正准备迎头下击,猛下毒手,只想马跑大快,恐被逃脱,素性狂傲,忘了身在堡中,连堡门也还未出,主人如何能容!手下徒党素来凶横性暴,更不用说,不是老贼示意拦阻先已下手,一见师父和小师娘出手发难,哪还顾到别的利害?老狗男女素来手辣,起时早就看准马的来势,满拟一击成功,当时连人带马均可抓住,哪知此举要丢大人!他这里双双纵起,身子还在空中,未等下落,忽听“哈哈”
一笑,一股急风随同啸声已到面前。事出意外,做梦也未想到对面堡墙上会伏有两个强敌,来势偏是又劲又急,快得出奇,目光到处,刚瞥见两条人影迎面飞来,去势大猛,无法避让,连念头都不容转。老贼情急之下把心一狠,猛用全力刚将双掌一收,再顺来势反击,猛下杀手。他这里手还未出,眼前一花,方觉不妙,双方业已对面撞上,吃来人右手一分,左手一掌打向胸前。不是老贼武功精纯,百忙中觉着不妙,忙即提气借劲,改进为退,往后倒翻,不死也必重伤;就这样仍被敌人一掌打出老远,落在地上几乎跌倒,受伤也是不轻。贼婆墨芙蓉和老贼一样,身刚凌空,还未下落,闻得对面笑声,瞥见人影对面飞来,喊声“不好”,耳听来人笑骂:“老二真坏,把这活吊死鬼让我,真个气人!”声才人耳,双方业已对面。贼婆知道厉害,情虚胆怯。不似老贼硬拼,来人也似不愿为她污手,眼看撞上,贼婆恰巧心里一慌,急中生智,仗着身法灵巧,忙使一个风毡落花的身法,身于一侧,待要让开正面,往侧翻落,一面留意敌人双手,暗中戒备。哪知敌人嫌她淫凶丑恶,竟不肯用手沾她,开头竟是个虚势,上面双手一晃,飞鹰捉兔,双手往前一探,仿佛就要抓到,等对方瘦腰一侧一扭打算让避,忽然双手一分,大鹏展翅,往旁一翻,就势猛伸左腿朝贼婆腰背间踹去。贼婆一身皮包骨头,哪经得起这一脚,如非双方同在空中,贼婆又有一身轻功,非将肋骨踹断不可。一声鬼叫,接连两个翻转,朝斜刺里倒纵出去,晃了两晃才得立定。再看敌人,正是方才看戏的那两矮子,老狗在在江湖多年竟不认得。手下贼党一见师父受伤,纷纷赶到,同声喝骂,便要动武。想是老贼看出来人厉害,冷笑一声,喊住群贼。跟着双方便喝问笑骂起来。这原是瞬息间事。
正对庄桥是条直路。沈、姜、田、洪四人也就刚到桥上,各自回顾,看得逼真。洪景曾和商矮弟兄见面,只知必有来历,方才不辞而别,忙乱之中没有顾及。去与田通会合时,曾见有三个自己人尾随在后,不料突然出现,只一照面便将老狗男女同时打落,本领真个惊人。想把方才的话告知田通,前面三人两马业已相继走远,只得急迫下去,上了官路便顺大路往前急驰。大雨之后,沿途多是泥塘积水,险滑难行。可是走了一大段,回顾身后老狗男女师徒尚未追来。姜飞觉着自己的马太快,人家好意相送,不应抢先大远,脱口说了句:“阿云不要走得大快,我和他们还有话说。”语声才住,马稍一停,后面的马跟踪追到。田通见二人马停,方喊:“马这样快再好没有,老弟快走,莫管我们!”遥望后面又有两人骑马追来,姜飞方说“敌人来了”,田通回顾笑道:“此非敌人,不知何故追来,你们仍不可大意,可去前面等候,我在此稍候,问有何事。三位老弟在白沙沟前山谷口外等我一等,你们再跑出两三里,走进一条上山沟,对头便迫不上了。”说完将马勒住。前面三人晃眼便是老远。
回顾新来两人正朝田通挥手招呼,老贼师徒又未追来,料知有事;田通又打手势催走,便朝前面加急驰去。沈、姜二人马快,洪景的马常时落后,觉着所骑的马虽然不如自己,比起常马也快得多。眼看前面不远便是田通所说山沟,身后山沟又是一片肢陀,遮住目光,断定敌人决追不上,使勒马相待,等洪景迫上一同前进。洪景方才得到堡中追骑暗号,知道事闹颇大,老狗男女刁狡机警,早防到两小弟兄逃走,刚到不久便发出传牌密令,前途贼党料已得信,只不知主人会与翻脸而已。断定前途还有凶险,因正随同急弛,无暇告知,及见二人勒马相待,暗忖此时正是要紧关头,越快越好,如何等我?
既一想这两小人实在聪明胆大,江湖上过节虽不知道,人却至诚义气,又见自己马快,不走长路慢不多少,人家好意,再说前途如有敌人埋伏,趁着老狗男女第二次信号不及发出,双方破脸的事还不知道,马驰又快,还可打着首领旗号,假说得了老狗男女同意护送出境,也许蒙将过来,念头一转,便未多说。二马并辔同驰,大雨之后到处溪河泛滥,山洪暴发,前后路断,并无行人,便在马上警告二人,说方才追来的是自己入、照所打手势信号,仇敌早已发下传牌。自他师徒一来我们便留了心,并未见他同党出入,彼时又下大雨,所以走时不曾想到,此时想起老贼伍喜诡计多端,来时原有阴谋毒计,因见二位首领均在堡中,有本领的好友甚多,不敢下手,方始假装道喜,以客礼求见,实则外面伏有奸细,拿着老贼传牌信符在外待命。雨下太大,谁也不曾想到外面有贼,未出探看,不知他们用什方法发出密令,前面必伏有危机。田二哥那匹马也极快,他和来人共只几句话的工夫,不应看他不见。此时还未追来必有原因,我们弟兄越小心越好。
沈、姜二人见田、洪二人真讲江湖义气,一成朋友便出死力相助,好生感激,不便明言李玉红盗回铁环之事。正想等田通赶来设词告知,见那山沟最宽之处不过两丈,侧处只得一丈以内,到处水泥杂沓,浮泥甚深,并有崖上崩塌的土堆,又松又软。如换常马,一不小心踏向虚处,马脚便陷在其内,不易脱出。两面上崖又高,形如深巷,阴森森的,形势也极险要。总算那匹花云豹灵慧机警,遇到水塘浮土不是收势缓步绕越,看准才走,便是一声骄嘶,飞越而过。洪景那马看出危险,已由并行改作尾随,走起来虽较吃力,仗着花云豹在前开路,又是一匹身经百战的名马,居然亦步亦趋紧随在后,没有失脚滑倒。洪景见那花云豹时快时慢,纵高跳远,连经好些险地全都安然渡过,不要主人操一点心,心想此马真个名不虚传,这样难走的路,没有此马在前引导,我这匹马能否安然无事,走得这快,尚自难料。猛瞥见前面的路被崖上雨水冲裂了一条小沟,虽不甚宽,右面崖势中断,有一缺口,下面崖脚已被浊流淘空,上半崖顶较大,摇摇欲坠,好些泥沙土块正在纷纷下落。方觉崖头要倒,那马又是一声骄嘶,一纵两三丈飞越过去。
坐下的马好似得到暗示,跟踪往前一蹿,相继越过。因马起势太猛,骤出不意,事前又未想到,瞥见土崖要倒,心方一惊,马已凌空而起,刚一落地,便听轰隆大震,那离地三丈多高、两丈方圆的崖顶已整个倒将下来,打得地上水泥四下飞溅,宛如地雷爆发,声势猛恶已极。
那马逃得虽快,业已蹿离原地三丈以外,前马相隔更远,连人带马也被那乱箭一般的泥浆上弹打中好些,仿佛中了几下石块。那马负痛越发朝前猛蹿。刚蹿出五六丈,一不留神,后腿陷在泥塘里面,深入尺许,急切间拔不出来,总算人强马壮,骑得又好,两次辔头一拎,居然跃起。前面恰是一片平整的沙地,雨水一冲路更干净好走。这一耽搁,前面那匹花云豹已驰出老远。耳听那马连声骄嘶,谷径到此有了曲折,马尾闪处,连人带马已走得不见影子。猛想起这匹花云豹乃是异种,嘶声杂有鼓音,绿林中人老远便可听出,老贼伍喜已经传牌堵截,岂不可虑?见路好走,正要纵马追去,身后又有马蹄之声急驰而来,忙中回顾,正是田通,还同了一个方才追来送信的知己弟兄梨花刀姚小泉,觉着自己这面三人均非庸手,便这两小兄弟的本领听说得有武当真传,年纪虽轻,武功不弱。沈鸿少年老成,气度安详,看不出他深浅。既是姜飞师兄,所用兵器三折连环枪和判官笔又和姜飞一样,乃老淫贼燕双飞之物,既能用这样兵刃暗器,料也不会差到哪里。我们五人合在一起,又有这样快马,便遇贼党也能应付,何必过分胆怯,不由胆气一壮。回顾田、姚二人业已追近,恐其涉险,必想后面敌人尚未追来,沈、姜二人见我落后定必回马相待,要有埋伏终须一拼,大家会合同行也好。念头一转,不顾再追二人,忙即勒马,回身大喝,指点那两处险地,令其留意。
田通先见当中一段险滑难行,泥塘甚多,也恐失足。山沟弯曲,因听马嘶在前,只顾看路,绕避险处,没有留意前面有人。闻声一看,不禁大惊,一面照着所说绕越前进,口中大喝:“六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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