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独手丐
田通先见当中一段险滑难行,泥塘甚多,也恐失足。山沟弯曲,因听马嘶在前,只顾看路,绕避险处,没有留意前面有人。闻声一看,不禁大惊,一面照着所说绕越前进,口中大喝:“六弟还不快追他们,前面还有两重埋伏,均是老贼心腹凶人,听那马嘶已远,莫要追赶不上,他们不知厉害,万一被擒受伤,我弟兄日后如何见人?”洪景一听也着了急,纵马便追,略一转折,山口业已在望,人马却不知去向,马嘶之声已止。想起离口不远是片大树林,离开白沙沟贼巢只有十多里,也许贼党接到传牌,派人来此埋伏,二人出去正好遇上,忙即催马赶去。出口一看,哪有人影。树林相隔只有一箭多地,当中是片旷野,侧面山坡上疏落落几所人家,大都破房破壁,门前山田虽种有一点包谷,看去十分穷苦。几个老弱土人都是衣不蔽体,行动迟缓,不像有什事情发生。一眼望出老远,不见丝毫人影。方才还听马嘶,无论如何也不应跑得这样快法,心中奇怪,回顾田、姚二人业已赶到。暗忖沈、姜二人不会走往树林之中,林内外又是静悄悄的,不像有何警兆。路只一条,无论跑出多远,也无不见之理。两小弟兄自说三人同路,方才还在途中相待,听那口气,无故怎会单独前进,走出这远?越想越怪,以为二人山谷中驰出,坡上上人断无不见之理。不等身后二人赶到,马头一偏,朝侧驰去。朝那些土人一问,均说方才马嘶均曾听到,并未见有人马跑出。洪景闻言大惊,田、姚二人也相继驰到。田通一听这等说法,忙道:“他们无论往前或往对面树林,这里虽是沙地,马蹄脚印终可看出。来路只有一条山沟,那崖又高,别无出路,此事奇怪。如有变故,决非小可。忙中有错,千万心慌不得,那匹马和汤八爷的威名人多晓得。穷苦的人知道来人与汤八爷有关,均出死力照应,这些土人的话未必可靠,就许误把我们当做敌人。六弟可仍向前探看,稍有警兆先发信号,再与敌人交手。我和小泉分往树林出口察看马迹。他二人马快,自己先走,我们追赶不上,也还不去说他;无奈铁双环的主人和我关系交情二位老弟也都知道,这两位年纪又轻,最愁急是人未得到照应,反将双环失去,直到起身以前方始得到一点暗示,仿佛铁双环已回到原主人的手内,见面匆匆,未容询问,便赶了下来。此事没有交代,以后如何做人?我们只好三面跟踪,赶到白沙沟谷口外面山坡树林之中会合再说了。他二人年纪虽轻,颇有胆勇机智,人更明白,决不会中途疑心我们,快些走吧。”
说时洪景看出前面地上和树林一带蹄印甚多,方才明有多人往来经过,土沟附近却只有自己来的蹄印,忽然心动,忙即回呼告知。田通本是先往来路察看脚印,闻言一惊,忙将洪、姚二人喊住,暂勿走动,纵身下马仔细察看。原来那些蹄形多向出口一面,好似只有三骑由此走出。这还不去说他,最奇是谷口前面分往树林和前面的路上空出六七丈一段一个马蹄印都无。忙一路看将过去,越看越像只有三骑,那匹花云豹所留蹄痕有异,与常马不同,极容易认,比自己三骑又小一点,寻进沟中八九丈,到了转角之处越发分明,最后看出人马到此停住,再往谷口一面便不见有痕迹。两面虽是土崖,但是又高又陡,离地两丈,虽听人说大侠汤八骑在马上蹿山跳涧,纵跃如飞,许多奇迹,也许跳上崖去,但照常理来论,如在宽阔之处,以那马的能力,两三丈的高坡峻崖由远处发脚也许纵将上去。这一带共只两丈来宽,虽有转角之处,到底照直跑来马不比人,如何能够旋身,往侧面蹿上?这一带上崖又比来路高大得多。下半壁立,崖顶都是高高下下的土包,又滑又陡,上面并还长满野草,如何能够纵上?即使真有这样奇事,马由平地纵起,直跳两三丈,蹿到崖顶,大雨之后泥松土软,多少总有一点痕迹,如何不见?右侧虽有几处倒塌的泥土,但那形势更高更陡,更加高险,休说是马,便三人一身武功,想要攀援纵跃,手脚并用,上去也非容易,何况直跳到顶?马蹄偏又到此为止,仿佛到了这里便突然失踪,连停都未停。越想越怪,全都惊疑起来。
洪景因觉马如没有走远,沈、姜二人就不途中等候,也能听到马嘶之声,不会声影皆无。恐耽搁时久,事更棘手,方说:“这里看不出动静,马蹄又未退回。我看见那马转角时相去才一二十丈,连忙纵马赶来,人已不见,决不会再往回走。方才见马一纵好几丈,也许这一带均是砂地,此马身轻力健,没有留下蹄印。口外砂地更硬,看不出来。
方才他们曾在中途勒马相待,我又催他快走,莫管我们,多半还是赶往前面。想是此马灵警,看出前途路上留有对头蹄印甚多,不敢嘶鸣,或是看出敌人埋伏,前面有险,避向隐僻之处。我们停在此地无用,这样高的土崖,马能跳上绝无此事。”活未说完,田通正朝左崖上下仔细察看,忽然发现一处坍塌的泥土上面留有半个脚印,当时醒悟,忙使一个眼色,故意说道:“果然在此无益,应往前面追赶,他们业已遇见敌人也未可知。”说完暗命洪景假意骑马前驰,到了出口左近停住,将马放下,觅路上崖眺望。一面暗中招呼姚小泉下马,连自己所骑均交洪景带往前面等候,相机进退。一面取出兵刃暗器,觅一坡道悄悄掩上。一路纵跃攀援,也不顾水泥污秽,同往崖顶援上。另一面洪景到了前面,无意之中发现有一新塌缺口。下马上去一看,似可盘旋到顶,比田、姚二人所上之处反更容易眺望。回顾田通挥手相招,似已看出破绽,忙即纵落,连那三匹马也拉了上去。到顶一看,果然田通所料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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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女侠龙灵玉与铁蜈蚣
原来沈、姜二人正在纵马急驰,忽听那马扬蹄奋进,连声骄嘶,跑得更急,仿佛前有急事,后有追兵,人在马上腾云驾雾一般,只觉两耳风生,两边土崖黄影闪闪,电一般往后面倒退下去,自从得马以来从未有此快法。因恐洪景追赶不上,连呼“阿云稍慢”,一面急拉马鬃,那马只是不理。姜飞在前,恐马拉痛,方把手一松,回顾沈鸿说:
“前途或是身后必有变故,马跑太快,大哥留意。”就这两句话未说完,晃眼之间,猛听马前有人低声断喝:“阿云留意,你们坐稳,不要惊慌,前途有警,你们此时最好暂避。”目光到处,瞥见马前站定一个中等身材、满头须发纠结、手持半条索套的短衣怪人,将马拦住。那马跑得正急,相隔还有两丈,本是一蹿就到,二人只觉眼前人影一花,也未看清,刚听出一点意思,还未听完,连人带马已凌空而起,往侧边崖上蹿去,晃眼到顶,也是马头向前,起得大高,不是二人应变机警,几乎堕落。同时瞥见崖上还有一个蒙面黑衣人,先还当是李玉红。再一细看,那人身材高大得多,见面便朝马一拍,用乎一指,马便越过后面崖坡朝下面草树林中走去。先见短衣人也到了崖上,纵将过来,竟和马一样快。这才看出崖上下共是两人,黑衣蒙面的一个年纪似已不小,面具下面的须发已快全白,先在崖上手持索头相待,套上结有两个绢圈,恰巧将马的前蹄套住,只不知这高的崖,后腿没有套索如何纵上。姜飞年轻嘴快,看出那马如此听话,声息全无,来路如此急驰,刚到崖顶,前腿一抬,索套自然落下,甚是熟练。黑衣人业已当先往崖后走下,怪人刚巧纵上,猛想起大侠汤八身量不大,这人穿着一身对襟密扣的绸夹袄裤,装束虽然不像,照这情势,又知马名,就不是他本人,也与此马相识甚久,忍不住笑问道:“这位老先生贵姓,此马怎会被你们弄上来的,你认得汤八爷么?”怪人低喝:
“此马是我托着后腿送上来的,此地不是讲话之所,转眼前后皆敌。我们人少还在其次,你两个年纪太轻,更多可虑。我也是无意之中得知此事,快到前面朋友家中暂避一时。
口外敌人刚被我想法引走,还要回来,不要多问,到了再说,决不会难为你们。”
说时,马已顺着后面崖坡朝下驰去。怪人脚步甚快,先是紧随马旁,口中答话,时左时右,似在察看马的伤处。走出不远忽然不见。沈鸿回顾,人已跪向马的后股,三人一骑朝前急驰。因见那人脚穿一双新快靴,上身绸袄也是半新不旧,只嫌稍大,不甚合身,背后一个小包,一顶雨笠,肩插钢刀,腰挂套索,想起先前所闻汤八只是多了一脸络腮胡子,衣服不同,兵器套索俱都相似。暗忖,这类大侠异人形貌常时变易,不易认出。看马方才老远欢嘶,对他如此驯善听话,十九是他,忙喊:“你老人家是汤八叔么?
我师父独手丐席泗和乐游子……”那人不等话完,抢口问道:“你后面还有三骑马,都是强盗,可是追你的么?”沈、姜二人知他误会,忙答:“他们是后辈新交朋友,因见我们带有铁蜈蚣双环,老贼伍喜夫妇想夺此马,我们蒙他护送,由商家堡逃走出来,人甚义气。”怪人哈哈笑道:“想不到老狗男女尚在后面,方才匆匆得信,只知有人想拦劫两个小孩,便赶下来。老远闻得马嘶,当是为了想夺此马,虽知内有老狗男女死党,还不知老贼也会追来,隔远没有看清,又当后面三马也是你们追兵,差点误会。照此一说,商氏弟兄居然还讲义气。当头一骑看去眼熟,既为铁双环护送你们,田通、洪景必有一人在内。商氏弟兄必与老狗男女为此一环一马翻脸成仇了。对头非但人多,并有两个凶人,与之无心相遇,合在一起。我还奇怪那两凶人虽是万恶,平日并看不起这几个狗男女,怎么如此出力,原来借此机会混水捞鱼,想将此马乘机夺去。你们先走,你后面三人三马业已会合,刚由下面经过,待我赶往前面引他上来,同往我好友家中暂避,将马藏起,免被他们暗算,再想法子除害便了。”匆匆说罢,不俟答言,人已纵身驰去。
二人听出对方声如女子,先见那黑衣人业已当先急驰,其行如飞,连忙纵马追上,连呼“老人家贵姓,方才那位大叔可是姓汤?”那人始而一言不发,等马追上,姜飞心急,连说好话,问之不已,黑衣人忽然偏头低喝:“你两个怎不知利害?非要逼我开口,从此我不说话不许多问,以免为我添烦,彼此不便。”二人一听语音苍老,听去甚熟,前后一想,沈鸿首先惊觉,低声说道:“后辈遵命,恕我弟兄有眼无珠,相处多日,竟不知老前辈的真实姓名。方才那位想必是汤八爷了,此马千里龙驹,多重无妨,这里四无人烟,请老前辈上马,容后辈禀告几句如何?”那人笑答:“到底还是沈老弟年长几岁,比较心细沉稳,先谈几句也好,几多年不曾出世,不愿再露本来面目,不为你们也不会来此。如有外人在旁,不可和我说话。方才那位并非八爷,乃他平生好友女侠龙灵玉。她面上带有人皮面具,和我一样看不出来。她比汤八爷还要年长四岁,和你二位师父也是老友,你仍叫他汤师叔,别的不提不要多问,也不要说我教的,假装不知他是女扮男装便了。”正说之间,忽然取出一根铁管插在耳中,偏头一听,笑道:“有人上崖,不知来意,我们先往旁边暂避,就便一谈经过,省得你们年轻人心急。”说罢低喝:
“阿云,快快觅地藏起。”那马立时往侧驰去。
这时马已跑出老远,前途乃是大片荒野,肢陀起伏,树木甚多。还有一条山岭横在侧面,相隔不过五六里路。山前大片树木更是繁茂,看不出有无人家在内。路上野草甚多,多半高过马腹。马去之处乃是一堆乱石小山,野草更高,景更荒凉。那马穿草而行,并不甚快。人如下马,不必再寻地方便可藏起。晃眼转过山后,到了树林之中,寻一无草之地下马一看,三人下半身多被雨水湿透,各就树根坐下。一谈前事,才知那蒙面黑衣老人便是禹王台习武所遇的香火老张,真名劳康,外号铁蜈蚣,乃十多年前江湖上最负盛名三大侠盗之一,后来洗手,隐居禹王台做香火已十余年。因爱两小兄弟聪明纯厚,又肯用功,又是席泗先生记名弟子,爱屋及乌,越发看重。走前听说近日道路更不安静,一时高兴,竟将多年未用的双环信符取出相赠,本来也未在意。因听老妻说,二人用饭以前互相谈论,提起崖后那两家人形迹可疑等语。劳康早知那是一家坐地分赃的大盗巢穴,惟恐二人无知涉险,忙由房后绕往探看,二人果然冒失走往坡上。因知几个为首的盗党远出未归,又不愿泄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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