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独手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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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一少女抢先答道:“本来侄女兄妹也不知道,只为从小便听我娘说起老世伯昔年威名、和先父的交情,可惜年纪大小,不曾见过。但那双环红痣的异相母亲常说。未到以前,娘在后楼无意之中发现一匹上绑贼尸的惊马在那旁荒野中乱窜,忙取老世伯昔年所赠铁管一听,竟有好几起人马在对面土沟内外奔驰走过,知道近年绿林太多,白沙沟和郎公庙贼巢相隔又近。为了这里地势荒僻,又只我们一家居住,所种数十亩田地均有竹林环绕,外面还有一层树林,便是有人登高遥望,也决看不出里面藏有人家。全家才十多人,除却每隔两三日往城市中买些应用之物,轻易不出走动。山口和上沟外面两处数十家土人当年受我们接济,决不会向外人泄露。而白沙沟、郎公庙两处又只近五六年才有贼党撤踞。青云山中那伙为首的人以前多与先父相识,听他劝告,虽未正式洗手,近十年来在山中开出大片田地,不是真个万不得已,休说再作绿林生涯,连刀枪都见不到一件。以前在江湖上名望又大,无人敢来侵犯,对于我家最是客气。每逢年节均来问候,最关紧要的一处也和自己人一样,不会生事,不要沾他的光,即使被人看出,也必当与青云山中四杰是一家,否则不会在此久居。因此多少年来无事发生。
“新近听说老淫贼燕双飞和红毛雕伍喜这两起老淫贼互相勾结,声势越大,无恶不作。各仗着一点本领,非但骄狂任性,便对同道中人也无一点情分义气。先父在日与老世伯和汤八叔号称江湖上老少三侠,交情既深。虽然专杀土豪恶霸、贪官污吏,劫富济贫,对于江湖上的恶人照样不肯放松,反更严厉。疾恶如仇,犯到手内决不轻饶。本领又高,无人能敌,全都忌恨,觉着都是绿林中人,为何要管他们闲事。这两个老淫贼并还有仇,如知我母子在此,就许报复暗算,不得不加小心。又用望筒遥望,隔不多时,便见龙二姑姑和老世伯在对面崖上张望。二姑姑和娘交情最深,乃我家惟一常客。每年至少来住三五个月。自从前年和八叔争执,八叔那样和气的人对二姑偏爱多心,他两位二十多年来不知闹了多少闲气。分手那天便在我家,八叔说二姑对他并非真心,还不如对外人。二姑以前偏又有一为难之事无法分辩,于是说僵,双方负气各自走去。我娘想劝,二姑业已先走。隔了一年多二姑没有上门,但她那身装束和三副面具我们全都认得,一望而知是她。先虽看不出另外一位是谁,但是、姑自从孤身在外,除和八叔常见,偶然同走一路,永远孤身一人往来江湖,没有同伴,尤其是和男友一起,况当贼党人马奔驰之际必有要事发生。前日汤八叔又有被害的话,断定不是外人。后想能和二姑一路、神气这样亲切的只有昔年老少三侠,八叔是她心中丈夫,自先父去世,老世伯隐迹已十多年,无人再见,只八叔前几年常露口风,仿佛他知老世伯的住处,但是不便明言。我娘见那人黑衣蒙面,身材相似;已疑老世伯为了八叔被害仗义出头,跟着便见八叔的马驮了二人由下纵上,说不几句二姑先走,师伯正往我们这里走来。中途忽然藏起。一会又有三骑顺坡驰下,先还当是敌人,后见双方招呼,分路赶来。快要走近,越看越像老世伯,既与二姑一路,又往我家走来,自非外人。后面三骑却不认得,才命侄女兄妹来迎,一面准备款待。刚看出老世伯和娘所说相似,跟着这三位叔叔也同赶到,想听来意,稍微停了一停,还望老世伯和诸位不要见怪。”说时,老少六人业同起身,边走边谈。
姜飞见这两兄妹都是武家打扮,又都生得英俊美秀,少女更是天真活泼,正在留心静听,少女说完,少年笑道:“芳妹就是这样性急,好些尊客还未请教,便说个没完。”
少女笑道:“这几位尊客初次相见,老世伯不曾指教,想因地上泥污,恐脏了衣服,家中拜见不是一样?这里绕往前面还有一段路,随便向老世伯禀告几句,也要怪我。”劳康见姜飞望着两小兄妹听得津津有味,接口笑说:“你兄妹不必争论。我归隐时令尊尚在人间,你兄妹才两三岁,名字乃武当派有名剑侠乐游子所取。这两小弟兄便是乐游子高足,又是独手老侠席泗先生记名弟子,算起来也是你们世交。地上多是水泥,不必拘什俗礼,先代你们引见也好。”随将双方姓名来历分别说出。
沈、姜二人才知昔年江湖上三大侠盗以铁蜈蚣劳康年纪最长,成名最早,实在年纪已有八十三岁。两小兄妹一名万英,一名万芳,乃父万云飞乃三侠盗的第二位,年比劳康只小两岁。以砀山大侠汤八年纪最小,其实人也将近五十。龙灵玉比他还长四岁,虽是多年爱侣,但因好些变故,未能如愿,情义却是越来越深,最后结为姊弟。因其武功精纯,看去不过二十多岁。万云飞才死六七年。以前劳、万二侠交往最密,只汤八心有难言之痛,常时孤身一人行侠仗义,除和龙灵玉偶然一起,从不结伴。三侠齐名,汤八比较后起,劳康归隐较早。双方以前难得往来。后因万云飞死前谈起劳康因听老妻之劝,在六十七岁上洗手归隐,连老朋友都不知他下落。昔年分手时还借他两样要紧东西,托其寻访,代为转交。汤、龙二位人最细心,料定劳康尚有两个孙儿女,不会隐入深山,到处留心寻访,居然寻到。因劳康再三嘱咐,并未告人,偶然也去禹王台相见,聚上两日再走,交情反比以前更深。为了三侠难得一路,尤其汤八照例单人独马,来去如飞,不可踪迹。龙灵玉自从遭了变故,孤身一人。除汤八是她多年知己,良友至交,就同出入也在暗中。万妻红侠女段无双是她至交姊妹,常往下榻,劳康偶然也和汤八往访而外,只管暗助汤八,救了不少土人,每出均戴面具,并还常时变易,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故此这男女诸侠的交情底细知道的人极少。江湖上人对于汤八更认为年轻后起,成名没有多年,劳、万二人便各归隐,均当双方虽是齐名,并无深交,不知相识多年,连这两位女侠的交情都是极深,只燕、伍二老淫贼晓得一点,也拿不准这三人的交情深浅。
宾主八人正说之间,万芳已当先往前走去。万家乃是就着原有山势建成的一所园林。
左面是一孤峰,右面一条溪流,背后乃众人来路。四面先是大片树林环绕,内里还有一层竹林果树。当中约有数十亩平地,田和菜园占去了十之八九。田岸上均有成行大树,吁陌甚宽。左山右水,小园居中,竹树包围更密,只有一角楼房隐隐露出,不到走进也难发现。众人正顺田岸前行,忽听前面柳荫中有人笑呼:“想不到劳大哥今日光降,二妹到哪里去了,如何不曾同来?”说完一看,田岸柳荫下走来老少两个妇女,一是万芳,同来是一中年妇人,步履甚快,转眼对面,知是女主人红侠女段无双,忙同赶上。劳康同了三小兄弟在前,已与主人相见,互相招呼。走不几步,天又下起雨来,主人忙领来客由一小桥走过,便是一列走廊,由此移步换形,不是花木丛生,便是怪石纵横,到处都是好景。
遥望前面千行杨柳护着一所楼台,烟雨之中分外显得景物幽丽,劳康笑道:“想不到十多年的光阴,将这一片荒地修建得这样好法。记得当年我初来时,只有几堆山石、一湾死水和大片树木。如今却有这好风景,弟妹真会用心思。像我夫妇隐居禹王台,虽仗庙主是自己人,背后对我十分恭敬,样样方便,外人只当我是个老香火,随便呼来喝去,我也以香火自居,守我本分,连附近一些后起毛贼均无一人知我是谁。像弟妹这样清福一天也未享过。”无双凄然答道:“此是你兄弟生前觉着在江湖上奔走数十年,老是为他人忙,自家连一尺之地都无。偶往青云山访友,发现这片荒地,又蒙四杰相助,出了人力,才将它开辟出来。不久归隐,闲中无事,招了几个苦人一同耕种,共总数十亩田地,每年添修。你兄弟死前又将所有田地房舍分了一半与这两家苦人,算在一起才十多人。仗着青云山诸位老友常年相助,田地里的出产均叫他们出山贩卖,省了许多开销,因此才有积蓄。此是后山口,四杰弟兄威名远震,这里离他们所居后寨不远,地又荒僻,我们偶然出门也是穿山而过。三面无路,看似一片荒野,实则每一面均有天然阻隔。十年前后面那些坟地还有子孙来此祭扫,近年多成了无主荒坟。除二妹贪近,越崖来此,经年不见一点人迹。因此这多年来外人全不知道我家在此隐居。新近听说燕、伍二贼越发猖狂,正生戒心,跟着又听汤八弟遭了暗算,今日还和芳儿他们谈起气愤,想要托人打听,不料大哥光降。这二位少年只听芳儿说是乐游子将入门的高足,既与大哥同来,想必是他二位师执之交,来历家世也都知道的了。”
劳康闻言,见无双对两小兄弟十分注意,忽然心动,说道:“我和他二人相识不久,但我深知席泗兄他们向不轻易许可,收徒更谈不到,既肯收作本门弟子,那日并还传他上乘口诀,定必器重。我们都非外人,弟妹少时再谈吧。”说时,万英手中拿有一枝铁管,不时插向耳中,向来路一面静听。劳康见万芳问乃兄要那铁管,便将自己那一根递过,笑说:“这东西我带出两根,送一根与你吧。”万芳谢诺接过,忽然惊道:“黄土沟口外如何有了喊杀之声,也许二姑姑和贼党动手了吧,她一个人莫要吃亏。我和大哥前往探看,娘说可好?”无双笑答:“你真不知二姑本领为人,这类仗着匹夫之勇和敌人对拼的事她向来不做。以我所料,不是贼党火并,便是另有高人在彼动手。”话未说完,劳康又将铁管插向耳中,听完笑道:“弟妹料得不差,老狗男女定遇强敌,二妹也许在内,虽因隔远听不清楚,照此形势老贼已转下风。二妹机警,本领又高,少时必有好音。”众人边说边走,不觉绕到前面楼台之内,里面乃是两层楼厅。前面还有四五丈方圆一片平台,房不甚大,地势极好。虽不十分讲究,但极整齐坚固,陈设清雅。楼上前后六间,一半是女主人的卧室所在,一面书房。为想察听贼党动静,同到楼上方始落座,重又分别礼见。
无双颇喜两小兄弟,正在盘问二人家世。姜飞因听劳康说老贼又遇高人强敌,二次想起繁塔和商家堡所遇两矮兄弟,便问劳康可知来历,老贼所遇强敌也许是这两人和李玉红师叔。劳康还未及答,无双接口笑问两矮形貌口音。姜飞说完,无双惊问劳康道:
“这两人好似我那两个孪生表弟,前年听说他为了一事与杜六先生争执,可有此事?大哥见到他两人没有?”劳康答道:“他二位我虽不曾见到,他那同伴却曾托我带话。杜六先生为了此事好生为难,明知乐游子一出面便可无事,但又不好意思寻他。我来前两日听说事情已了,双方把话说开,渭南双侠也和他成了好友。后来我均未见到,不知确否。不过我想他和商氏弟兄道路不同,怎会去作不速之客?不是和杜六先生把话说好,因防两小弟兄途中遇险,归途就便暗护,便是为了汤八弟之事有心寻老狗男女晦气。方才我听姜飞匆匆一谈,不知详情。田、洪、姚三位老弟是主人,可听出一点口气么?”
洪、姚二人便将前事说出。双侠来时只说路过遇雨,想扰主人几杯喜酒,跟着人便走出,突由望楼之上飞落,将老狗男女打倒。这时两小弟兄业已上路,后听小泉弟说,我们走后,商氏弟兄已知来人便是渭南双侠,本恨老贼上门欺人,不通情理,见被双侠打倒,心中一快,正想上前理论,间其何故欺人太甚,连堡门尺寸之地都不给主人留点情面,只要老狗男女答话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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