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独手丐
“瞎眼狗贼,你连我都不认得,还说什么女声女气!方才和你两个狗贼不是没有动手,你们两打一,可曾占到丝毫上风?我因快下大雨,急于来此访友,心想,至多还有三四日你们便要伏诛,姑且容你们多活几天,免得污我宝刀,不料你这两个狗贼竟在暗中掩来。其实,我行至中途早已识破,我如动手,难免惊走,又给主人添些麻烦,这才装不知道,引来此地,当众除害。万没想到席泗先生也跟在你们后面。我料你们极恶穷凶,专做下作的事,我孤身一人,惟恐不能全数落网,想将你们引到厅中藏起,我到楼上暗告主人,一同活捉。席泗先生想是有什约会,不愿耽搁,我刚上楼梯,他便将你们点倒。
人家以一敌二,事前想你们做个明白鬼,还一人打了一个嘴巴,等你警觉回身方始动手。
他一条独臂对付你们四只狗爪,怎叫暗算?我虽不愿现出本来面目,汤八爷的好友龙灵玉你总听说,莫非你们死得还不值吗?”
二贼还未及答,洪景已向漳头鼠目的一个笑道:“二位朋友,我和你们也曾相识,你虽凶狂,无什大的怨仇,请放明白些,休说擒你的人你被他点倒不算丢人,使是在座老少诸位,除却我弟兄三人无名之辈,余者连这儿个少年兄妹都有极大来历。问你话的这位老前辈和女主人,你便加上几个也非敌手,就放你起来,不过多丢一次人,于你有什益处?还不如放光棍点,实话实说,听凭这男女三位前辈高人发落便宜得多!”二贼本来认得田通等三人,闻言同声怒喝:“你们不要势利眼,这样藏头缩尾、扭扭捏捏是什英雄人物?好歹也叫我们看看他是什么东西变的!”姚小泉和二贼最熟,虽恨对方平日骄狂凶狠,目中无人,以前到底有过来往,知道别人尚可,这位铁蜈蚣表面谦和,对付恶人比汤八还要厉害,一经触怒,出手便是辣的。因本人不现本来面目,未便泄漏,闻言瞥见劳康两眼放光,注定二贼,口角微笑,便知不妙,忙喊:“你二位怎不知好歹,主人和这位老前辈与席泗先生他们同等人物,谁还骗你不成?”
二贼原因看出形势不妙,悔恨无及,又听龙灵玉说出姓名,知道此女乃仇敌汤八的老情人,本领既高,行踪尤为飘忽,带有各种面具,常时变换。这多年来,虽和汤八常在一起,隐现无常,向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轻不自吐名姓。只要一现真名真相,被擒的人决无生理,料知凶多吉少,又听洪、姚二人这等说法,越发胆寒。暗付,方才看出此女孤身一人,并非那几个敌人一路,貌相又丑怪得出奇,嘴皮太厚,面如枯蜡,极似戴有面具,声音像个女子,清脆好听,断定女扮男装。既戴面具在外走动,定必美貌,一时糊涂,生出邪念,又看中那口宝刀,打算人刀两得。后见此女借着有人喝住,双方停手,立时抽身不战而退,既无一句交代,也未与别的强敌说话,便往上坡穷人家中走去,表面假装讨水,回顾无人,便往人家门内走进。那些穷人表面装不相识,神情十分亲切,内有一个幼童井问花马怎的未来。自己借着敌我双方订约答话、人喊马嘶纷乱之际,分出一人由侧面林中掩往探看,藏在一旁,看得逼真。此女只顾留意林外双方动静,不知有人在旁窥探,见双方把话说好,分路走去,四顾无人,并还取出一些银子分与苦人,随一穷人家走进便未再见。这时雨势渐大,忙与同党会合,假装避雨,也往那穷人家中走进。这才看出房后有一小溪,还有一列土坡,忽然醒悟,便向那些穷人威吓,对方答说:“此人去年每由当地经过,必要周济穷苦,是个善人,以前骑着一匹红花马,别的都不知道!”自己也真该死,明见此女穿得尚好,那高本领,不该与这些穷苦人交好,内一幼童并还说起花马怎未骑来的话。
近二十年,绿林中人只三大侠盗最喜周济穷苦,深得人心。内中汤八更是穷人好友,所到之处休说相识,只一说出名姓,或与汤八相识的人,全当救星看待,奉如神明。此人虽与仇敌貌相不同,戴有人皮面具,背插宝刀,腰挂索套镖囊,又是女音,所骑又是一匹花马,分明与江湖上传说汤八的老情人龙灵玉好些相似。否则这些苦人不会对她这样亲切。不知怎的,鬼蒙了心,一点也未想到,只当对方是个年轻美貌妇女,想找便宜,误将那些该死的穷鬼所说假话信以为真。最可恨是自己持刀威逼,厉声喝问,那老穷鬼先还不说,后挨了一刀背,被我问住,知赖不掉,明明敌人越溪而过,是朝直走,他却假说由他房后沿溪走去。走了许多冤枉路不见人影,雨大草深,四面无路,正想老穷鬼必知此女住处,想要回身拷问,偏巧前面有一土山,登高一望,忽然发现前面树林中人影闪动,也未看真,便加急赶去。路上两次几乎滑倒,凭自己的本领竟有失足之事,决非好兆。彼时心虽有点惊疑,偏生雨下越大,人影不时又在前面出现,再迫不远便看出敌人由斜刺里冒雨飞驰,往前面树林中赶去。彼时也没想到前见人影怎会换了地方,冒失追来,被擒之后方始醒悟。另一强敌贼叫花早就掩在身后,仗着本领高强,雨大草深,时前时后,连戏弄带诱自己上套,非但两次滑倒均他暗中戏侮,连那树林中的人影也是仇敌故意现出,并恐双方错过,追赶不上此女,引了自己抄近赶去,故此路虽难走,要近得多。此女跑得又不甚快,晃眼追上,再迫不远便到人家花园之内,先往来路小楼下面还喊了两次人,越听越像是个美貌妇女,心还暗喜,哪知刚跟进楼厅之内,见人正上楼,因不知敌人虚实,打算掩向屏风之后,看清形势突然下手,不料贼叫花突由身后出现,每人一掌,连牙齿也被打落。照此形势和洪、姚二人所说,问话的蒙面老贼不说,连女主人也是一个有名人物,否则,田通等三人也是成名多年,不会这样恭顺。目前已临生死关头,只有设词激将,等敌人解开穴道,稍微活动筋骨,借着各凭本领一拼死活,动手之际冷不防纵身逃走。难得这样大雨,或者还有一些生机,稍微疏忽,命决难保。
明知厉害,心中发慌,口里依然冷笑道:“多谢你们二位好朋友指教,但我弟兄只要死得心服口服,并非贪生怕死的小人,是好的便将我们放开,一对一,胜者为强,真要想占现成便宜,我弟兄已被贼叫花暗算,点了穴道,不能转动,杀剐任便,要想由我弟兄嘴里问出一字简直做梦!”
龙灵玉早已有气,刚把手一伸,怒喝:“无耻狗贼!”底下话还未说,劳康已笑拦道:“二妹不必与这类无知狗贼生气,老朽虽然无能,对付这两个鼠贼没有席泗先生那样爽快,也还不致十分费事。”说罢,转向二贼笑道:“我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并非怕你们将来报仇,照你二人平日行为,今日也逃走不了。你们以前号称关王山四凶,怎这样没有骨头!你那一套情虚口低激将的话,我老头子不知听过多少。你们明见今日雨大,妄想借着动手时乘机溜走,逃得一个是一个,却没想到秦岭诸侠的点穴法何等高明,岂是常人所能破解!何况今日又没将你们的口封住,点的是顽龙骨下软穴,我们如解不开,任你说话多巧多恶,无非多吃苦头,有何用处,如能随手破解,休说还有两位成名多年的侠女在座,便我一人手内你是能逃走的吗?本来我想关王山四凶只有老大、老四最强,你二人偏是当中两凶,螳螂肚不堪一击,先还想放走一个,将那两个常以一日夜强奸数十名妇女、连杀三百六十个无辜商民自豪的四个凶贼恶盗全数除去,既是这等说法,我便叫你见识见识!说完,任你二人一拥齐上,我只一人迎敌。本来你们一个也休想逃走,为使他们这几个年轻兄妹借此历练,我还给你一个便宜。这座楼所前后共有四面门窗,我令他们分头把守,叫你看看连这里几个小人都未必能打得过,莫说我们。你只败了认输,不想逃走,自然落个爽快。真能冲出重围,不使出你那一套下流玩意,也可放你逃走,离我五步之外我决不迫,你看如何?”
二贼本在留心观察,因听对方口气语声温和,从容不迫,和寻常谈天差不多,同时瞥见对方颈下一面露出半环红圈朱砂痣,衣领特高,头颈又长,倏地想起一人,心中一惊,耳听口气不妙,樟头鼠目的一个方要开口,劳康人已立起,先指两女侠笑道:“这位乃汤八爷的好友龙侠女,你已听说,不必要我引见了;这是这里女主人,昔年老飞侠万云飞的夫人红侠女段无双和她一子一女万英、万芳。田通等三位老弟你本相识,还有这两小兄弟一名沈鸿,一名姜飞,乃乐游子与席泗先生新收徒弟。凭这几位你已值得,偏要叫我费事,定要知我真名真相,索性叫你们做个明白鬼也好。可认得十五年前连劝你们四人好几次的老头子铁蜈蚣劳康吗?”二贼一见劳康衣领内有双环红影现出,本已想到这位疾恶如仇的杀星,只为事隔多年,彼时年纪还轻,初露头角,还不敢任性妄为,淫凶滥杀,共只见过一两面。平日常听大凶井壁说起此老威名,以前并还受过他几次警告,不久人便隐退。传说此老早已不在人间,没想到会在此地相逢,一时拿他不准,正在惊疑,心中盘算,听到未几句忽又想起大凶常说,江湖三侠只有此人喜戴面具,遇敌如将真面目现出,不是化敌为友,打算结交,便是死对头,休想活命。
黄面的一个乃第三凶,名叫章兴,人最凶狡,平日欺软怕硬,胆却极小,刚朝二凶史二郎使一眼色,口方喊得一个“老”字,劳康哈哈一笑,面具业已揭下,二贼一见认出本相,自知无幸,再看四小兄妹业将兵器取出,各守一面,年纪虽轻,威风凛凛,内中两人所用兵器正是老淫贼燕双飞仗以成名的武当嫡传三折钩连枪与判官笔,心虽发慌,还想这几个小狗男女到底年轻,劳康老贼本领虽高,说了大话不能不算,只要动手小心,不被打倒,冷不防冲出厅门,便可逃命。史二郎虽然也是又阴又坏,不大开口,人却比较强横,看出形势不妙,软说无用,平白丢人,知道章兴嘴硬骨头酥,暗付该死不能活,何苦加倍现世,连忙接口笑道:“我真不知你是劳老英雄,在你手中死也值得。早知是你,我们弟兄万非对手,只有俯首听命,无话可说了。老英雄既现本来面目,明知以卵击石,大丈夫说了不能不算!我弟兄只好勉为其难,临死以前学上两手铁掌,到阴间去称雄也好。”劳康见章兴在旁满面惊惧之容,一双鹞眼闪烁不定,知其贪生怕死,外强中干,笑说:“你这金毛吼真没有骨头,不必多言,说也无用,此时天已不早,主人做了许多点心好菜还要款待我们,龙侠女由早到此未吃过东西。现在给你们一盏茶的工夫活动筋骨,不能再多耽搁了!”随说人早走过,朝二人腰胁间用两指一拧,跟着一掌,便将、贼穴道相继解开,人也震退好几步,又酸又疼,半身皆麻。
二贼情知厉害,难于脱身,对头这八十三招独门铁环掌先就无法脱出圈外,何况还有老少六个强敌,休看年轻,敌人何等老到,向无虚言,说此大话必有实学。再一偷觑万氏兄妹越发叫起苦来。初见二人分持双剑,各用一口,看去锋利,还不在意。这时因见自己穴道解开,每人左手忽又多出一件奇怪兵器,一见便认出是专破练子鞭和十三支独门暗器铁蓑钉的克星,此是侠尼花明所用。昔年为了采花,与之相遇,不是机缘凑巧来了救星,弟兄四人一个也难逃命,大凶井壁常说,平生未遇敌手,只此一个强敌吃过她的大亏,虽未被杀,周身都被这如意锁心轮反击回的暗器打伤。对面敌人只有两个,可是无论纵得多高,逃得多远,均被飞纵过来挡住去路,口里还说上许多便宜活,专用自己的兵刃暗器反击伤人。说弟兄四人是淫凶鼠贼,不值污她所用兵器。不动手不行,动手又打不过,向她服低。又说关王山四凶作恶太多,不能轻易放过,虽奉师命不开杀戒,好歹也要多带一点记号,省得为害民间,不将五官四肢去掉一两个休想回去!如想逃走,便请自己动手,哪怕弄瞎一只眼睛,斩断一只手,只要留下永久记号就行。打了大半日,连大、四两凶那好功夫都累得气喘汗流,遍体鳞伤,哭笑不得。最后虽经一位与双方相识的老前辈路过讲和,对头贼尼听劝停手,话却难听,并说从此不许再往湖南境内走动,再如相遇决不宽容。每一谈起前事,便自心寒,只管咬牙切齿,奈何不得。
关王山四凶平生最丢人的一件事。小狗男女既能用此兵器,必是贼尼得意门人无疑,否则,贼尼何等好胜,徒弟武功不曾学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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