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独手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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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会三雄 月夜走荒山 开石钵 禅林歼巨寇
沈鸿、姜飞住在万家还不怎样,一到路上便心急如箭。辞别万氏兄妹之后,想起耽搁日久,惟恐师父早到,便各施展轻功,飞也似往前驰去。中途在小镇上打了个尖,便即改走小路。二人这些天来因听段无双常说江湖上的行径,长了不少见识,本领也比以前要高得多。姜飞更是机警,见沿途地方穷苦,盗贼四起,好些村落都不见有炊烟,田地也都荒废,不时发现无头死尸被野大啃吃,肠肝四流。所遇的人大都衣不蔽体,面有菜色,便告诉沈鸿说:“我们蒙伯母厚待,把头换到脚,因恐天气渐冷,山中风寒,还添做好些冬衣被褥,虽是布制,全都整洁一新。目前荒乱年景,易引歹人眼红,先在镇上打尖,便有多人注目议论。途中听说这一带无论官道小路都不安静,地势山形也比来路一带险恶,我们虽可打着汤八叔的旗号,并有铁双环在手,人心难测,又不能挂在脸上,能够无事到底省心,走近老河口便好多了,我们所带干粮食物均极丰盛味美,夜来住店投宿均仍由我一人应付。酒食均要当心,不可随便入口,尤其像方才那样设备较好、卖得出酒肉好菜的镇店更应仔细,越是黑店外表越好,倒是那些元什食物的穷苦小店反而平安。出门人样样都要将就,不能再挑好地方吃住了。”沈鸿笑答:“二弟之言有理,我近来听万伯母指教,虽长了一点见识,毕竟少在江湖走动,外面的事所知无多,二弟一人做主,不必再商量吧!”姜飞笑答:“方才那家镇店的伙计言动粗野,是否坏人虽拿不定,当地官路往来要道,大白日里也不会现出本相。可这样穷苦年景,他店里的人那么神气,一个个筋强力壮,肥头大耳,店中设备齐全,偏又无什客人居住,就非黑店,多半也是左近山中强盗的眼线。你没见他们软硬兼施,天才申初,便要强劝我们住下么?
直到那胖子口中恐吓,来抢我的行囊,被我暗中用力挡了一挡,方始失惊退去。走时朝我二人上下打量,假装好意,问我去路,我故意说反话,要往郎公庙访友,他才没有开口。这伙人决不是什好路道,他不知我假走回路,翻这小山过来,也许命人朝来路跟踪都不一定。其实并不怕他,只为急于见师,人单势孤,不犯和他怄气。照我们途中所闻,此时行路大难,真疏忽不得呢。”
二人行处原是一片四无人烟的山野,因想早到老河口心定,无双又赠了许多干粮川资,不怕没有吃用,仗着年轻力臆,上来便准备连夜赶路。以为小路要近得多,又听途中人说,近来盗劫均在官道左近,这等荒僻无人之区,看似危险,反因无人敢走,强盗不会留意。万一遇上歹人,凭自己的本领和师长铁双环的名望也能应付,只顾赶路,说笑前行,饿了就吃,吃完又走,始终忘了寻找宿处。这一自作聪明非但惜过宿头,越走地越荒凉,山路越发崎岖。黄昏以后便未见有人家,一口气又走了三四十里,明月已上中天。月光下遥望过去,到处静荡荡的,休说是人,连狗吠都未听到一声。姜飞笑说:
“我们只顾赶路,不料沿途这样荒凉,幸而带有吃的,天气又好,要是像那日商家堡那样大雨,连个歇脚之处都没有。我们无妨,这些新制衣被岂不可惜?”沈鸿方答:“我们路已赶了不少,二弟挑行李的时候又多,早晚终须休息,前途如有人家,睡上些时再走吧!”姜飞答道:“这等荒凉所在,除非是那衣食不周的穷苦人家,如有庄院庙字俱都可疑,商家堡便是教训,我们遇上避还避不及,如何送上门去?其实日里打错主意,这长一段路,多好精力也不能一气赶到。方才我想寻一崖洞土穴稍睡些时再行起身,到了大的镇店,日里睡上一觉,连夜赶路。途中察看,稍微可以住人的崖洞一处也未遇到,前途白漾漾的好似有雾。大哥如累,到了那里再相机而行吧。”
二人正说之间,忽听一支响箭划空而过,声甚尖厉刺耳,姜飞忙喊:“左近有贼,既放响箭,人数想必不少,我们快些避开,莫被看见。”说完一看,左侧不远是条山谷,谷口崖下似可藏伏,忙同赶去。初意响箭由东往西飞过,谷在西南,来人必是由东往西驰过,西面也有同党与之会合,当地岩下容易掩避。哪知刚刚立定,便听接连两声虎啸由山谷中传出。二人见又有强盗,又有猛虎,心中惊疑,忙将行李藏向崖凹之中,取出兵刃暗器,正在暗中戒备。等了一阵,并未见有贼党走过,那虎啸之声时远时近,震撼山谷,甚是猛恶。二人所行途向已在日里打听明白,除却退回,前途还有十余里长一片山野荒地和几处残破村落,乃是必由之路。两面是山,当中一条又宽又长、高低不平的荒野和几条纵横交错的溪流,虽有树林,相隔尚远,此外别无途径可以绕走。月光甚明,如往前走,难免遇见贼党,对方人数强弱都不知道,赶了一天的路,人又有点疲倦,哪敢冒失?谷中偏有猛虎,恐其冲出,正在为难。沈鸿见崖凹下面秋草半枯,山石干净,外面生着几株丈许高的矮松,正好把人挡住,悄说:“我们挑了东西上路,遇见歹人实在可虑,就能脱身,东西也难免于失落,莫如就在这里歇息片时,好歹也等歹人过去,看清形势再走不迟。”姜飞笑答:“要是谷中没有老虎,外面没有歹人,便在这山石上睡到天明再走都好。如今我们变作无路可走,只好守上些时再说了。”说罢,正将身边铁双环取出,套在乎指之上,准备万一。
沈鸿偶一回顾,瞥见左近草动,定睛一看,乃是一条黄牛般大的猛虎不知何时由谷中轻悄悄掩出。沈鸿虽然学会本领,初次见到这样猛兽,由不得脱口惊呼,吓了一跳。
姜飞闻声,刚一回头,谷中又有两条猛虎,一大一小,猛蹿出来。一个后腿似还受伤,本是连颠带跳朝外急蹿,跑出已有十多丈。先那一只猛虎本要随同追去,沈鸿这一喊竟被惊动,那虎原是饿极出来觅食,先在谷中遇见对头围攻,当先逃出。正在草中喘息,一见日常栖息的崖下站着两人,立时踞地发威,一声怒吼,猛扑过来。前行二虎闻得同类吼声,也相继转身,纵扑过来。二人瞥见虎目凶睛电炬也似注定自己,便知不妙。沈鸿更是心慌,暗器钢镖恰在手内,一时情急,大喝一声,便将手中镖朝当头一只打去。
事也真巧,那虎猛张大口发威怒吼,刚刚纵起,相隔又近,两下一凑,竟被沈鸿一镖由口中打进,透脑而出,虎也快要扑到。姜飞见前面还有二虎,崖口地势崎岖,不便迎敌,见沈鸿手持钩连枪仍立原处,忙喊:“大哥还不快到外面!”说时随手一拉,沈鸿方始警觉。二人刚由崖凹中纵出,还未落地,当头大虎业已扑到,差一点没和沈鸿撞上。因是伤中要害,凶威暴发,又当饿极之际,怒发如狂,这一扑来势太猛,人未扑中,一头撞在二人身后一块六七尺高的锐石之上,伤上加伤,当时撞昏过去。
二人纵到外面平地之上,刚左右分开,另外两虎也相继赶来,腿上带伤的一只最是凶猛,一纵老高,先朝姜飞扑去。姜飞比沈鸿胆大机警得多,知虎力大凶猛,只一上身不死必伤,暗器又未取出,觉着一股急风带着一条又粗又大的黄影迎面扑来,不敢正面迎敌,忙将身子一闪,本意避开正面,取出暗器再作计较。不料闪避稍迟,虎已擦肩而过,相隔头肩不过两三尺。猛触灵机,凌空一个惊龙调首、鹞子翻身,将身折转,非但不逃,反倒斜柳穿鱼,顺手推舟,仗着身法灵巧,施展新学会的杀手险招,乘着虎是直劲、未及落地之际,就着回身翻落之势,双足微一点劲,照准虎的去路跟踪追去,左手一剑刺人虎腹,就势施展全力,一锁心轮照准虎头猛力打下。虎虽猛恶,身子凌空,不及反扑,姜飞又是情急拼命,一轮一剑均中要害,剑更锋利非常,直穿虎腹,伤中心脏,再被那虎猛力一带,划破了尺许长一条口子,前额又被锁心轮上月牙打碎,连眼打瞎,本已九死一生。姜飞一见刺中,百忙中想起虎大猛恶,恐其反扑,再腾身纵起,照准虎股上用力一登,一个飞燕穿云之势斜纵出去。因是用力太猛,纵出两三丈高远方始落下。
耳听头上好似有人喝采之声,虎吼正烈,也未听清。关心沈鸿太甚,落地忙即回顾,那只伤虎连受致命重伤,业已心肠皆裂,刚怒吼得一声,还未立稳,再被姜飞用足全力双脚齐登,腾空一踹,当时鲜血奔流,跌翻在地,惨嗥得两声便自死去。
另一只虎较小,来得较后,沈鸿不料第一只大虎死得那样容易,心胆立壮,一抖钩连枪便朝那虎迎去。那虎见人迎来,反倒停住,刚刚踞地发威,相隔远有两丈。沈鸿忽想起那根判官笔并在左手不好施展,右手还有两只钢镖,见虎不动,正瞪着一对凶睛发威怒吼,便也停步,先用两镖去打虎目,不料第一镖不曾打中,虎反激怒,刚想起身边还有飞钉,去打虎目正好,如何忘了取出?第二支镖业已发出,夺的一声也不知打中没有,一股急风虎已迎面扑到。心中一慌,刚往旁纵,把判官笔拿在手内,忽想起这样大虎,短兵器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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