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独手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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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还不知那六贼是由妖道楚三才为首,因在老河口听几个采药人说起,后山卧眉峰住有两个少年,常托他们代买东西。这样冷僻荒凉、猛兽成群的所在,这两少年一个像是读书相公,年纪不过二十来岁,一个更是幼童;还未成年,竟有这样本事。他们每次托人代买东西都是突然出现,只说住在山后,来去均极隐秘,无人看出,实是奇事等语。
楚贼原应凶僧五云之约,到处约人,一问二人形貌竟与郎公庙所见敌人相似,业已生心。
事有凑巧,前在少林寺欺侮沈鸿的黑蝴蝶唐秋恰在一旁,一听少年形貌正是沈鸿。上次为盗沈鸿银两,被一异人擒住,将银子夺去不算,还受了许多恶气,几乎送命,不禁勾动仇恨,便向群贼怂恿,说沈鸿是个无用读书人,为报父仇,先在少林寺从师学艺,不知怎的投到敌人门下。武当山中前数月还曾去过,并未见什高人,便听采药人的口气,这两小狗就有师长,本领也极有限。楚老前辈本领高强,也决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并说沈鸿家财豪富,出来从师身边还带有不少银子,正好借用,还可报仇。妖道性如烈火,吃唐贼连僵带激,恰巧前山道观有一观主是他后辈,便同寻去。住了一日,遇见大雪,跟着封山,六贼只唐秋本领最低,不能踏雪飞驰,好在观中雪橇甚多,借了一双随同赶来。寻到卧眉峰,果然不像有人居住神气,心疑所闻不实。
正在分头搜索,先被樊茵认出楚三才的面貌,正想警告姜、万三人留意,忽听沈鸿急呼,姜、万三人也自警觉,恐惊来贼,急忙赶进洞来,刚认出沈鸿是老龙坡崖上所遇少年,随即赶出助战。正打在紧张头上,崔老人忽然赶到,猛想起内中一个穿雪橇的贼党不知去向,一看雪中橇印,正由别处绕往崖上,料知不怀好意,跟踪急追,还未上崖,便看出橇印已由崖上下来,改道驰往旁边山洼之中。先还拿不定敌人用意,只恐沈鸿病中遇害,心想,此贼已逃,赶往洞内也来不及,还是追贼要紧,忙照橇印追赶下去。仗着师传轻功转眼追上,瞥见那贼已将沈鸿放下,持刀要砍,相隔还有好几丈,一时情急,口中喝骂,扬手先是几根奉有师命轻易不许妄用的碧雷针。唐贼也真该死,闻声惊顾,瞥见敌人追来,手狠心黑,还想杀人再逃,没料到敌人来势比飞还快,人随暗器同时冲到面前,先接连中了两飞针,面上一针将风镜打碎,连同碎玻璃嵌进肉里,针更直透头脑,本就难保活命,刚负痛惊呼得半声,手骨也被针打碎,奇痛难忍,刀也落到地上。
同时眼前白影一晃,当时只觉急风扑面,心慌情急、手忙脚乱中自知不妙,咬牙忍痛,脚底一蹬,待要滑雪逃走,已是无及,连敌人面目也未看出,便吃樊茵一剑枭去大半个头,下面一脚跌翻在地;见沈鸿人已昏迷不醒,由贼尸上搜出解药,匆匆救醒。知道沈鸿身受重伤,再被雪风一吹,周身冻僵,必难行动,无奈上来冒失,只顾救人,忘了先将人捧回去,再用药解救,人已醒转,只得用双手捧起。先还觉着孤男寡女,由不得有点害羞,后见沈鸿比她还要面嫩,再三坚持,反倒好笑,温言劝说:“我们不是世俗男女,又是同门兄弟姊妹,和真骨肉一样,患难之中理应互相扶持,万一我有什么危险,你也一样,何必这等拘束!”沈鸿初次受到这种温情,又是平日想望、求一见而不可得的意中人,不由又是感激又是欢喜,心花怒放,说不出的高兴。
二人且谈且行,话未说完,人早回到洞内。樊茵将他放落,刚问知受伤经过,心生怜念,觉着此人真个义气。忽然听出对方第二次出外探看,好似别有用意,不是专为观战,也全仗此一来,事前忍痛先将衣履穿好,才将性命保住。否则不为来贼所杀,冻也冻死。心方一动,忽听门外娇呼:“我说师姊怎的今早还未见到?方才还见崔老前辈说你正和群贼动手,刚刚走开,他们说你必往白莲磴寻师。我想就是崔老前辈赶到,贼党必败,也无中途抽身不战而退之理。果然万师妹料得不差,你真是看望沈师兄来了!”
说时,风门开处,纵进一个和樊茵差不多打扮的少女,正是老龙坡所遇另一少女,只皮帽风镜业已摘下,现出本来面目,穿着一身白色短装,比初见时容光更美,也更显得英雄气概,边说边往里走。
樊茵本因沈鸿二次忍痛起身另有深意,回忆老龙坡初见时情景,面上有点发烧。再听这等说法,沈鸿恰被自己强劝卧榻养息,自己就坐在旁边,孤男寡女,室无他人,平日只管落落大方,和少年男子这等亲密神情尚是初次。这位小师妹聪明口巧,又喜淘气,恐其当面取笑不好意思,又羞又急,正要分辩,忽听门外男女说笑之声,当头赶进一人,正是万英,进门便喊:“霜妹如何走得这快,我都追赶不上,轻功真好极了!”樊茵刚乘机说笑:“你看万师弟不是追你来了吗?也不问什么原故,随便乱说。”霜虹回顾万英跟来,二人前在老龙坡二次相见,侠尼师徒又在当地住了二日,非但两心相印,双方师长并还露出婚姻之意,比樊茵和沈鸿要熟得多,情分也要深些,闻言老大不是意思,刚赌气把脸一沉,嗔道:“你管我呢,要你追来作什?以后不要理我!”万英先和她异地重逢,又当杀贼之后,以后并可常在一起,彼此均极高兴。先听崔老人说樊茵忽然不战而退,听说沈鸿在此养伤。自从老龙坡相见之后,因听师姊樊茵常时提起沈鸿,疑她和自己一样爱上对方,前往探病,跟踪赶来;万英自是不舍,便要姜飞、万芳一同追去。
姜飞虽然急于看望沈鸿,因不知他病中遇险之事,万芳既想乃兄和霜虹早订婚约,又和姜飞情好,不令急追,到迟了一步,没有一起同来。万英高高兴兴冒失赶进,吃霜虹没头没脑连怪了他好几句,心中奇怪,也不知是什原故,红着一张脸,方说:“我兄妹和姜二弟也是来看沈师兄,并未得罪霜妹,何必这样生气?”霜虹无话可答,又见姜飞、万芳并肩走进,神情自然亲密,并不避人,心念微动,故意气道:“我就是这个脾气,以后偏不理你,你怎么样我呢?”话未说完,看出万英又窘又急,望着自己不知如何是好,由不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瞥见姜飞已朝沈鸿奔去,转口笑道:“这大一个人没羞,你不是来看沈师兄的吗?进得门来喊都不喊一声,先就和我拌嘴,还说什么朋友义气呢!”万英闻言越发不好意思,又听沈鸿在喊“英弟”,只得乘机走过。男女六人都是同门至交、情同骨肉的兄弟姊妹,互相谈完经过,也就不再取笑争论。
正谈未来之事,崔老人也随后走了进来,说起前事,才知方才真布衣闻得啸声赶来相助,共将群贼除去四个,最后逃走一贼本领最高,情急心惊,慌不择路。本来可以逃走,因崔老人追到半途,发现死贼唐秋旁边留下沈鸿一顶帽子,虽看出人已遇救,但是这次遇险又是自己疏忽所致,越想越气。余贼死光,诸小兄妹又被真布衣遣走,未及嘱咐,沈鸿那等重伤,大雪寒天被贼党擒出,吉凶难定,当时怒火上撞,竟不听真布衣行时所说,依然穷追不舍。那雪又是一阵接一阵,随同狂风飞舞如潮。那贼看错途向,本该翻山而过,竟往白莲磴一面逃走。这时真布衣还未回转,侠尼花明因乐游子有事他往,刚刚送他出山,分手回来,老远闻得崔老急啸,只当敌人厉害,忙即迎上。妖道楚三才如论本领,和崔老人对打原能勉强应付,只为真布衣乃前辈丐侠中有数人物,只比王鹿子、叶神翁低上一辈,楚贼万想不到此老也会在此,知其手无虚发,被他看中的恶人休想活命,一经认出,心胆皆寒,又见同党相继伤亡,无一生还,只顾亡命奔逃,雪花迷目,也未看清来人,天性又太凶暴,逃去恰是一条山沟,经此大雪,路更奇厌,只容一人通过。本来就怕被人追上,特意走这隐秘之地,做梦也未想到狭路相逢,来者竟是一位克星,正逃之间,猛瞥见前面走来一人,侠尼身量不高,楚贼来路恰又瞥见一座坍倒的茅棚,不知那是前人遗留的破棚,内中无人。侠尼又早听出逃贼来路,准备以逸待劳,缓步迎上,走得不快。楚贼看花了眼,误认那是茅棚中的小和尚,一见把路阻住,也未留意,低喝一声“小秃驴快滚!”双方业已对面。楚贼不问青红皂白,举剑就砍。
初意这一个小和尚,还不是一剑就可了账,剑虽砍出,人并不曾收势,猛觉手上一震一紧,右臂当时酸麻,宝剑好似被人空手抓住,心方一惊,未容转念,人已随同对方左手微抬往前一送之势,跌出去好几丈。崔老人恰巧由后赶到,追得正急,猛听一声怒吼,一条人影倒飞回来,一则怒火头上,追得又急,事出意外,不及闪避,看出正是楚贼,更不怠慢,夹背心就是一挡掌打将出去,老人多年苦功练就铁掌钢拳,楚贼本就禁受不起,加以侠尼手法又猛又急,楚贼空有一身本领,惊慌百忙中连想转折都办不到,人往后面倒飞,还未落地,耳听身后又有敌人怒喝,自知无幸,刚一绷劲,一面想打主意往旁闪避,已自无及,吃老人这一掌,和抛球一般又凌空打向前去。这一来一往已难禁受,侠尼伸手抓住敌人宝剑,就那猛劲一抖一送,刚将楚贼抖翻出去,没想到崔老人下此重手,就用楚贼的剑往前一送,当时刺个透穿,随手甩翻在地。二人对面一谈,好在卧眉峰、白莲磴两处人已不少,这班凶人余孽也不放在心上。
侠尼见崔老人怒犹未息,劝了他两句,笑说:“我来收拾贼尸,老大哥你自去吧!”
崔老人越想对不起沈鸿,匆匆赶回,进门一问,得知沈鸿已服灵药,只受了一点虚惊,身上伤痛反倒好了许多,只是伤口挣破了几处,服药之后业已血止痛定。因沈鸿两次偷出本可推在唐秋身上,仍以实言相告,毫不隐瞒,老人连声夸奖。诸小侠均嫌洞中太热,各将衣帽脱去。樊茵和万芳坐在一旁说笑,见沈鸿侧卧榻上不时偷觑自己,满面感激欢喜之容,姜飞坐在一旁殷勤执手,连声慰问,崔老人赞不绝口,不由也对沈鸿多看了两眼。方想此人真个少年老成,有此志气,难为他一个文弱少年,竟不畏险阻艰难,千里从师,来此荒山野洞居住,弟兄二人躬耕自给,连师父也未拜,便学了一身本领。彼此同住本山,相隔不远,双方又有师门至谊,以后想能常时相见,像这样人和他一起也颇投缘,何况还有好几位兄弟姊妹,风景又好,比起老龙坡谷底荒凉阴湿真有天渊之别了。
心中寻思,猛一回顾,杜霜虹和万英并立在崔老人旁边,虽在相随应答,目光不时斜视自己和沈鸿,并向万英低声耳语。想起前言,始而有些害羞,后见二人亲密之状,想了想,一赌气走往沈鸿面前,索性坐向榻旁,故意笑道:“沈师兄今日受此虚惊,都是妹子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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