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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说,最可气是他一面强横霸道行凶为恶,样样都要独占,一面还要假装侠义,对手下徒党法令极严。不奉他命,不是对头,遇见孤舟孤客、小本经营的商民绝对不许抢夺伤害。表面上仿佛劫富济穷,专和那些心贪而又狡诈的大商人为难,对方也是暴利不义之财,取之无伤,并且抢来金银有时高兴,强盗发善心,还要拿出一点周济穷苦,其实目前水陆两路到处都是盗贼横行,他一面坐地分赃,强迫这些小伙强盗朝他进贡,却又看不起他们,不肯收为一党。所有大的商帮都被他用强力压榨,夺去人家许多金银货物,在他保护之下小贼哪里还敢下手?这些有钱人除非不知底细,没有门路,或是请有好手保镖撞运气硬闯的而外,都是高高兴兴坐在船上大吃大喝,随意往来,谁也不敢拿他怎样。别的水贼大鱼没得吃,只好吃小鱼,所得无多,还要分他一半,一不够用只好多抢。有那人少力弱的水贼,休看也做这没本钱的买卖,照样和穷人一般,好些人连衣食都混不上。他却穷奢极欲,日夜荒淫,单小婆娘和美貌的丫头便有好几十个,多一半都是强抢霸占而来。随便一个小贼走将出来,都是满酒肥肉,大把花钱,一身华丽。他不许手下贼党抢劫孤客穷人和小本商贩,一半是为好名,表明他叔侄二人侠盗义气,一半还是心机诡诈,觉着这些船客不值下手,稍微放宽一路,使对方侥幸脱难,传说出去免得断了财路。一旦晦气赶过了站,或是月黑风高,人少势孤,被沿途小伙贼党看中,抢劫了去,也可坐享现成,丝毫不费心力,便拿去人家一半,自己还可名利双收,杀鸡吓狗,使那些大商帮听了胆寒,知道沿途强盗横行,形势凶险,非要求他上贡才保平安,可以多得。近年势力越大,商客全都知道,十九都是求他照应,他也乐得坐享现成,不劳而获。商人往见并以客礼相待,表面上简直是个大绅粮,计算起来已有大半年不曾命人出来打抢。老河口乃水旱码头,常年客货集散之地,听爷爷说,昔年镇上码头一带大小船都布满,你们日里来时船多走开,可是等载货的各路货船木排仍有不少,这些都是大船,或是富商所有。以前那些小客货船简直只有昔年十之一二,尤其是那些专坐客人的船都是行李萧条,身无长物,为了衣食奔走,不得不在这危机四伏的水陆路上往来的可怜人。越是船少时节,坐船的穷人越多,无一只不是装得满满,和那满载而归的渔船一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个个愁眉泪眼,提心吊胆,挤在一堆唉声叹气,休想看到一点笑容。就是里面偶然有两个比较过得去的,也要装成一副可怜相。除却无知少年和娃儿们,就是要笑也在心里,不敢现在面上,你说有多可恨可怜!这样不公平的岁月真不知要几时才转好呢!”
姜飞先在篷顶见他神情十分紧张,并还惊了一声,这时虽然前面桑老人船行越快,贼船始终紧随在后,时远时近,偶然落后稍远,几声呐喊过处又拼命追将过来,始终相隔最近的都在两丈左右,从无一船迫近。盆子自从见面,好似断定贼船抢不上来,事情无碍,一面从容说笑,一面把贼船上面打来挂在那些特制丝网绳圈上面的飞叉之类随手取下,照准来船打去。就这一会已被打伤两贼。最近的一只贼船几被连人打翻,受伤退下。最近的已出两丈之外,看神气贼船怎么拼命努力,急切间也难追上。为了风高浪急,船行大快,摇船的人稍一松懈,立时落后老远。可是贼船甚多,前仆后继,争先抢上。
当前的还在急迫不舍,后退的又奋勇赶来,两翼贼船因已停手,改作前后两人操舟,四桨同飞,相隔船边急浪又远,少却好些阻力,已快被它追上,由扇形变成半环阵势,远远将大船包在中间。当前的两只已和大船平行,料知形势仍极险恶,贼船必有凶谋,就要发难。盆子偏和没事人一般,口里说得水贼凶威那样厉害,未了并还谈到九王滩贼头吴占魁的老巢大寨相隔越近,贼船紧追不舍,分明是想前后夹攻。不知怎的,人比方才镇静得多,心中不解。因盆子说笑声低,忙用低声回问:“我们和贼众寡悬殊,贼船已分两路包抄过来,篷顶无人防守,莫要被他由横里扑上船来。船底方才还有响声,我和沈大哥均不会水性,就会一点,这样大风大浪人水也是送死,还是让我到篷顶上去吧!”
盆子一手掌舵,一手拿着一枝新得到的镖枪正往旁边空处闪身,想朝贼船打去,闻言匆匆发出,也未打中,回手拉住姜飞,低声急语道:“姜二哥莫走,包你没事。可恨这些狗贼,我爷爷不过两次仗义,帮助两个本钱并不甚多、人又极好的商客,使他藏在我们船上,送到地头,没有受害,便犯了他的大忌,说我爷爷破人买卖,如杀父母之仇,情理难容,定要当面讲理作对,至少罚我们停止三年来往。先听传说还不甚信,以为就是有事,也只有限几个水贼途中寻事,决想不到贼党这样大举。后听李八大公来说,也只知道好些小帮水贼也被激动,前途难关甚多,并且到处荆棘。我们本定往望娘湾买点东西,代人办完一事连夜起身,闯过乌婆滩便可无事。吴贼水寨在白沙湖心深处,虽与大江中的分寨九王滩相通,到时天已大亮,当地还有两座大镇,虽然好几百里方圆的水陆土地都被他霸占了去,为了往来商客都要向他进贡买路,地方又是往来要道,镇上店铺十九均他所开,老百姓虽都是他的佃户长年,谁也没有一尺好土,但他比别的恶霸高明,老教人吃不饱,饿不死,样样受他压制,衣食却能苟延残喘,又没有盗贼贪官敢往侵犯,比较别处穷苦地方还好一点。又是鱼肉之乡,心更残忍狠毒,土人不敢逃亡,再说也无处可逃,一向忍受,倒也相安。近年闹得一些小康之家也移居在他那里,平日热闹非常。他表面上还要假仁假义,装出一个侠义的大绅士,大白日里决不会公然出来打抢。湖内大寨船又不会经过,我们一过湖口,前途就有两处小水贼,只不走往洞庭,改道回家,就可平安到达。别的水贼动手都在极荒凉的所在,差不多有一定时候,爷爷又都晓得,凭我们这条铁船铁桨和爷爷的本事,遇上也可无妨,等过望娘湾以后连遇两处水贼,虽被打退,对方听出爷爷当年旗号,上来重创,知非好惹,只得忍痛退去。我们业已看出形势紧急非比寻常,到了这里见吴贼如此大举,分明另有原因,连爷爷昔年的英名也被晓得。否则对付一船两人,共总载有两客,二位哥哥刚由山里出来,形迹并未显露,就是贼党能晓得来历,事前也来不及知道,岂非怪事?
“本来十分凶险,不料竟有转机,凭我们一船四人,至多将船损坏一些,贼党抢上船来,爷爷只一停船动手,首先无人能敌。如其用那铁桨,更是多大本领也无法近身,何况还有二位哥哥相助。只是这条船通体都是爷爷在海南岛精心打造的,上等材料,没有一块木头,此时不易买到,好些地方均有铁皮包裹。爹爹在日为了爷爷性情太刚,外面树有不少强敌,又喜亲自操舟,往来江湖不算,还要远出海洋,胆又太大,非但造得坚固,处处都有防御,周密已极。直到爷爷回转故乡,隐迹多年,几个强仇大敌恶贯满盈,相继死光,只有一个年纪较小的不知下落,久无音信,想也死在海上,此贼如在年也六十,决非吴家叔侄,不知怎会这样狠毒。我因这条船来之不易,决不能造第二条,最难得是用了多少年,老像新用不久神气,固然每次回去全家收拾得勤,到底还是材料太好,越久越耐用,为贼所毁实在可惜,连爷爷也是这样心理,否则照他老人家的脾气,早就停船和他们对拼了。方才正在发愁,惟恐贼党人多势盛,大船为他所毁,竟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大哥立处还好,二哥如在船顶,也许暂时还看不出,请你帮我防守后艄,时机一到,我将这两根横木一去,把我机关一扳,舵楼立时下落,三面木板往外一倒,后艄船面立变成一片平地,你只事前看准形势,避开那两个铁木桩,便可施展你那独门兵器,教我见识见识了!”
说时,姜飞看出船已赶出好几里。那片水中沙洲芦滩业已过完,水面重又展宽,两面贼船当头的已抄向前面,分为两线包围过来,当头几只已用暗器二次向船头打到,似惧铁桨威力,还不敢十分隔近。可是中腰一带逐渐进逼,离两舷只两三丈,当中隔着一列浪花。这一临近,越看出群贼水性之好,动作之快,其势并不可以轻视,内中几个水性武功都好,像是为首头目的,业已放下双桨,拔出兵器,立在船头,目注大船,跃跃欲试。看那形势,稍微再近一点,当时便由两旁扑上船来,如由水中进攻更是容易,心中一惊,方想这班水贼均精水性,怎么追了这远不由水里进攻?风浪这大,贼船大小,就不被铁桨打中也难靠拢,如由小船纵起不是容易。船行这快,远了不行,近了又被这两片铁桨激起来的恶浪隔断,单是穷追有何用处?忽然听出群贼喊杀、风水相搏声中,大船两侧似有两串轧轧之声响个不停,船底响声已早停止。
定睛一看,原来大船两侧船底靠边之处好似有什东西不住舞动,并还搅起两条又匀又急的浪花。月光照处,每边似有一列长短不等似刀非刀的影子急转不已。心方奇怪,忽听盆子低语道:“爷爷想因贼船厉害,连船侧两排涡刀转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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