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三绝





  武功再高的人,腕穴一被对手扣上,就等於被人制住,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对手只要一施压力,尤其是遇上功力深的一局手,就足以当场致命。
  所以,会武功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会让人轻易扣住腕穴部位,以防受制於人。
  凭毒美人的江湖阅历和经验,不可能毫无防范,但李存信这一著是出其不意,令她措手不及,而且他是侯爷身份,除非毒美人当场翻脸出手抗拒,否则就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
  如果毒美人及时出手,或是把手缩回,也许还来得及。但是,这样一来,就露出马脚,被对方看出她有一身惊人武功了。
  李存信是杏故意在试探,看她会不会武功呢?
  心念一闪,使毒美人改变了主意,任李存信扣住腕穴,装出若无其事地巧笑道:“侯爷,您是替我看手看,还是为我探脉看病呀?”
  李存信的拇指并未用力,只是轻按在她的腕穴部位上,心想:“看来她并不会武功,否则倒真能沉得住气!”
  当下洒然一笑道:“当然是看手相,我又不通医理,那会替人看病哦!”
  毒美人妩媚地笑了笑:“那就请侯爷铁口直断,不必有所隐讳。”
  李存信煞有介事地仔细端详了一阵,正色道:
  “以姑娘的手相看来,外柔内刚,应为女中丈夫之相。再以姑娘的面相对照,诚如我刚才所说,姑娘相中带煞。幸而姑娘的事业线明朗,既长又无杂纹,表示一帆风顺,而且有帮夫运。如果姑娘将来嫁的是武将,必能步步高升,扶摇直上,不难登上将帅之位。”
  毒美人轻喟道:
  “唉!将帅之才上哪里去找哦!就算找到了,人家也不见得会看上我一个歌倡。”
  李存信不以为然道:
  “那可不一定,以前这儿的柳青儿,不就嫁了位进士如意郎君。”
  毒美人风情万种地一笑:“听大娘说,侯爷是他们的大媒人,不知能不能也为奴家做个大媒?”
  李存信道:“没问题,只怕姑娘眼界太高,要能配得上姑娘的人还真难找呢!”
  毒美人故作娇嗔道:
  “恐怕是侯爷对柳青儿偏心,不愿为我物色吧!”
  李存信笑道:“他们早已相恋,两情相悦,我只不过是做个现成的媒人罢了。不过,姑娘既然这麽说,那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好啦!”
  毒美人立时转嗔为喜:“奴家先谢过侯爷了。”
  李存信这时才发觉,自己竟仍执著毒美人的纤纤玉手,似乎爱不忍释,未免有些失态,忙把她的手放开,正襟危坐道:
  “噢!耽搁了姑娘不少时间,我也该走了。”
  毒美人却挽留道:
  “急什麽嘛!奴家酒也没敬侯爷,曲也未唱……”
  李存信道:“姑娘还有客人,让人家久等很不好意思的。”
  毒美人不屑道:“哼!都是些凡夫俗子,市井之徒,让他们去等好了!”
  李存信已站起身来:
  “这样不好,别教人以为我仗著身份地位,以权势欺人……”
  不料毒美人也跟著站起,依偎在他胸前道:“侯爷可是嫌奴家庸脂俗粉,索然无味?”
  李存信忙道:“怎麽会呢?我今晚就是为了慕姑娘之名而来……”
  毒美人接道:“结果却大失所望?”
  李存信窘迫道:“不不不,见了姑娘才知道,非但名不虚传,而且犹有遇之!”
  毒美人已双手搭在他肩上,秋波流转,无限哀怨,毫无顾忌地挑逗道:“可是,侯爷对奴家为何不屑一顾呢?”
  李存信有些窘迫:“这……”
  毒美人突然双臂勾住他脖子,投怀入抱,送上个火辣辣热情的香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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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这在乐坊中,寻芳客看中某个姑娘,情不自禁来个当众索吻。或是姑娘向恩客大献殷勤,主动献吻以示虚情假意,原是司空见惯的情景,并不足为奇。
  但毒美人化身琵琶娘子,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尤其跟李存信是初次见面。
  除非是她别有居心,故意诱惑这位侯爷!
  出乎意料,李存信竟然无动於衷,对毒美人的热情毫不动心。
  这对毒美人的自尊心是无情的伤害,对她的自信也是个严重打击。因为,她一向对自己的姿色很自负。事实上,凡是被她诱惑的男人,从来没有一个能逃出她的温柔陷阱,无不拜倒石榴裙下。
  偏偏李存信竟不为所惑!
  尽管他贵为侯爷,既然来了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又是他自己指名要见琵琶娘子,还有什麽架子好端的?
  毒美人很不服气,争强好胜之心油然而生,双臂更搂紧了李存信的脖子,同时轻吐灵活的妙舌,攻入对方口中活动起来。
  并且,她更以自豪的丰乳,紧贴在对方的胸前,故意磨蹭著,意图挑起这位侯爷的情欲。
  她极尽挑逗之能事,已迹近放浪形骸,看在一旁的婉儿和莲儿,也不禁感到睑上发烧了。
  李存信却仍然无动於衷,毫无反应。
  毒美人实在气不过,突然放开李存信,退後两步,猝然道:“既然侯爷对奴家不屑一顾,恕我失陪!”
  她不敢过份使李存信难堪,敛衽一礼,便带著婉儿和莲儿拂袖而去。
  李存信不以为杵,也不留她,只是淡然一笑。
  当天夜里,怪郎中就带著莲儿传出的字条,提早收起面摊,赶到距平康里巷仅一条街的“顺安客栈”。
  这里是由马永昌亲自坐镇,如同连络站,各方的消息都送到这里来。因为他的人手众多,再由他分派手下去执行。
  实际上,他等於是奉命行事,并不能真正当家作主。
  这是因他一直佯作被毒药控制,不得不言听计从。。
  毒美人在字条上写得很详细,说明今晚李存信突然前往乐坊,指名要见她的经过。
  并且指出他们可能百密一疏,遗漏了李存信这个人物,要马永昌即刻派人前往一探。
  马永昌看毕毒美人的“手谕”,眉头一皱道:“我的人都派出去了,这会儿客栈里只留下两三个女的,派谁去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他们双方的人马,今日依计而行,佯作跟踪韩宏出了长安,然後绕道分批回城。
  马永昌的人手各自在客栈落脚後,便按照原定计划,三五成群地去了平康里巷,以寻芳客姿态,在几家乐坊寻欢作乐,以便必要时就近接应主母美人。
  韩宏已离开长安,他那里不须再监视,凶和尚与恶道人便空出来,也扮成了流动小贩,出现在平康里巷一带。
  而马永昌带来的十几名女将,则分散住进客栈待命,他自己身边只留两个年轻貌美的相陪,以排遣独自留守在客栈里的寂寞。
  但这两名女手下,武功虽不弱,可惜轻功太差,派不上用场。
  因为去探李存信,必须具有上乘轻功,才能担当重任。否则,万一被发觉,恐怕就不易脱身逃走了。
  有这一层顾虑,马永昌自是为此大伤脑筋。
  事不宜迟,无可奈何之下,怪郎中只好自告奋勇,由他去查探了。
  马永昌落得轻松,等怪郎中一走,就召来两个年轻女手下,在房里左拥右抱,尽情享乐起来。
  一个时辰不到,正当马永昌在跟两个女郎翻云覆雨,乐不可支时,突闻窗门发出“格”
  地声响,怪郎中已与阴秀才双双越宙而入。
  他们一见床上的情形,顿时怒从心起,怪郎中不由地怒哼一声,斥道:“马寨主,你倒真乐哦!”
  马永昌忙不迭草草收兵,披衣下了床,一脸羞愧地尴尬道:
  “在下闲来无事……”
  怪郎中脸色一沉:“你闲来无事,咱们可有大事!”
  “哦?”马永昌一怔,急问:“二位查出了什麽?”
  怪郎中道:“李存信今晚在侯司马府中,与几位朝中重臣挑灯商谈国事,根本未曾去过平康里巷!”
  马永昌乍听之下,一时尚未会意过来,茫然道:“这话是什麽意思?”
  怪郎中神色凝重道:
  “这意思就是说,毒美人见到的根本不是李存信!”
  “哦?”马永昌若有所悟,惊诧道:“那……那家伙难道会是朱丹乔扮的?”
  怪郎中道:
  “除了朱丹之外,绝不可能是别人!”
  马永昌这一惊非同小可,急问:“那他已经识破琵琶娘子的身份罗?”
  “那倒未必。”阴秀才坐了下来,判断道:“据我看,他可能已对琵琶娘子有所怀疑,但并不能确定。而且,既然知道韩宏的宅子被我们暗中监视,平康里巷自然也会有我们的人守伏,所以不得不有所顾忌,一直未敢贸然轻举妄动。
  今日韩栩离开了长安,同时又发现我们双方的大批人马跟去,因而放心大胆地乔扮成李存信,独自前往柳婆子那里一探究竟。
  他藉看手相按住毒美人腕穴这一著,显然是想试探她会不会武功,幸好我们的女诸葛很沉得住气,能够临危不乱,善於随机应变,才未露出破绽,所以我敢断言,朱丹一定没有识破琵琶娘于就是毒美人。”
  怪郎中点点头道:“有道理。这一来反而帮了我们个大忙,至少已证实他们师徒二人确在长安了。”
  马永昌振奋道:“那我们何不趁机诱出这对师徒,一举歼灭,好为贵老大和舍弟报仇!”
  阴秀才眼皮一翻:
  “马寨主,你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虚幻尊者可不是简单人物。他来了长安这麽久,始终未露面,甚至连今晚去查探琵琶娘子,都只让朱丹乔扮成李存信单独前往,可见他们非常谨慎小心。
  如今既有这个大好机会,我们绝不能打草惊蛇,必须从长计议,订下万无一失的陷阱,才可采取行动。”
  本来马永昌已受制於人,照说只有奉命行事的份,根本无权出主意。但他报仇心切,忍不住道:
  “阁下是否已有万全之计?如果没有,那就得召齐所有人,共商对策才是,总不能等他们送上门来呀!”
  阴秀才冷声道:
  “这个不用马寨主耽心,首先我们要做的,是赶快通知毒美人,让她心里有个准备,别把今晚见到的朱丹误认作李存信。
  至於召集所有人,那倒大可不必小题大做。而且劳师动众,容易惹人注意。毒美人是我们的女诸葛,只要让她了解情况,自会拿出主意来的。”
  这话等於说明,决定权在他们六人,不须要他马永昌瞎操心。
  祁门马家寨,在大江南北是数一数二的大寨,马永昌生平那曾受过这种窝囊气,纵然真受制於他们,把心一横也会不计後果,先毙了这盛气凌人的阴秀才再说。
  问题是他并非真服下了“一点红”,必须假戏真做,只得强自忍住,不便发作。
  怪郎中也是个好色之徒,眼光一直睨著畏缩在床角的两个赤裸女郎,所以半晌没有说话。
  这时他又开腔了:“马寨主,你好好享受吧!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说完便向阴秀才一使眼色,双双仍从窗口掠身而出。
  马永昌恨得牙痒痒的,愤声道:
  “你们等著好了,我会连本带利一起讨回的!”
  平康里巷的每家乐坊,依旧夜夜笙歌。
  琵琶娘子照常弹唱。
  自然,柳婆清和坊也每夜高朋满座,生意兴隆,乐得她笑口常开,心花怒放。
  一连两天过去了,没有发生任何特殊事故。
  到了第三天晚上,平康里巷突然出现个睁眼瞎子。
  首先发现他的是怪郎中,只见这年约七旬的老瞎子,身穿一件既旧又脏的灰布长衫,模样跟乞丐差不多。瞪著一对向上翻的黑少白多眼珠,手持细长竹枝边走边敲,一步步经过面摊。
  当时怪郎中正忙著,替那家乐坊的几个保镳煮面,只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并未特别留意。
  蹲在不远处围墙边下,卖茶叶蛋的鬼婆娘可注意到了,发现老瞎子是循著清和坊传出的琵琶声,一直走向前去,似为抑扬顿挫的琴音吸引。
  整个平康里巷一带的乐坊,何止二三十家,夜夜笙歌,乐声处处飘,老瞎子却偏爱毒美人的弹唱。
  老瞎子居然是她的知音,站立在围墙外,抬头仰面,聚精会神地倾听著。
  这情形看在鬼婆娘眼里,不禁暗笑:
  “这个瞎眼老叫化,倒是很懂得一旱受人生呢!”
  老瞎子非常专注,站在那里像泥塑木雕似的,连动都不动一下,听得出了神。
  毒美人今晚弹唱的,正是秋娘以前唱红的两折悲曲。
  当初秋娘以迟暮之年,藉韩宏代作的两曲,奇迹似地唱红起来,大受喜爱这种调调的乐迷欢迎。可惜正当她红遍长安城时,却突然辍唱不知去向,致令此曲成为绝响。
  一般人不知内情,以为秋娘赚足了钱,急流勇退,见好就收场,自己赎了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