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覆雨翻云
范良极心中一动问道:“这惜花老姓甚名谁?”
兰致远担心地道:“我们都惯称他作惜花老,他姓陈名令方,今次上京,是要担任新设六都的一个要职,有他在皇上脸前说几句好话,一切事也好办多了。”他作官这么久,自是懂得点醒范韩两人其中利害关系。
范良极眼中爆起亮光,“呵呵”笑道:“没有比这更美妙的安排了。”
得意忘形下大力一拍韩拍的肩头,兜了他一眼怪笑道:“我们大人也是惜花之士,就让他两人比比看谁最懂惜花之道。”
兰致远等放下心来,用眼看看艳丽夺目的柔柔,又看看韩柏这个“西贝”专使,一齐以男人们会于心的笑声陪着起哄,若非柔柔也在座里,他们会笑得更是不堪。
韩柏忍着肩膊处的阵阵痛楚。一显心忐忑跳个不停。范良极若要硬迫他公然去勾引别人的爱妾,自己应怎样应付才好?
大雨下,雷声隆隆,一道接一道的电光。在林外闪烁着。
易燕媚挨着一株大树,任由雨水从浓密的枝叶间下来,滴在她的秀发和身上。
天地虽大,她却不知应到那里去。
凭着和乾罗相处多年的经验,她隐隐猜到乾罗会避到翻阳湖附近来,却不能肯定是那个市?那个镇?又或那个村?
沿途她不住留下山城的暗记.但这可把乾罗引出来哩?她一点把握也没有。她甚至不知为何要这样做?以乾罗一向的冷漠无情,心毒手辣,这样做是否灯蛾扑火的自杀行为?但那晚为何乾罗被暗算后仍放过她呢?就是这点渺茫的希望,支持着她作着这蠢事。
“隆!”
一个激雷的在林顶爆开,易燕媚心累神疲,无助地滑坐树根上,背倚大树,胸脯不住起伏,受着各种思绪的冲击。
自成为乾罗山城三大高手以来,在江湖上她“掌上舞”易燕媚真是横行无忌,但现在这一刻,她只感到自己是条可怜虫。
远方民居透出的灯火,标志着一个完全与她不同的世界.那另一种生活的方式,比对江湖上的斗争仇杀.使她升起一来自深心的厌倦。
“嚓嚓嚓!”由远而近的足音使她蓦地从愁思中清醒过来。
风雨里,一高一矮,两个头顶竹笠,身穿衣的人由远而近,来到林边外的空地,才停了下来,只看他们稳定有力的步伐.便知是江湖中人。
身形较矮的那个低头细看身旁一块坚在地上的方石,道:“爹:这是熊家界了,就是这地方。”娇声滴滴,原来是个女子。
易燕媚的江湖经验告诉她这封父女透着一股不寻常的诡秘味道,心中一动,躲入了一丛浓密的乱叶里,在雷雨的掩护下,加上娇小的易燕媚一向以轻功见长,纵使对方武功比她高明数倍,也难以发觉她这小心的动作。
那被称为爹的人沉声道:“你待在这里!”身子一闪,穿入林内去,来回搜查起来。
易燕媚看着对方在身前身后掠过,心下骇然,这人也算小心谨慎了。
那高挺的男人到四周搜看一番后,才回到那女子身旁道:“刚才爹有被人窥视着的感觉,原来只是疑心生暗鬼。”
躲在暗处的易燕媚哧然一震,林外这男人无疑是个一流高手,只有这级数的人,可对别人的窥视生出感应,究竟对方是谁?
那女儿叹了一口气道:“自大哥传来鹰刀的消息后,我们马家像变了另一个世界,每一步也要算过度过,终日提心吊胆,这是否值得呢?大哥他……”
父亲肯定地道:“凡成大功业者.谁不历尽灾劫,作出种种牺牲,若能悉破鹰刀的秘密,尽得传鹰的薪传,那时天下何人不景仰我马家,就算我们想坐上朱元璋那奸贼的皇座,也非绝无可能,当我们成功后,就知现在的一切牺牲和苦难都是值得的。”
林内的易燕媚心中一震,知道了林外的父女是谁,就是鼎鼎大名的马家堡主马任名和他的爱女马心莹。
马心莹答道:“爹教训得是,与其平凡渡过一生,不若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也对得住上天赐予我们的生命,只是大哥他……”
马任名兴奋起来,道:“声儿见有杨奉照顾,他们又无凭实据,能拿声儿怎么样。有件事阿爹从未向你们提及,就是曾有个高明的相士说我手掌都生有龙纹,乃天子九五之首之象,现在鹰刀鬼推神使落到阿爹手里,你说是否注定我要做皇帝,天下还不是属于我马家吗?叹:有人来了。”
这时连林内的易燕媚也听到有人迅速接近的风声。
马任名道:“是否杨奉兄来了?”
杨奉的笑声传来道:“马兄久候了!”人影一闪,全身湿透的杨奉立在马家父女之旁,那对着名赤脚踏在雨水里。
马任名道:“小弟也是刚来!”易燕媚不敢往外看去,怕再引起马任名的警觉。
“锵!”马任名和马心莹的怒叫同时传来。
杨奉大笑道:“马兄功力更胜从前,还未教杨某诚服,但马兄对我的防范,却真教杨某大出意外!”马任名怒道:“我们一场兄弟,为何你一到便对我偷袭?”
杨奉冷笑道:“还说一场兄弟。得到了鹰刀也不知会杨某一声,这算那门子的兄弟,枉我还为你的宝贝儿子出力。”
马心莹颤声道:“你怎知……”
马任名喝止道:“心莹!”杨奉嘿嘿笑道:“说不说出来也没关紧要了,现在江湖上谁不知鹰刀到了你们父女手里,你的宝贝儿子也给北藏第一高手红日法王掳走,天下虽大,看来亦无你马任名藏身之所了。”
“锵锵!”林外再传来数十下兵器交击之声,按着是马心莹的惊叱和马任名的喘息声,看来两父女加起来也非杨奉对手。
杨奉哈哈大笑道::马兄你缩在马家堡大久了,就算朝夕苦练,也胜不过杨某这以海角天涯为家,以遍访天下高手为练武之途的流浪汉,当年你的武功便逊我一筹,今天相差更远了。”
马任名恨声道:“我看错了你,一听到鹰刀便想据为己有,什么朋友之义也不顾了。”
杨奉冷笑道:“为了这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不要说朋友之义,就算夫妻之爱,父子之情,在你马任名又算得是甚庞?只要我将你二人杀了,我择荒地埋了,武林还以为你们躲了起来,那时我杨奉便可安然找出鹰刀的秘密。哈……”
“锵锵锵锵!”兵刃交击声不住在林外响起。
马任名大叫道:“莹儿:走!”马心莹悲叫道:“爹!”马任名怒喝道:“还不走:想死在一块吗?”
林内的易燕媚心中骇然,这杨奉的武功竟如此高强,连鼎鼎大名的马家堡主和女儿联手,也及不上他,不由往外望去。
马心莹的竹笠掉了下来,慌惶往密林掠去.马任名则仗剑拚死挡着杨奉凌厉的攻势。
易燕媚暗忖这马任名总算是个好父亲,危急关头下,宁愿机牲自己也要救女儿一命,刚想到这里,马任名大喝道:“莹儿快走,死也不要让恶贼得到你身上的宝刀。”
罢扑进林内的马心莹全身剧震,骇得一口真气提不起来,仆倒地上。
易燕媚一愕下已知其故。
杨奉果然大喝一声,一连几拐迫开了马任名,往林内扑来。
杨奉跃进林内,外边的马任名向着相反的方向逃去,刹那间消失在雨里。
头发散乱,形若厉鬼的马心莹刚从泥地爬起来,杨奉从后掠至,一拐往马心莹击去。
马心莹像失去了魂魄般,挡也不挡.只是拚命往前奔去。
“蓬!”马心莹应拐飞跌,仆在一堆树丛里。
杨奉奔了过去。一点也不理男女之嫌,脱掉她的衣,仔细搜查起来,不一会全身一震,道:“不好:中了这奸贼之计!”飞掠出林.往马任名逃走的方向追去。
易燕媚这时才松了一口气,来到马心莹伏身处。
马心莹被杨奉搜身时翻转了过来,眼耳口鼻全渗出鲜血,两眼无力地睁开。气若游丝。
易燕媚知道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的命,蹲在她旁,低声道:“马小姐,你有什么话想说?”两水不住落在马心莹没有了半点血色的脸上,鲜血混在雨水里,化了开来,嘴轻颤。
易燕媚将耳朵凑过去,听得马心莹微弱的声音道:“爹:你好狠心!”易燕媚心中凄然,用指尖揩去马心莹眼角的泪珠,叹道:“马小姐安息吧!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第四章 坦言示爱
谷倩莲由静室步出风雨里的庭院空地上低垂着头由风行烈身旁行过,像看不到风行烈那样子。
风行烈看她失魂落魄的神情,生出怜意,追在她背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有陪着她淋雨。
谷倩莲停了下来,幽幽叹了一口气;风行烈只有也停在她身后。
谷倩莲轻轻道:“行烈:我的心很乱。”
风行烈道:“你使了这么多手段,也达不到目的吗?”
谷倩莲摇头道:“不:夫人答应了。”
风行烈很想问她谷凝清究竟答厅了什么事,不过他为人心高傲,纵然冲动,也强忍不问,留待谷倩莲自发地告诉他。只是奇道:“目的已达到,那你为何还要心茫意乱呢?”
谷倩莲背着他垂头道:“行烈:若你有了个各方面都比倩莲更胜的红颜知己,是否以后不会理我了。”
风行烈为之愕然,不知应怎样回答她,亦知无论如何回答也有点不妥。
谷情莲叹道:“谷倩莲呵:人人都说你最懂得为自己打算,但你是否只是个看来听明的大笨蛋,只得只懂作自缚呢?”
雨水打在两人头上身上.浑身全湿透了,衣衫也在滴着雨水。
谷倩莲凄然一笑道:“知道吗:自第一次在刁小贼那间客栈遇到你,那时我还不知你是谁,心中便时常想着你,想着你那满蕴着伤心往事的眼神,和纵使在落泊时仍没有离开你的傲气。你知道吗?你是否对倩莲内心的感受一无所觉呢?”
风行烈给勾起了往事,叹了一口气,反觉得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有种折磨自己的快感。
他想起当日离开那山中灵寺,玄静尼看他时那令人心颤的眼神,那天大两也是淅淅地下着。只是少了眼前的电光和雷响,是白昼而非黑夜。
也想起了靳冰云。
他应该怎样做呢?
他很想再见冰云,但也最怕见到她;他很想和谷情莲在一起,但又很想拒绝这垂手可得的瑰宝。
谷倩莲的声音继续传入他耳内道:“行烈:告诉谷倩莲吧:你知否她除了你外,不会再看上第二个男人?”
风行烈伸出双手,搭在谷倩莲香肩上,缓缓将她扳转过来。
谷情莲仰起俏脸,眼内一片凄苦和无奈。
真难为她有这么多解不开的心事。
风行烈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轻轻道:“我一直不相信你会真的喜欢我,直至你拚死带着我逃出卜敌的魔爪时,我才体会到你的心意,可是你知道我的过去吗?”
谷倩莲茫然摇头.又点了点头,垂头道:“我不想知道,你也不用告诉我,只要由这刻开始,我们快快乐乐在一起,便足够了。以前的事我不管,以后的事我也不管。噢:行烈。”小鸟依人般投进他宽敞的怀抱里。
风行烈心中感动,拥着她火热的身体,湿透的衣服使他们全无隔阂地贴在一起,使他有锺和这美女血肉相联的感觉。
他像得回一些失去了的东西。又像依然是一无所有,那种痛苦、矛盾和痛恨自己的感觉,使他差点仰天悲啸起来。
谷倩莲将螓首埋在他宽肩里,喃喃道….“回双修府吧:我真的没有骗你,现在倩莲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回到双修府去。”
雷暴终于缓缓收止,老天的狂怒化作无限柔情,下飘飞的雨丝。
陈令方以老练的手法,应付了那些前来致候的地方官员后,回到泊在原处的官船,和浪翻云左诗关上舱门在正舱内对酌。
这时离天亮还有少许时间。
正舱内静悄悄的,份外有种孤寂寥落的感觉。
左诗担心了整夜.兼之舟车劳倾,喝了两杯酒后,不胜酒力,挨着椅背睡了过去。
这时朝霞推门进来,捧来另一昙仙香飘,嫣羞垂着头,盈盈步至桌前,轻轻道:“老爷:要不要朝霞在旁侍候?”
陈令方有点不耐烦地道:“我们有要事商谈,放下酒昙去休息吧:记得关上门!”浪翻云皱起眉头,微笑道:“且慢:少夫人请为我和陈兄斟满酒杯!”朝霞呆了一呆。
陈令方有点尴尬地道:“斟酒吧!”朝霞战战兢兢,欲捏开昙塞,忙乱下却怎也办不到。
浪翻云温和一笑,伸手过去,为她把捧在胸前的酒昙拔去木塞。
朝霞连耳根也羞红了,颤着身为两人斟酒后,放下酒昙,接回塞子,才出门去了。
陈方令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门外。叹道:“浪兄或会怪我对这小妾并不太好,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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