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覆雨翻云
黄孝华挥走了管家,绕着戚长征打了几个转,嘿然道:“韩举人:看你身配长刀,当然习过武功,不是何家何派的弟子。”
戚长征泛起荒谬之极的感觉,那有应征老师会被先问武功的怪事,顺口胡谗道:“小生的铁布衫乃家传绝学,否则亦不敢来应聘。”
黄孝华的肥躯倏地再出现眼前,大喜道:“那你捱打的功夫必是一等的了,可否让我打上两拳看看。”
戚长征哭笑不得,点头道:“老爷即管放马过来。”
黄孝华毫不客气,弓身立马,吐气扬声,“蓬蓬蘧”在戚长征小肮处擂上三拳,比他所说的加多了一拳。
戚长征晃都不晃一下,微笑道:“老爷的拳头真硬。”
黄孝华老脸一红,退回桌后的椅子里,吃力地喘气道:“请坐!”戚长征知道过了武的一关,现在应是文的一关,暗叹一口气,硬着头皮在他封面隔桌坐下。
黄孝华眯眼细察戚长征是否有受了内伤迹象后,才满意地点头道:“韩兄家传武功好厉害哩:比那什么黄鹤派的混蛋好得多了。”
戚长征听他说话比自己还粗鄙不甚,暗感奇怪,房内这些书难道只是摆样子的。
他既生疑心,立即功聚鼻孔,用神一嗅,丝丝幽香,传入鼻里。
黄孝华见他似蛮有兴趣观赏室中藏书,低声道:“这都是我夫人的藏书。我嘛:是它们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们。”
戚长征刚起的疑心又释去,难怪曾有女人的香气萦绕室内,奇道:“夫人既才高八斗,为何不亲自教导贵公子认书识字?”
黄孝华脸上现出苦恼之色,道:“慈母多败儿,我这夫人…:嘿:样样都好,惟有对着我这宝贝儿子时,纵容放任,连我说他一句都不可以,所以:唉:先生明白啦!”戚长征点头表示明白,问道:“贵公子究竟是何派高人门下?”
黄孝华道:“唉:还不又是他娘教的,现在他娘到了西郊还神,待她回来考较过先生的文史之学后,先生便可正式在这里当教席了。”
戚长征刚放下的心,立即提了起来,暗中叫苦,只要那夫人读过一本这房内的藏书,足可教自己当场出丑。
黄孝华见他脸色不佳,犹豫地道:“在这里当教席,还有一个规矩,就是当小儿顽皮时,绝不能还手。”偷望了他一眼后,轻轻道:“这是夫人的主意,也是她答应让外人教她儿子的唯一条件。不过以先生的铁布衫,自然没有问题。”
戚长征眉头一皱,计上心头道:“我也有个规矩,就是学费必须预付。”
黄孝华皱眉道:“我是做生意的人,先生的货办还未见到,教我怎知应否付款?”
戚长征啼笑皆非,暗想横竖夫人回来后,自己即要卷席窜逃,不若现在硬撑到底,最多一拍两散,冷然道:“老爷随便问吧:什么诸子百家,无不在韩某腹内,你一问便知小生是什么货色。”
黄孝华微怒道:“我不是说过大字不懂一个吗:要夫人回来后才可考较。”
戚长征哈哈一笑道:“什么考较都不成问题,以韩某的才学难道应付不了?”
一阵急骤的步声由远而近,一个胖嘟嘟十来岁的小子旋风般冲了进来,来到戚长征身后,伸手便来戚长征的肩头。
戚长征自然伸手挡格,一拉一拖,那小子立足下稳,整个人翻下了书桌,滑过台面,滚进黄孝华怀里。
这小胖子最少有百斤之重,冲力何等厉害,黄孝华的椅子立即往后翻倒,两父子同作滚地葫。
小鲍子先跳了起来,不敢过来,隔桌子指喝道:“你怎可还手?”他声音虽是尖锐,却非常好听。
黄孝华到这时才爬得起来,大怒道:“你怎可对我的实贝动手动脚,想夫人要我的命吗?”
戚长征悠然道:“学费先付。”
黄孝华一愕道:“好:先付三天。”
戚长征摇头道:“一个月。”
黄孝华脸上肥肉一阵颤动,肉痛地道:“七天!”戚长征伸手道:“十五天:不成就拉倒。”
黄孝华迟迟疑疑地探手怀内,取出十五两银,狠狠瞪了戚长征一眼后,放在他手里。
戚长征一把抓着银两,以最快速度塞入怀里,道:“这是你情我愿的交易,纵使你的夫人不聘请我,邯只是你夫人自己的问题,与这交易无关,绝不能要我还钱。”
黄孝华的脸立时胀红,待要和戚长征理论,那公子欢天喜地道:“阿爹:这先生好玩得紧哩:你快出去,让他立即给我上课。”按着又拉又扯,把他老子赶出房外,还关上了门。
戚长征心中好笑,喝道:“小子:你若不想我揍你,快乖乖坐到对面去。”
小鲍子跺脚道:“你若敢动手,破坏规矩,须立刻原银奉还。”
戚长征暗忖这小子倒不笨,懂得觑准自己弱点,加以威胁,无奈道:“小子:你想怎样?”
小鲍子嘻当一笑道:“站起来先让我打上三拳,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当我老师?”
戚长征心道,这还不易,昂然起立,来到房中站定,笑道:“来吧:让你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高手。”
身后风声飨起。
戚长征暗忖这小子刚才定是给自己打怕了,竟不敢在前面出手。
这个想法还未完,对方的手掌化狂猛为轻柔,由缓转速,刹那间在他身后拍了十八掌。
戚长征心才叫糟,大力涌来,整个人凌空飞跌,仆往十步之外的地面上,爬不起来,全身麻,却没受伤,可见对方用劲非常有分寸。
那小鲍子掠了过来,一脚把他挑得翻过身来,十指点下,连制他五处大穴,才一声娇笑、傲然而立。
戚长征窝囊得差点哭了出来,这事若传了出去,他还有脸目见人吗?不过对方这陷阱确是高明之极,教他自愿给人制住。
这胖小子得意之极地看着他,缓缓脱下长袍,松开绑在身上层层迭迭的棉布,最后露出窈窕动人的纤长女体,又伸手把黏在脸上的特制“肉块”一片片撕下,然后现出一张千娇百媚的俏脸来。
戚长征心中暗叫道:“她生得真美!”美女眼中闪着欢喜的彩芒,却故作淡然道:“我的戚举人,这回没得说了吗?”
戚长征俯躺地上,苦笑道:“想不到堂堂丹清派的寒大掌门,也会使这种见不得光的卑鄙手段?”
寒碧翠丝毫不以为忤,俯视着他微笑道:“你不是说过武家争胜之道,只有成败之分,不拘手段吗?现在为何来怪本掌门?”
戚长征为之语塞,可仍是不服气之极,道:“你想怎样?”
寒碧翠冷冷道:“放心吧:我总不曾伤害你的,最多当你是条猪般运走,教你不能在方夜羽面前逞英雄。”
戚长征发觉身内真气一点都提不起来,暗惊这寒碧翠的点穴手法厉言,长叹一声道:“你最好杀了我,否则若让我回复自由,必要你上床睡觉,再把你卖到窑子里,赚回玉坠的银子来。”
寒碧翠俏脸一寒,纤手凌空一挥。
“啪!”劲气刮在戚长征脸上,立时现出五道血痕,鼻嘴溢出血丝。
戚长征待剧痛过后,又笑嘻嘻看着她,道:“你不守不伤害我的诺言,我更定会把你卖到窑子里去当姑娘,兴起时就多光顾你一次。”
寒碧翠眼中射出森寒的杀机,以冷胜冰雪的声音狠狠道:“你想找死吗?”戚长征哂道:“恶活不若好死,与其受你气,死了还落得个痛快。”
寒碧翠明知他是故意激怒自己,可是仍是心中有气,劈空一掌照他肩头击去。
“哎呀:{v戚长征惨叫一声,往旁翻滚开去,直至“砰”一声碰到一个书柜脚处,才停了下来。心中不怒反喜,原来他一直引寒碧翠出手,是要借先天真气的特性来解开穴道。
先天和后天真气的最大分别,就是前者能天然运转,自动生出抗力,以刚才寒碧翠虽制着他的穴道,体内先天真气自然生出抗力,使她的制穴并不彻底,绝非无可解救。
就算戚长征什么都不做,穴道亦会自动解开来。不过那可能要十多个时辰才成。
戚长征实在连一刻都待不下去,所以要引寒碧翠出手,借她透体而入的气劲刺激起他体内的失天真气。所以这隔空掌虽打得他呲牙裂齿,但一丝微弱的真气,已成功地在丹田内凝聚了起来,他估计寒碧翠武功虽高明,仍未臻先天境界,应看不破他的计谋。
寒碧翠气消了一半,走了过来,脚尖一挑,戚长征滚回房心处,大字躺着,眼耳口鼻全溢出血丝,形状可怖。
寒碧翠升起不忍心的情绪,皱眉道:“为何迫我出手呢?你不知我是帮助你的吗?”语气大见温和,事实上她亦不知为何动了前所未有的真怒,意气稍平立即心生悔意。
戚长征把心神松弛下来,苦候丹田内的真气逐渐稹聚,都还有闲情跟她说话,索性闭上眼睛,来个不理不睬。
寒碧翠无名火又起,在他背后抽出天兵宝刀,指着他咽喉道:“你若不张开眼睛,就一刀把你砍死。”
戚长征闭目应道:“我才不信你敢杀死我老戚。”
寒碧翠听到他自称老戚,登时心头火发,冷笑道:“邯么有自信吗?看我把你的手每边斩下一根指头,教你以后都不能用刀。”
戚长征睁眼大笑道:“看:那你还不是不敢杀死我吗?”
寒碧翠针锋相对道:“你不也张开了眼睛吗?是否怕死?”
戚长征着眼上下打量她,啧啧哂道:“我当然怕死:不过还是为你着想,老戚死了,还有谁敢陪你这泼辣婆娘睡觉。”
寒碧翠一声怒叱,闪电般踢出一,正中他的臀侧,其实已是脚下留情。
戚长征凌空飞起,不偏不倚,“蓬”一声四脚朝天,落到大书桌上,跌个七荤八素,但体内先天真气倏地强盛起来。
正要运气冲穴。
寒碧翠移到桌旁,吓得他不敢运气,怕对方生出感应。
她杏目圆瞪,酥胸不住起伏着,有种不知如何对付他才好的神态。
忽地伸手搭在戚长征腕脉处,好一会后才松了一口气道:“我也知你没有解开我丹清派独门锁穴手法的本领,来:我们谈谈条件,只要你答应和我合作,我立即放了你。”
戚长征微笑道:“除非大掌门肯陪我上床,否则什么都不用谈。”
寒碧翠看得呆了一呆,满脸血污竟不能掩去他那阳光般摄人的脱笑容,一时使她忘了生气。
戚长征看得虎目一亮,哈哈一笑道:“原来大掌门爱上了我,难怪苦缠不舍,又因爱成恨,对我拳打…;哟!”“啪!”一声清响。
寒碧翠结结实实打了他一巴掌,所幸没有运起内劲,否则他以后笑起来时,雪白的牙齿将不曾像现在般齐整了。
她眼中寒芒电闪,冷然道:“见你的大头鬼,我寒碧翠早立志不嫁人,更不会看上你这种满嘴污言秽语的黑道恶棍,若不是为了对付蒙古人,并教别人知道白道除了争权夺利之徒外,还有懂得分辨是非的人,本姑娘看多你一眼也怕污了眼睛。”转头向外喝道:“人来:给我把这小子关在牢里,绑个结实,看他能口硬多久。”
第三章 道魔决战
韩柏放开满脸红晕的秦梦瑶,迅速多吻了两口,才依依不舍往房门走去。
秦梦瑶躺在床上,闭上美目,出奇她平静自若,唇角含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韩柏推门外出,见到范良极正笑嘻嘻望着他登时无名火起,不悦道:“若你是骗我出来,我定不放过你。”
范良极嘿然道:“你算什么东西?我那有闲来骗你。看!”伸手在他眼前迅快扬了一扬,又收到身后去。
韩柏眼力何等锐利,看到是个粉红色的信封,上面似写着“朴文正大人专启”等字样,大奇道:“怎会有人寄信给我,这处是四边不着岸的大江吧!”范良极将信塞进他手里,同时道:“有人从一只快艇上用强弓把信缚在箭上射来,还插正你专使的房间,显示了对船上情况的熟悉,唉:你说这是否麻烦?”
韩柏好奇心大起,起信封,见早给人撕开了封口,愕然道:“这是指名道姓给我的私人信件,谁那么没有私德先拆开了来看?”
范良极怒道:“莫要给你半点颜色便当是大红大紫,你这朴文正只不过是我恩赐与你的身分,我这专使制做者才最有资格拆这封信,再抗议就宰了你来酿酒。”
韩柏失笑道:“你这老混蛋!”把信笺从对内抽出。
一阵淡淡的清香钻进鼻孔里去。
信上写道:“文正我郎,散花今晚在安庆府候驾,乘船共赴京师,双飞比翼。切记。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韩柏一看下立时小脑大痛。
范良极断然道:“不要理她:若她见我们受她威胁,定会得寸进尺。”
韩柏叹道:“若她到处宣扬我们是假冒的,那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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