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覆雨翻云
虚夜月理也不理,绝尘由花园另一边去了。
白芳华欣然道:“大人真棒,芳华从未见过月见这么手足无措的,原来你的文才这么好呢!”
韩柏暗叫惭愧,若非白芳华念出下一句来,自己那能灵机一触猜到谜底。
顺目望去,竹林外有座红砖的三层小楼,飞檐翘角,轻巧秀丽。
韩柏看得悠然神往,若有一天能和虚夜月在此共度良宵,那就真是天下美事了。
*
戚长征体内先天真气运转了三百六十周天,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灵台澄明如镜,知道无意间功力又深进了一层。
这正是先天和后天之别。
后天可从精进励行,有为而作里求取进步,可是先天只能无意得之,无为而作。
这也是先天秘境为何如此珍贵罕有。
戚长征的耳目灵敏起来,秘道上的人声更清晰了。
忽地传来跪地之声,接着有人高呼道:“胡节大人到!”
他丝毫不奇怪胡节含在上面的大厅出现,这正是凌战天当时设计这秘道的用意,其中一个出口特意通往主码头最大和最具战略价值,名为腾蛟堡的建物的核心处。
若怒蛟岛真被敌人攻占,敌方主帅自然会以这最利防守和望远的堡垒作指挥部。
通过秘道,怒蛟帮的反攻部队便可一下子制着敌人的主帅,握着对方的要害。亦因此戚长征才会潜回岛内准备行刺甄夫人或胡节。
戚长征把背上的天兵宝刀抽出,放在膝上,耐心等待着。
密集的足音响起。
接着胡节骂道:“你们真没有用,费了许多工夫竟然找不到凌战大和上官鹰两个叛贼,若非擒到翟雨时,我怎向皇上交待?”
戚长征又惊又喜,惊的是翟雨时落人敌人手里,喜的是凌战天和上官鹰两人安然无恙。
众将默然受责,不敢辩驳。
要知明朝刑责最苛,不但朱元璋随意杖责大臣,大臣武将亦动辄杖责下属,所以胡节在气头上时,没人敢作声。
胡节又痛骂一番后,出了点气,语转温和道:“现在翟雨时交给了夫人迫问口供,一到戌时她就要把人交来,我们立即把他手筋脚筋全挑断了,火速送上京师,这事为最高机密,若有任何差错,你们都不用活了。”
众将领命。
下面的戚长征急得如热镬上蚂蚁,这么大的怒蛟岛,他就算逐间屋去查,亦不能在酉时前找到翟雨时。
怎么办才好呢?
上面的胡节沉吟了一会后道:“陈雄!你率领一千精兵,加强那里的防卫,怒蛟帮徙一向无法无天,说不定会趁机潜来救人。”
戚长征大喜,退了回去,到了另一条秘道的入口,窜了进去,往上面的出口弓背小心迈进。
第十章 设肆卖酒
开门声响。
香风传来。
翟两时不用张眼,只用鼻子,便知是甄夫人芳驾再临。
甄夫人倚在门处,柔声道:“还有两个时辰,我便要把你交给胡节,先生知否素善用什么借口硬把你留在我们的保护下直到今晚戌时。”
翟雨时淡然自若微笑道:“真的是保护吗?我看是软硬兼施,想我招出所有怒蛟帮的潜藏点和掩饰的手法吧!”
甄夫人叹道:“和你这样的人说话真节省了不少舌,当初我确有那幼稚想法,以为像你那样爱用心计的人,会比一般人怕死,想不到你如此沉稳坚毅,所以我改变了想法哩!不但不会为你拔掉金针,还决定了把你交给胡节,即管你哀求亦不会有作用。”
“砰!”
甄夫人说完即开门去了。
翟雨时大感头痛,这女人的手法确是莫测高深,待会必有更厉害的手段对付自己。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装作无动于中,坚持刚才的决策,一点都不表现出自己的不安。
想到会变成一个白痴人,若肯定没有人看着,他可能会痛哭一场呢。
*
韩柏等三人乘坐原车,往莫愁湖的宾馆驰去。
心情最好的是陈令方,不住哼着昆曲的小调。
范良极不屑地瞪了他几眼,见陈令方一点反应都没有,转向韩柏道:“刚才你和白妖女去后,鬼王想出了一个帮助你追求他女儿的妙法。”
韩柏大喜道:“快说来听听!”
范良极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低声道:“他会在府内的高手前大发脾气,臭骂你一顿,说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想见他的宝贝女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休想他同意。”
韩柏失声道:“什么?这也算帮我手?”
范良极忍着笑道:“这正是鬼王高明的地方,据他说虚夜月性格最是反叛,不准地做的事偏要去做,现在鬼王摆明不喜欢她接近你,她反会故意和你在一起,好表示她我行我素,不受管束的性格。”
韩柏脸容稍为平复过来,皱眉道:“这好象不大妥当吧!其实鬼王什么都不要理,放手让我去摘不是更好吗?”
范良极嘿然道:“时间无多,为了对付里赤媚,你什么苦都要吃的了,好在你傻有傻福,怕什么呢?”
韩柏长长叹了一口气,不过想起娇美胜花的虚夜月,黄昏的约会,心情又好了起来。
才莫愁湖的宾馆,范豹迎了上来,低声道:“共有三位人客来了,我安排他们在不同的偏厅等专使。”
三人一听,全呆了起来,范豹要把他们分开招呼,定因这三人不宜碰头。
果然范豹低声道:“首先是三位爷们的结拜兄弟谢廷石大人,他来得最早。”
三人同时嗤之以鼻。
范豹续道:“另一人是胡惟庸的家将送晚宴的请柬来了,我想代收都不可以,坚持要亲自递上给专使。”,范良极冷哼道:“小小一个家将,有何资格见专使,让我去打发他。”
接着压低声音道:“只要我说出‘万年参’这三字灵咒,包保他立即滚回府去。”
范豹道:“另一人是叶素冬的副将长白高手陆爽,这人的掌上功夫相当有名,我以前都听过他的名字,想不到样子生得这么丑陋。”
韩柏一呆道:“他来干什么?”
陈令方提醒道:“四弟忘了吗?他是奉皇上之命来接你和诗妹进宫去见皇上。”
韩柏暗暗叫苦,现在离酉时只有个许时辰,若错过了约会,虚夜月以后还肯睬他吗?当然!她小姐未必肯这么乖乖赴约,但他却不能不去。
想起时间无多,道:“让我去敷衍谢廷石,二哥帮我通知诗姊,我转头立即和她到皇宫去。”
想不到来到京师,竟忙成了这个样子。
*
戚长征由观远楼藏酒的地窖钻了出来,运足耳力,心中大喜,除了厨房处有声音传出,其它地方都渺无人迹。
暗赞自己选择得对,在这等紧张时刻,谁敢违背军令到这里息喝酒。
一会后他来到观远楼的二楼,贴到窗旁,透往外望去。
原本热闹繁华的大道变得冷冷清清,只间中有官兵的运货车过,把物资移入岛内去。
楼房高处均有放哨的人员,监视着每一寸的地方。
沿岸处不时传来人声和号角声,战船移动布防,巩固防卫。
怒蛟帮用作哨站的高塔,更满是兵员。
气氛紧张,使人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时戚长征注意到酒楼的正门前停了一辆骡车,后面载货的地方空空如也,显然正等待着运载某种货物。
改往刚才胡节说话的腾蛟阁望去,只见一批官兵策马由广场鱼贯而出,往乌南的方向开去。
戚长征暗暗叫苦,岛南乃怒蛟帮领袖人物的住处,房舍都颇有规模,自己的家便在那里,可是凌战天的地道只针对主码头附近的建物而设,自己怎样方可神不知鬼不觉摸到那里去呢?
若由秘道退回水里,当然可潜往那里,但间题是只要一旦爬上岸去,会立即被人发觉,那还怎去救翟雨时。
此刻离戌时只有两个许时辰,再没有时间等待入黑才行事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砰砰”响声,似在搬运着东西。
接着有人大喝道:“快给我把饭菜送到帅府去!”
有人应了声是。
戚长征记起了酒楼前那辆骡车,心中一动,再往下望去。
只见两名一身烟油的伙头兵,正把几桶饭菜抬到骡车后盛贷处,心中一动,扑下楼去。来到厨房旁暗处。
只见那两名伙头兵再走出来,只有一人挽着桶子,另一人两手空空,不用说这是最后一桶。
戚长征待两人走过时,由背后闪了出去,两指点出。
两人应声向后软跌。
戚长征一手接着一个,同时右脚伸出,刚好挑着那跌往地上的桶子。
桶子黏在他脚上就像着地生根般动也不动。
戚长征把人和桶全带入左旁的大堂里,以最迅速的手法,把两人送入地窖去,换了其中一人衣衫,回到大堂里,拿起桶子,大模斯样踏出楼外,把桶子放好后,不理这些饭菜原来要去的目的地,策骡朝岛南驶去。
*
谢廷石见到韩柏进来,大喜趋前道:“四弟!你现在成了京师最红的人了,既得皇上眷龙,连鬼王都对你另眼相看,我这三哥亦沾了不少光。”
韩柏心中暗骂,这时的他对谢延石的什么大计只感烦厌,想起或可和佳人黄昏时泛舟秦淮河,那还有兴趣卷入燕王和朱元璋的父子之争里,道:“我现在要立即见皇上,三哥最好长话短说。”
谢廷石见他神情冷淡,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两眼一转道:“那金发美女后天便到,所以燕王想约你正式见个面,顺便把这种罕有的异种美女正式移赠四弟。”
韩柏色心大动,精神一振道:“真的!”接着低声道:“肯定是处女!”
谢廷石心中暗笑,道:“当然是真的,否则你还会认我这骗人的二哥吗?”
韩柏皱眉道:“坦白说,燕王送我这大礼,小弟实在无福消受,试问我可以拿什么回报呢?我的胆子又细,杀人的事绝轮不到我。”
谢廷石暗忖这世上怕没有什么人比你更胆大包天,堆出笑容道:“四弟给我那晚的话吓怕了,现在形势又有变化,那番话就当我没有说过,燕王今早见到你,很是欢喜,只想和你交个朋友,绝无其它要求。”
韩柏心说这世上那有如此便宜的事,不过手脚是自己的,做什么事全由自己决定,有便宜那可放过。不过这金发美人儿绝不可让她住到这里来,否则可能要吃左诗的巴掌了,点头道:“好吧!请三哥说出时间地点,若无意外,四弟我自会准时赴会。”
谢廷石神秘一笑道:“后天黄昏时,三哥会亲来接你,记得通知我们其它两位兄弟。”
韩柏想起后天可一试金变美人儿的滋味,一颗心禁不住热了起来。
*
戚长征驾着骡车,一路畅通无阻,当转上南岸大路时,麻烦来了,前面设有一个关卡,看样子没有口令休想通过。
这时退回去不是,前进的问题更大,惟有硬着头皮驱车前进。
后面碲声响起,数骑旋风般赶了上来。
戚长征扭头一看,吓得叫了一声娘,原来竟是“紫瞳魔君”花扎敖和“犷男俏姝”广应城、雅寒清三人。
戚长征装作看一眼后,若无其事继续前进,同时收敛本身的真气,免给对方生出感应。
三人丝毫不觉地擦身而过,奔到关卡处雅寒清娇喝道:“屠蛟斩龙!”
马蹄不停,越过关卡去了。
戚长征心中狂喜,到了关卡处,依样葫芦喊出通行口令。
其中一兵士道:“是什么货!”
戚长征道:“给你们送饭菜来了!”
那兵士欣然放行,看他的样子肯定饿了。
戚长征提上了半空的心才放了下来,接着无惊无险连过三道关卡,来到怒蛟岛着名的南园,林木掩映间,熟悉的房子座落其中。
他问也不用问,便朝着上官鹰的大宅驶去,只是那戒备森严的情况,便知翟雨时给囚在那里。
心中燃起希望,因为这所房子有秘密设计,大大有利他的营救行动。
离宅门尚有三十丈许处,给人截停下来。
带头的军官嗅到饭香,善道:“真好!这么快便送饭菜来了。”抬头望向戚长征一愕道:“兄弟!你脸生得很。”
怒蛟帮长期和水师交战,对水师的编制了若指掌,戚长征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是第三团队的十八长,犯了事给调来干这种粗活,你最好不让我进去,我就在这里交货,落得轻松自在。”
众兵笑骂起来。
有人道:“这么懒,难怪会受罚了。”
戚长征知他们刚从“帅府”调来,笑道:“我看你们才面生得很,上次我来你们并不在这里。”
那军官怀疑尽去,挥手放行。
戚长征出了一身冷汗,驾车绕到宅后,自有人出来接过饭菜。
趁混乱之际,戚长征由膳房闪入宅内。
至此心中大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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