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覆雨翻云
么”不再嚷着要走了么!”韩柏暗忖:现在你拿剑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走了。同时心中警戒自己不可再乱称什么“韩柏大侠”,口中连声应道:“梦瑶小姐请原谅这个。”
秦梦瑶瞟了他一眼,只觉说出了心里话后,立时回复轻松写意,心境舒服得多了,她的剑道既不重攻,也不重守,讲求的是意之所之,任意而为,以心为指、以神为引。“对付”韩柏这无赖的“方法”,亦正暗合她剑道的精神。
她眼光移回那华宅处,心想自己到此来是要办正经事,却情不自禁地和这无赖耍了一大回,真是想想也好笑。忽然间她感受到刻下内心的无忧无虑,一种她只有在禅坐时才能达致的境界,想不到竟也在这种情形下得到了。师傅言静庵说过自己是唯一有希望过得性情这一关的人,但自己能否闯过韩柏这一关?自己是否想去闯?世情本来令人困烦的,为何韩柏却使她更宁静忘忧?这时韩柏也如她般探头俯瞰着对街下的华宅,道:“谁住在这里?”秦梦瑶温婉地道:“何旗扬!”韩柏一愕下向她望来。
浪翻云在客栈贴着饭堂藏酒室那十多罐酒里东找西探,最后拣了一台,捏开封口,倒在左诗递过来的大碗上,先自己灌了一大半入口内,才叹着气递过去给左诗。
左诗捧着剩下了小半碗的酒,有点不知所措。
浪翻云品味着口腔和咽喉那种火辣辣的畅快感,眼角见到左诗仍捧着那碗酒呆站着,奇道:“你为何不趁酒气末溢走前喝了它?”左诗俏脸泛起红霞道:“我不惯用碗喝酒。”心中却暗怨:这人平时才智如此之高,怎么却想不到他自己用过的碗,那能教另一妇道人家共用。
浪翻云恍然道:“是了,左公最爱用酒杓载酒来喝,这习惯必是传了给你,不用担心,我找只来给你。”
左诗“噗哧”娇笑,将碗捧起,不顾一切的一饮而尽。
浪翻云看得双眼发光,接回空碗,倒满了,贴着墙边的一个大木桶,滑坐地上,将那碗满满的酒放在地上,指着面前的地面道:“左姑娘请坐,这座位尚算干爽干净,不过就算弄污了也不打紧,明天我买一套新的衣棠给你,唔!一套也不够,要多买几套。”
左诗喝了酒,俏脸红噗噗地,顺从着屈腿坐了下来,低头看着那碗酒,轻轻道:“我可以多喝两口吗?很久没有这样大口喝酒了,味道比想象中还好。”
浪翻云开怀大笑,将碗双手捧起,递过去给左诗。
左诗伸手去接,当无可避免碰到浪翻云指尖时,娇躯轻颤,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
看着左诗连饮三口后,浪翻云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想着“酒神”左伯颜,心道:“若左公你死而有灵,知道我和你的女儿三更半夜躲在人家的酒窖偷酒喝,定会笑掉了牙齿,假若你还有牙齿的话。”
左诗一手将剩下的大半碗酒送向浪翻云,另一手举起衣袖,拭去嘴角的酒渍,神态之娇美,看得心湖有若不波古井的浪翻云也不由呆了一呆,才又蓦地省觉的接过酒碗,喝个碗底朝天,乃肯放下。
浪翻云仰天一叹,软靠身后大桶,道:“这酒真的不错,不过比起清溪流泉,仍是差了一大截。”
左诗台起被酒烧得通红的秀美俏脸,柔声道:“浪首座爱喝,以后我便天天酿给你喝。”话出了口才发觉其中的语病,幸好这时连浪翻云也分不开她是因为被酒还是因为羞得无地自容而霞烧双颊了。
浪翻云微微一笑,闭上眼睛,想着想着,忽然睁眼道:“诗姑娘!”左诗正沉醉在这温馨忘忧的世界里,给他吓了一跳,应道:“什么事?”浪翻云道:“左公醉酒时,最爱击台高歌,不知道是否一并传了给你?”左诗嫣然道:“你这人真是,难道先父会的我便一定也会吗?何况我还末醉。”
说到最后那句,声音早细不可闻。
浪翻云大笑拿碗而起,边往开了口的酒台走去,边道:“原来有人还末喝够!”左诗跳了起来,到了浪翻云身侧,温柔地取过浪翻云手中的碗,像小女孩般朗笑道:“让我来,自幼我便为爹斟酒倒酒,最是拿手的。”
浪翻云让过一旁,微笑看着她熟练地斟满一碗酒,道:“你可不可以整碗喝下去.”左诗骇然道:“不:我最多可以再喝三口,发酒瘟的滋味最难受,只有将醉末醉间,酒才是天下最美妙的东西。”
浪翻云叹道:“好一个将醉末醉之间。”
左诗果然乖乖地喝了三口,其它的当然又到了浪翻云的肚内。
浪翻云将碗覆盖着罐口,随手取出一锭重重的银子,放在碗底,同左诗道:“姑娘有没有兴趣醉游武昌城?”
第九章 天何不公
软节棍闪电般刺向戚长征心窝,务求一招毙敌。
戚长征闭上眼睛,像是甘心受死。
水柔晶今年二十三岁,自五岁时便被挑选入魔师宫,接受最严格的体能、意志与技击训练,十六岁那年被派出外,独力刺杀了一个小帮会的帮主,自此后每年最少有九个月在江湖上历练,所以年纪虽少,但战斗的经验却丰富无比。
只要软节棍一动,自然而然便能将所有私人感情排出思域之外,绝对地辣手无情。戚长征粗豪硬朗,潇不羁,虽无可否认地吸引着她的芳心,但一动上手,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对方杀死,再回去复命。
这看似简简单单一棍捣出,但其实却因应了戚长征的每一个可能的反应,留下了数十个变化和后着,务求以排山倒海的攻势杀死对方,这当然也是欺对方受了内伤。
但任她如何算无遗策,也想不到戚长征全无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棍尖离开戚长征的胸膛只剩下三寸。电光石火间,水柔晶脑际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对方甘愿死在自己棍下?不忍心的情绪一刹那间涌上心头。
棍尖已触及戚长征的胸肌。
水柔晶的棍受情绪影响,窒了一窒,收起了三分力道,但纵使如此,若捣实时仍毫无疑问会贯胸而入。
就这生死存亡之际,戚长征一收腹胸,同时往旁迅速横移。
棍捣在他壮健结实的左胸肌处,但一来因戚长征的肌肉贯满强大气劲,又因横移卸去直击的力道,棍尖只能在他左胸处拖出一道骇人的白浪,血还末赶得及流出来。
水柔晶想不到戚长征竟胆大至以自己的身体化去她这必杀的一招,暗叫不妙,戚长征右手寒光一闪,长刀由下挑来。
她骇然飞返,但已来不及避开对方这快比迅雷击电的一刀。
水柔晶踉跄跌退,奇怪地发觉自己没有刀下溅血,明明对方的刀已破入了自己的防守之内,念头还未完,一股冰寒,由右胁穴传来,软节棍先坠跌地上,再一屁股坐到一丛杂草上,差点四脚朝天。如此一招定胜负,她还是首次遇上,心中不由暗忿一身功夫,却连两成也没机会发挥出来。
戚长征刀回鞘内,站了起来,伸手对着胸前皮开肉裂的伤口上下的穴道,制止鲜血会像潮水般涌出,脚步坚定地来至水柔晶脸前,俯视着她。
水柔晶倔强地和他对视,冷冷道:“我技不如你,为何不杀死我?”戚长征潇一笑,露出他比别人特别雪白的牙齿,道:“以你的功夫,在这形势下足够杀死我有馀,只是失于不够我狠。告诉我,为何棍到了我的胸前窒了一窒?”水柔晶闭上眼睛,来个不瞅不理。
戚长征丝毫不管满襟鲜血,仰天长笑道:“不是爱上了我戚长征吧?”水柔晶猛地睁开美眸,狠声道:“见你的大头鬼!”戚长征奇道:“大头鬼没有,秃头鬼可有一个,不过刚走了。”
水柔晶气得双眼通红,叫道:“杀了我吧:否则我必将你碎万段。”
戚长征冷冷道:“对不起,我戚长征除非别无选择,否则绝不会杀死女人,连在她们美丽的身体留下一条刀痕也不想,所以只点中你的穴道。“转身便去。水柔晶一愕道:“你去那里?”话出口,才发觉自己问得多么傻气。
戚长征停了下来,背着她道:“戚长征要到那里去使到那里去,半柱香后你的穴道自解,到时你大可召来同党,以你们超卓的追踪法,再跟上来,看看我戚长征是否会有半点惧怕。”
话完。
大步而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水柔晶俏目掠过迷惘的神色。
柳摇枝望向南婆,道:“南婆想知道关于风行烈那一方面的事.”南婆道:“例如有关他现在的行踪,为何要到双修府去,是怎的身材相貌和年纪等等。”
谷倩莲知道南婆对他们“兄妹”动了疑心,这样问下去,必会揭开他们的真面目,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刚要往后窜出,一只手搭了过来,原来是那刁夫人,关怀地道:“小青姑娘,你的脸色真是愈来愈难看了。”
谷倩莲含糊应了一声,这刁夫人看来漫无机心,只懂溺爱子女但这只搭在她肩井穴的手,只要一吐劲,包保她什么地方也去不成,也不知她是无心还是有意。
刁项先望了谷倩达一眼,沈声向柳摇枝问道:“厉若海死后,他的丈二红枪到了那里去?”谷倩莲心叫完了,现在连刁项也动了疑心,只要他去看清楚风行烈革囊内那家伙,便可知道是货真价实的丈二红枪,这时不禁暗恨风行烈死也不肯放弃那害人的鬼东西。
柳摇枝舒服地挨着椅背,喝了一口热茶,悠悠道:“厉若海与魔师决斗后,策马逃出了一段路后方伤发身死,魔师素来最敬重自己的敌手,所以没有动他的身和武器。”
谷倩莲大惑愕然,柳摇枝这话无一字不真,即使日后破人查到事实,也不能指他说谎。只是却将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丈二红枪已落到了风行烈手上这节略去,使人错觉丈二红枪变成陪葬之物。
他为何要为她遮瞒。
不过柳摇枝连眼尾也不扫她一下,使她无从猜估他的心意,难道真是天助我也,柳摇枝给鬼拍他的后枕,教他说得如此胡里胡涂?南婆道:“那风行烈为何又要到双修府去?”柳摇枝淡淡道:“此子已得厉若海真传,尊信门的卜门主率众围捕他,仍给他施狡计全身逃去。根据我们的情报,他最近出现的几个地点,每次现身,都更接近了点双修府。以他师傅厉君海和双修府的关系,他往双修府的可能性将是最大,至于他要到那里去的原因,我们还末弄清楚。”
谷倩莲至此再无疑问,知道柳摇枝在为她说谎,但他为何要那样做?刁夫人的手离开了谷倩运的肩头,柔声道:“小青姑娘,你还是回房休息吧!”谷倩运求之不得,站了起来。
那知柳摇枝亦长身而起,抱拳道:“救治令郎事不容迟,待会我为辟情小儿疗伤时,无论发出什么声响,亦不须理会,否则恐会前功尽废。”
众人纷纷起立,刁夫人向刁项道:“难得柳先生如此高义隆情,我们两人必须为柳先生护法了。”
柳摇枝立道:“万万不可,你们最好离得静室愈远愈好,我疗功时必须施出精神大法,内窥辟情小兄体内状况,若在近处有人,会对我产生影响。”
众人无不震动,这般看来,柳摇枝确是身怀技,使人对他信心大增。
柳摇枝哈哈一笑,往外走去,道:“明天我保还你们一个生龙活虎的好汉子”谷倩莲这时才可移动脚步,出得门时,柳摇枝已在众人簇拥下往尾舱走去。谷倩莲待要摸回去找风行烈,却给刁夫人一把拉住道:“让令兄好好休息一会吧:我嘱人收拾好个房间给你,幸好当日我嘱他们建造这船时,加重了材料,又加了体积,你也不知道刁项他样样都好,就是吝啬了点。来:我带你去。”
谷倩莲心中叫苦连天,还要装着笑脸,随刁夫人去了。
韩柏愕然道:“何旗扬?”秦梦瑶点头道:“正是何旗扬。”
韩柏禁不住抓了一下头,心想何旗扬这种做人走狗的角色,有什么值得她秦大小姐监视的价值?秦梦瑶似看穿了他的心事,淡淡道:“试想一下,假设你是何旗扬,在当时的情况下,会否给马峻声三言两语,便说服了你为他不顾一切,将性命财产名誉地位都押了下去,帮手陷害别人?”韩柏一呆,好一会才道:“马峻声可能许给了他很大的甜头。”刚好这时窗门打开的声音传来,韩柏看过去,恰见到何旗扬推开窗户,探头出来,吸了口新鲜空气。
秦梦瑶道:“一般的甜头,不外是权力和金钱。说到权力,何旗扬虽是武功低微,但他身为七省总捕头,算得权高势重,江湖黑白两道无不要给他几分脸子。若说是金钱,他这类中层地方官员,通上疏下,最易揩钱,只看这华宅,便知他油水甚丰,马峻声可以用钱打动他吗?”韩柏摇头道:“当然不能,但总有些东西是何旗扬想要而又不能得到的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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