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翠袖玉环
潘世奇叹道:“你们没有被他们找出来,那是邀天之幸,老实说我并不安,如是那蓝天义派一个熟悉林中形势的人,他就很容易想到那株千年老榆。哎,老夫这一顿打、总不算自挨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们请进来坐吧。”
潘世奇摸着火折子,正待然灯,却为方秀梅所阻止,道:“老前辈,茅舍附近没有埋伏,也许远处还有监视之人,不用燃灯了。”
潘世奇道:“好,咱们就在夜色中谈谈吧。”
方秀梅望望潘世奇道:“老前辈伤的重么?”
播世奇道:“伤的不轻,来人之中,有两个是内家高手,先点了我两处穴道,使我无法运气抗拒,被他们拳脚如雨的饱打一顿。”
方秀梅道:“你的头是…”
潘世奇接道:“被他们踢来踢去,一头撞在一块尖棱石上,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方秀梅轻轻叹息一声,心想说几句安慰之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江晓峰此时却突然括口说道:“老前辈,二娘回来了么?”
潘世奇道:“回来了,唉!如非为了二娘,老夫早就和他对拼了。”
江晓峰道:“晚辈们一见二娘,以拜谢救命之恩。”
但闻一个凄凉的女子声音,道:“不用谢我了,孩子。”
轮声辘辘,薛二娘白发萧萧,坐在一张轮椅上,双手转轮而出。
潘世奇迅快的拉上窗帘,关上木门,燃起烛火,放下手中单刀,说道:“刚才听到叩门之声,老夫认为又是蓝天义遣人来此,心中难再忍受,决心和他们拼了,想不到回来的竟是你们两个。”江晓峰凝目望去,只见那薛二娘自膝以下,盖着一条白色的被单,不禁心中一动,道:“二娘,你的腿?……”
薛二娘摇动着满头白发,嘴角间,挂着一个凄凉的微笑,道:“不要紧,老身如许年纪了,死也不足为借,何况,只是残废了两条腿。”
潘世奇接道:“蓝天义逼问她药物用途,用夹棍挟碎了她两膝的关节,唉!她虽有妙手回春之能,但却无法使自己的碎骨复元。”
江晓峰黯然一叹,道:“两位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却为我们拖累,受此苦刑。”
薛二娘笑道:“他如知晓我救了你们,我这几根老骨头,非要被他扯了不可。”
江晓峰道:“话虽如此,但若不是老前辈替我们购配药物,也不会有此等事了。”
薛二娘道:“事情已经过去,两位也不用放在心上,重要的是,那蓝天义已在四下设伏,你们的行动,只怕很难逃过他们的监视。”
方秀梅道:“这个,晚辈自会应付,不用老前辈费心了。”
江晓峰双目盯注在二娘的脸上,瞧了一阵,道:“二娘,你膝前有几位儿女?”
薛二娘黯然一笑,道:“老身毕生之中,以此为最大憾事,未能替我那老头子生个一儿半女,他口中虽然未言,但心中却是十分难过…”
潘世奇接道:“我过的很开心,从没有提过儿女的事……”
薛二娘道:“你口里越是不讲,心里就愈是难过。”
江晓峰道:“如是晚辈能补二娘之憾,潘老前辈又不嫌弃晚辈的话,晚辈愿认两位膝下,视作生身父母。”
薛二娘似是不信自己的耳朵,眨动了一下眼睛,道:“孩子,你说什么?”
江晓峰道:“晚辈愿认在二娘膝下,作一义子不知二娘可前答允?”
薛二娘突伸出手,抚着江晓峰的头发,道:“孩子,你这话当真么?”
江晓峰道:“晚辈言出忠诚,义父义母在上,受儿一拜。”
薛二娘似是忘去了身上的创疼,喜孜孜的叫道:“老头子,快些过来,难道你还要峰儿再拜一次不成。”
潘世奇依言行了过来,站在轮车分侧。
江晓峰整整衣衫,对两人大拜三拜。
方秀梅待那江晓峰行过三拜大礼之后,也随着拜伏于地道:“两位老前辈,可否也把我这身世飘零的弱女子,收到膝下?”
薛二娘笑道:“很好,很好,一夜间儿女俱有,我老婆子这个苦,并不白吃啊1”
方秀梅也对着二人行了大礼,缓缓站起身子。薛二娘喜极而泣,两行泪珠,滚滚而下。
潘世奇也有着无比的喜悦,但他究竟是见多识广的人物,欢乐中仍不忘危恶处境,轻轻咳了一声,道:“咱们有儿有女了,百年之后,也有人替咱们带孝送终,吊祭灵前,不过,那蓝天义还不断遣出府中高手,追寻他们的下落,咱们要得为这对儿女们想个法子,避风头才是。”
方秀梅接道:“这倒不敢再劳动二老费心,女儿已有脱身之策。只是初拜父母,就要别离,女儿心中有些不安。”
薛二娘拭拭脸上泪痕,流现出依依不舍之情。
潘世奇道:“来日方长,目下不宜太过儿女情长,你们既已有脱身之策,还是快些动身吧!
方秀梅心中亦知目下情景,多留此一刻时光,就多一分危险,也替那潘世奇等多招来一份杀机。
当下一欠身,道:“义父说的是,来日方长,以后,我和兄弟都会承欢膝下,敬奉二老,此刻时机不当,我等多留无益,二老保重,我们去了。”
一拉江晓峰,两人双双跪倒,又对潘世奇夫妇拜了三拜,才站起身子。
薛二娘衣袖掩面,显是心中正有着无比的悲伤。
江晓峰突然行前两步,右手轻轻掀起那薛二娘掩膝的罗裙。
只见薛二娘双腿由膝盖处完全截断,两条腿俱以残废。
江晓峰只觉胸中热血沸动,忍不住也流下了两点热泪,黯然说道:“义母保重,孩儿去了。”
薛二娘突然拿下蒙面衣袖,低声说道:“孩子们,慢走一步。”
方秀梅、江晓峰同时转过身子,齐声说道:“义母还有什么吩咐?”
薛二娘回顾了潘世奇一眼,道:“老头子,推我到厨下去我要替他们作一点干粮,让他们带去。”
潘世奇摇摇头,道:“二娘,来不及了,咱们要活下去,而且,也不能耽误了孩子们。”
方秀梅道:“娘的情意,我们心领了。”
潘世奇回首一掌拍熄了室中的烛火,道:“你们走吧!”
方秀梅心知不宜再多留恋,伸手开木门,牵起江晓峰,大步向外行去。
江晓峰紧随在方秀梅身后而行。
遥闻薛二娘的声音传人耳际,道:“孩子们,保重啊!”
江晓峰心头不忍,长叹一声,正待答话,却被文秀梅低声喝止,道:“不要答话。”
用为一牵江晓峰,纵身急奔而去。
两人一口气跑出了六七里路才停下脚步,方秀梅道:“兄弟,你可是不满姊姊这等作法么?”
江晓峰道:“为了义父母的安全,姊姊做得不错啊。
方秀梅轻轻叹息一声,道:“以兄弟的武功,就算咱们遇上了蓝天义的属下,突围并非难事,至少也可以拼他们几个回来,但义父母都已身受重伤,只怕是无能和人抗拒,万一蓝夭义仍不死心,派人到茅舍巡视,瞧到了咱们岂不是害了两位老人家么?”
江晓峰点点头,道:“姊姊说的是。”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蓝天义肯放二娘回来,可证明他心中已然不再对二娘怀疑。”
江晓峰道:“小弟明白了!”
语声一顿,道:“姊姊已想好了脱身之策,不知是否可以讲出来了?”
方秀梅摇摇头,道:“我哪里有什么办法,只不过随口安慰义母两句罢了。”
江晓峰望望天色,道:“姊姊,如是你胸无良策,小弟倒有一个办法。”
方秀梅道:“什么办法?”
江晓峰道:“咱们易容混入蓝府中去,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方秀梅道:“以兄弟的武力,再加上那夺命金剑之刀,到篮府中去闹他一个天翻地覆,并非难事,但此刻时间不同。”
江晓峰道:“哪里不同?”
方秀梅道:“进入蓝府的人,咱们只是唯一冒死逃出来的,目下武林道上,只怕还未必已知道那蓝天义的举动。
江晓峰道:“此等大事,江湖上岂有不知之理?”
方秀梅道:“很难说,一则此事太过突然,蓝天义以数十年时光建立起来的侠名、信誉早已浇人了人心,骤然间想把他的侠名抹去,谈何容易,就拿姊姊我说吧,在寿筵未开之前,我还在忙着替他们蓝家办事……”
江晓峰接道:“这个我知道。”
方秀梅道:“那夜中姊姊也曾遇上了你。”
江晓峰叹息一声,道:“姊姊,黑白两道上无数高手,进入了蓝府大门,有如投海大石,一个月消息咨然,难道还不足以震动江潮么?”
方秀梅道:“你怎么知晓他们是消息杳然呢?”
江晓峰道:“这个,小弟是推想而得。”
方秀梅遣:“姊姊也无法想出,蓝天义用什么方法,能使原本对他记恨甚深的人,忽然之间,一变为他所用,但他必然早已有了算计,如是他无法收服这些人,自然不会选定在寿筵之上动手了。”
江晓峰道:“姊姊说的虽然有理,不过,那些人都不是无名小卒,岂肯永远屈服于死亡威胁之下,为蓝大义所用?”
方秀梅道:“真的可怕处在此,如蓝天义有办法能使这些武林高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为他所用,这手法也自可适用于其他的人以数十年的侠誉,他要造访少林寺,那少林掌门方丈,也要降阶相迎,就他在寿筵上施展的下毒手法而言,只要他能够接近那人身侧,就可以施展毒手了。”
江晓峰道:“就算他能下毒,以死亡威胁对方,但却未必能使他们甘心受命,这其间,只怕还别有内情。”
方秀梅道:“所以,咱们眼下最要紧的一件事,是设法把蓝天义为害江湖的事,宣扬出去,使武林中人,都对他心存警觉,免得他们在毫无防备中受到伤害。”
江晓峰道:“姊姊久年在江湖上走动,识人甚多,只要把内情告诉几位朋友,让他们将此讯传布开去,岂不是很快就可以把蓝天义这等恶迹,传扬于江湖之上么?”
方秀梅摇摇头,道:“不行,姊姊在江湖上的声名不好,黑道人我不跟他们来往,白道中人,又对我敬而远之…。”
江晚峰道:“为什么呢!姊姊胸怀仁慈,豪勇智谋,都非常人所能及,蓝府大厅中,多少英雄豪杰,但却无一人能够及得姊姊…”
方秀梅淡淡一笑,接道:“兄弟疾风知劲草,生死见真情,没有蓝府中那一切事故,姊姊就无法和你兄弟攀交,没有地窑疗毒,树腹养息这一段经过,兄弟无法对我了解。”
举手理了一下鬓边散发,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其实,姊姊我也有很多不对的地方,我为人太刻薄,我行我素,不求人解,有时行事只求其成,不择手段,我自信一生中,没有枉杀过一个好人,但却得了一个笑语追魂的绰号,这一段疗伤时光中,想想过去的所作所为,确然太狂傲了,难怪别人不能加以原谅。”
仰脸看看天色,又道:“蓝天义找不出咱们已死的证据,绝然不会放手,此人心机深沉,武林中很少有人给够及得,只怕各处道上,早已布下了监视咱们的耳目,目下咱们对情势全不了然,很难逃过蓝天义的耳目监视。”
江晓峰豪气凌云的说道:“如今咱们毒伤已愈,就算碰上蓝天义的属下,也可以放手和他们一战了。”
方秀梅道:“以兄弟武功,和他们动手相搏,自是可操胜券,不过,只要咱们一和蓝天义动上手,不论胜败,咱们的行踪,必然泄露,那时,蓝天义必将尽全力要追杀咱们。”
江晓峰道:“为什么?”
方秀梅道:“蓝天义不会把姊姊放在心上,但对兄弟,却是看重的很,只要查出你的行踪,必然会动员一切力量,得你而后甘心。”
江晓峰道:“当真么?”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兄弟,不要小看自已,金蝉步乃是武林一大奇技,何况你还身怀夺命金剑,蓝天义不杀了你,席难安枕,食不甘味。”
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兄弟,咱们的前途,充满着险恶,就算咱们能把消息传扬于武林中,别人一时间也无法相信,这要时间证明,蓝天义的恶迹逐渐暴露于江湖之上,那时才能使武林同道觉醒,汇集成抗拒蓝天义的力量。”
江晓峰道:“照姊姊这么说来,慢慢就算把此讯传告江湖也是无用的了?”
方秀梅道:“唉!这是一项很艰苦的工作,咱们只能幸苦耕耘,却无法求得收获,不过,凡是得到咱们这消息之人,至少可以提高些警惕之心,而且,也可以引起他们对蓝天义的注意,至少可使蓝天义的恶迹,早些暴露。”
江晓峰点点头,道:“姊姊一个女流,竟然是心比昭月,不计成致败安危,满怀仁慈、正义,?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