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浮图





  金明池道:“对呀!咱们试他一试。”其实他全然不晓得怎生试法。
  纪香琼高声道:“奚坚,你若是肯上前向金明池叩头求饶,他便饶了你师兄一命。但如若你不愿意,还有一法,那就是由你上去跟金明池放对,至死方能罢手,你自家选一条路吧!”
  奚坚听清楚之后,顿时骇得出了一头热汗。要是不肯叩头求饶,师兄须送命,而另一条路,则是上前放对拚命,至死不休,这条路又断断行不通。但见他面上热汗滚滚流下,半晌还没有声音。
  这等难题,任谁也无法决定,霹雳手梁奉刚要开口,却又被纪香琼的话声所阻,只听她尖声说道:“这件事,是朱大侠门户名誉攸关的大事,外人不得出头调解,除非是有意代替奚坚与金明池放对拚命,才有资格讲话。”
  这番话又封住了别人调解之路,朱公明见她脑筋极快,心计高人一等。暗忖无怪由三绝老人、夏侯空以及胡望三人主持的一处基地,被他们破去,果然真有几手玩艺儿。
  他心中一点也不着急,只要能够保持他的声誉侠名,那怕牺牲了一百个徒弟,他也不心痛。此是万恶派及大□门的一贯作风,不足为奇。
  不过旁的人却替他感到万分难受,觉得像朱公明这等一代大侠,竟陷入这等困境之中,实在使人为他难堪。
  但此地虽是高手如云,却无一人胆敢挺身而出,与金明池放对拚命。这是因为他的武功,人人皆见,确实高出群雄一筹。
  静寂了好一会工夫,纪香琼仰天冷笑道:“奚坚,你倒想妥了没有?”
  奚坚那张本来还蛮英俊的面庞上,布满了汗水,双眼之中浮现红筋。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在这种无法自拔的处境。以往二十余年的经历,全都是顺心遂意,受尽别人奉承的。
  因此他一向抱有极大的野心,总想轰轰烈烈的闯一番事业。正如任何一个走惯了顺风路的人一样,总会过份的估高了自己的能力,也从不想像得到恶运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现在的这一关,使他面对真正的现实了,他必须在“死亡”或“耻辱”两条路之中选取其一。
  他全然不敢考虑到,自己若是选择“死亡”的话,万一金明池因为当着天下群雄眼前,不好意思取他性命。
  这乃是唯一可以反败为胜的机会,然而拿自己的性命去希冀这万一的机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干的。
  又过了一会,气氛越发紧张和尴尬,一众高手都感到面上无光,只因直至这刻,还没有人敢挺身而出,说几句公道话。
  朱公明算来算去,都认为奚坚定必挺身挑战,这样的话,他的侠名更着了,虽是牺牲了一个门人,亦大是值得。所以众人之中,其实以他最是轻松得意。
  金明池等得不耐烦了,厉声道:“我数五下,你若然还默不作声,我就一脚踏死这□。”他环视全场一眼,接着便念出数目字,他念得很慢,可是这一来,益增紧张的气氛。
  转眼已报出“三”字,奚坚面色大变,无力垂下头颅。
  一声佛号打断了金明池的声音,众人转眼望去,却是少林寺高手云峰禅师。
  他合什当胸,踏前两步,大声道:“金大侠请稍等一下。”
  金明池目射凶光,流露出满腔杀机,厉声道:“好极了,大师有何指教?”
  任何人都能够一眼瞧出,金明池已是满腔杀机,因此谁若是上前架梁,谁就别想活命。
  云峰大师那么老练的江湖道,见了他双眼的凶光,也不由得一阵心悸,勇气全消,柔声道:“金大侠只限至五之数,未免太急促了。”
  金明池道:“好!我从头数起,数到第十之前,奚坚便须有个答覆。”他开始计数,但在场之人,无不深知再多数一百下,还是老样子,时间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勇气”。
  金明池缓缓的报出数字,到了第十之时,奚坚突然咬牙跃到金明池面前。
  群雄都松了一口气,连朱公明也是如此。
  金明池却凶悍地瞪着他,等他说话。
  奚坚忽然像□了气的皮球一般,垂下头,道:“我认输啦!”
  说时,双膝跪倒,当真叩了一个头。
  朱公明以及群雄都楞住了,金明池仰天大笑道:“哈!哈!原来朱大侠的门下,竟是如此的贪生怕死,可见得世上许多事,都令人想不到的。”
  他收回右脚,回头向纪香琼问道:“咱们还要不要赴他之宴?”
  朱公明挥挥手,命奚坚和刚刚爬起身的祖绍走开,接口道:“纪姑娘出的这个主意,委实令人佩服,轻描淡写之间,就毁去一个年青人的前途。朱某甚盼有机会多与两位盘桓,瞧瞧纪姑娘可还有什么绝妙主意没有?”
  这人不愧是当世第一等老奸巨猾之士,几句话一说,顿时使群雄都感到纪香琼的主意,实在十分恶毒可憎。而另一方面,又不啻是暗中向纪香琼挑战,要与她斗斗智计。
  纪香琼岂甘示弱,笑道:“朱大侠好说了,假如你不怕眼见许多不可告人的事件发生,那么我就劝劝明池答应赴宴。”
  金明池道:“对!你尽管使用计谋,我们总要揭发一些蒙蔽了天下耳目的恶事出来。”
  朱公明随即邀众人返府入席,不久,这一群当世武林高手,都围坐入席。
  酒过三巡之后,朱公明说道:“朱某听说金兄和纪姑娘行色匆匆,暗想必是与齐南山儿的令媛有关,恰好我们许多人都想打听齐兄的下落,所以特意邀两位前来,免得你们徒劳跋涉。”
  梁奉洪声道:“朱兄的话一点不假,兄弟亦曾听他这么说的。”
  朱公明接口道:“现下我们已动用了所有武林认识的朋友,查探齐姑娘的行踪,金兄和纪姑娘如若相信得过,不妨在此处一起等候,迟早会接到报告。”
  金明池傲然一笑,道:“诸位找寻齐南山,不用说,也是为了金浮图之钥了,只不知诸位上次前赴大雪山的经过如何?”
  香□子蔡金娥抢着说道:“那一次幸而你没有去,否则也得活活气死!敢情那座金塔已被冰雪所封。我们几个人费尽无穷气力,总算把那座三丈高,千丈方圆的金塔给找出来,并且铲除四周冰雪,这以后的情形你猜怎样?”
  金明池一笑,道:“何必再猜,难道那根金钥,能够开启这座浮图不成?”
  蔡金娥道:“当然不能开启啦!但最气人的是,这座金浮图四方八面都有钥匙洞。这座金塔的四壁,都是两方尺的格子,每格有一个匙洞,由底至顶莫不如此。因此,我们不能不每一个匙洞都尝试一下。”
  纪香琼笑道:“这数目也很可观的了,任何人也得试上几日才试得完,何况你们几个人都要轮流去试,更延搁时日,令人心焦。”
  蔡金娥诧道:“你怎知我们还要轮流试过,才肯死心塌地?”
  纪香琼道:“这道理很简单,普天之下,随便挑出两个人,一同要打开一个锁头的话,其中一个人试过不能打开,另一个定必要试上一试才甘心。这只是指很平常普通的情形之下,尚且如此,那金浮图何等重要?任谁不肯轻易信任别人,乃是一定之理。而试过之人,又怕万一真的被别人打开了金浮图,所以也不肯离开,这亦是毫无疑问之事。”
  蔡金娥笑道:“姑娘当真聪明不过,当时我们数人果然如此,任何一个人拿了金钥逐个匙洞去试之时,可没有一个人肯移开眼睛的,可惜终于失望而归。”
  她虽是笑得很是娇媚,可是心中妒火醋劲大发,泛起暗暗加害此女之心。因为她深知此女一日在场,她的光芒定必把自己淹没,再也没有人肯向自己多看一眼。
  纪香琼一向擅长观测人心,尤其精于窥察别人作伪之情,是以那香□子蔡金娥眼中,不自觉地闪掠过的妒意,旁人全没看到,而她却了然于心。
  她向朱公明问道:“朱大侠这一次亲自出马,谋取金浮图之钥,这本不足为奇。只因天下谁能不渴望踏入那道『权势之门』呢?不过朱大侠上一次好像毫无兴趣,而这一趟却亲自出马,使人甚感不解。”
  朱公明听了这话,心中很怀疑她已经从齐茵口中,知道了一些隐□之事。事实上齐茵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纪香琼拜齐南山为义父,一同渡过两年之久,她才是真正帮助过齐南山之人,也因此深悉当年朱公明暗袭齐南山之事。
  现下表面上,朱公明是为了那金钥而追查齐南山的下落,但她心知朱公明其实是想查出齐南山是否不曾丧命?如若当真未死,便需查明他当日身受如此严重复杂的掌伤之后,怎能不死?
  他当然十分怀疑是有人及时救活了他,而这个救了齐南山之人,定必是武功高明之士,否则齐南山决不可能活下去。
  算来算去,只有齐茵是第一可疑之人。她在齐家庄战况正激烈之时,悄悄离开,其后一直不曾露过面,很可能是齐南山约定她在某一处会合,她等了许久,四下走动时发现了齐南山。
  第二个嫌疑人物是金明池,因为他其后有一段时间行踪不明,很可能是他碰上齐南山父女,以他本身绝世功力,救活了齐南山。因此,金明池才会如此不客气地对付自己,以及本门之人。
  除了他个人的问题之外,还有一个重大原因,使他设法接触金明池的,那就是他师父万孽法师的密令,密令中说明三海王华元的水晶宫,业已完全被敌人所破,华元的部属,竟然无一生还。而最末被害的周青鲨的□体被发现之处,金明池曾于他受害时经过。密令中认为普天之下,除了金明池之外,无人能破水晶宫,杀死华元及一众部属。
  朱公明必须先查明这一切,然后方能向金、纪二人下手,恰好赶上了群雄伺蹑齐茵行踪之事,他便出面邀集群雄,同时也把金、纪二人约来。
  他深信金明池为了齐茵之故,定会参与。这是假定金明池与齐南山有关系而言,果然金明池折辱过祖、奚二人之后,仍然应邀赴宴。可见得他当真与齐家大有关系,才会赴宴,以便探听群雄的动静,以及暗暗帮助齐茵。
  关于纪香琼这个女孩子,他只觉得头痛而已,却不曾怀疑到她。因为她既是隐湖□屋一脉,定必与齐家全无关系。而根据最近败逃的三绝老人的报告,她乃是爱上了金明池,才会与他结伴而行。
  不过此女如此智慧机警,诡计百出。若是容她继续帮助金明池,祸患之大,难以测料,因此她也是急于诛杀的对象之一。
  朱公明举□敬了众人一□,朗声道:“上一次,只有六位高手前赴大雪山,其后朱某也赶去了。这倒不是鄙人贪得之意,而是为了两事不得不赶去。一是好奇。二是这金浮图传说多年,定有不少使人眼红的宝物□技,鄙人诚恐这些好朋友们意见相左,以致闹出事故,才急急赶去。” 
 

 
 
 



第二十六章
 
  这朱公明深知目下自己侠名极盛,不论金、纪二人说出什么话,别人都不会相信,只道是他们毁谤自己。所以大言不惭,丝毫不怕他们攻讦。
  金明池也是险狡之士,如何瞧不出群雄对朱公明极是崇敬的情形,所以只点点头,没有驳斥。纪香琼道:“天下间只有朱大侠有这等身份威望,可以调解这等纷争,此话谁也不会疑心。”
  朱公明谦然一笑,道:“姑娘过奖啦!这只是鄙人平生嫉恶如仇而又与世无争,世所共知,所以武林诸友都很信得过鄙人而已。今日鄙人邀宴诸位的意思,亦是如此,免得大家意见纷纭之下,反而永远揭不开那金浮图之谜。”
  霹雳手梁奉道:“闻说金兄颇识金浮图内的秘传绝艺,只不知这里面可有没有秘闻奇事?”
  他单刀直入地探问金明池,是否已从金浮图中学得秘艺,群雄无不耸然动容,侧耳等听金明池的答覆。
  金明池顾盼座上一眼,笑道:“那金浮图中的武功,既是有人创得出来,自然也有不少流传人世,你们何须多疑?”
  这话不啻是表示自己的武功,不是从金浮图中学得的。群雄当即透一口气,大感轻松。
  要知席上之人,无一不是当世名家高手,他们各自称雄一方多年,在齐家庄的一战之中,都晓得彼此间深浅,得知自己并无白费岁月。然而其后金明池一出,如秋夜皎月,群星黯然无光。
  他们由此而窥见真真正正的一流武功,不免大为震骇。因此人人都把希望寄托在金浮图,想从金浮图内,学得一两种足可与金明池抗衡的武功。故此眼下一听金明池的说话,顿时大为宽慰。
  这一次,加入的人数多出梁奉和黄旗帮左坛主七步开碑姚海。这一来黄旗帮有姚、秦两名高手参与,势力最强。蔡金娥则一直东依西靠,那一路人马势力较大,她就倒向那一边。
  不过目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