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魔独孤求败





  香姑听了顿时松了口气,但马上觉得极是奇怪,她盯着看了那些毒蛇半晌,并没有看出些什么异样来,忍不住又问独孤道,“你怎么知道这些蛇不是她驯出来的?”
  独孤道:“她没有那么高的功夫。”
  香姑听了更是奇怪.道:“功夫?驯这些毒蛇也需要多么高的功夫么?”
  独孤道:“驯蛇自然不需要功夫。”
  香姑道:“那你说的是甚么功夫?”
  独孤叹息了一声道:“这蛇阵之中隐藏着一套极高明的剑法,这套剑法由蛇使出来,已是这样难以抵敌,若是由一个武功极高的人使出来,那当真是惊世骇俗之极了香姑听了,亦是心下大震,向那些毒蛇看过去,看了半晌,却仍是困惑地摇着头,不明白那些蠕动着的蛇阵之中到底隐藏着甚么剑法,再看一刻,觉得甚是没趣,便不再看那些毒蛇,而是将目光移向了公冶红。
  公冶红这时虽仍是吹着白玉短笛,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独孤片刻,好似她不是在驱动那些毒蛇向丐帮的弟子们发动攻击,而只是在吹奏一支动听的曲子供独孤欣赏一般。
  但这支曲子实在是难以令人欣赏的曲子,这期间又有几名丐帮弟子被蛇咬伤跌在地上,丐帮的守御圈子变得愈来愈小不说,那些被毒蛇咬伤的弟子被拉入圈子中间,惨号之声不绝,极是扰人心神,令那些在圈外抵敌的丐帮弟子手忙脚乱,被咬伤的人因此愈见增多。
  金长老、石长老都是奋力与毒蛇拼斗着,但他们使用的是随手捡到的兵刃,极不称手,功夫自然是大打折扣。龙长者的钢杖已经被独孤用银鱼漂击飞,尚自没有来得及取回来、只好拾了那名被咬伤的八袋弟子的钢叉来用。金长老和石长老刚各捡了一柄长剑,拼命地挥舞着,显然两人对剑术都没有甚么深研,只是那么挥舞,仗着内力深厚,把剑舞得山晌,令那些毒蛇不敢接近,却毫无章法可言。
  独孤只是那般呆呆地看着毒蛇,深然忘了周围的世界,更是想不起来用自己怀中的宝珠替那些丐帮弟子疗毒。
  香姑忽然道:“公冶红在等你出面求她!”
  独孤听了一怔,抬眼看公冶红时,见她虽是吹着白玉笛在不住地向丐帮弟子进攻,两眼却是一直雾蒙蒙地盯着他看着。他的心下一动.正欲开口时,却听得那边洪七已经开了口。
  洪七道:“公冶帮主,你真的要将丐帮弟子斩尽杀绝么?”
  公冶红放下短笛道:“这些脓包笨蛋留有何用,好事做不来,坏事却做不尽。”
  洪七道:“我怎样做才能让你饶得了他们的性命?”
  公冶红顿了一顿,眼睛向独孤扫了一眼道,“其实你有办法让我停下来的,只是你那些受了伤的弟子在两个时辰之内没有解药,只怕终归耍倒霉的。”
  洪七道:“我有什么办法让你停下来?”
  公冶红道:“你只须让你的朋友用银鱼漂打死了我,我自然就停下来了,银鱼漂是暗器之王,谁也躲不过去,我自然也不例外。”
  香姑听了,恨恨地哼了一声。
  独孤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用银鱼漂打她,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楞住了。
  洪七道:“我自然不会要他用银鱼漂打你,我须得怎样做,你才能给这些弟子解药?”
  公冶红仍是那般不喜不怒地道:“你怎样做我也不会给他们解药的,除非是你的朋友打死了我,或者……”
  洪七到此时方始明白这些丐帮弟子是借了谁的光,忍不住也把目光向独孤瞧了过去。
  那些丐帮弟子见了帮主的神色,也都一齐把目光投向了独孤。
  独孤道:“公冶姑娘,我求你放了这些丐帮弟子。”
  独孤说完了这句话,所有的人一同把目光投向了公冶红。
  公冶红道:“他们这么围攻你,你不是叫你的白马来救你的么?现下为甚么却替这些粪土不如的东西求起情来了?”
  丐帮弟子听了公冶红如此说.脸上均现愤怒之色,但心下却都顿时觉出了一丝宽慰。
  因为他们从公冶红的话中感到了一线生机。
  那些被毒蛇咬伤的丐帮弟子也都强自忍住了不叫出声来,把眼光可怜兮兮地投向独孤。
  独孤正欲说话,却听得龙长老道,“我独眼龙活了大半生,当真是今日才知自己眼睛是全瞎了,独孤大侠,我在这里向你赔罪了!”说着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拜了下去。
  金长者和石长老一见,亦是尽皆跪在地上。
  这三个老人为自己之事绝不会求人如此的,今日为了本帮弟子却向一个少年行此大礼,足见对丐帮的赤诚之心。
  独孤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意,禁不住暗自替洪七高兴,便道:“三位长老请起,在下实在难以承受如此大礼。洪帮主有三位长老这样全心全意不计自己一身荣辱的前辈相助,他日定可光大丐帮,公冶姑娘、我求你是因为丐帮的帮主洪七是我的朋友。至今为止,他是我结交的第一位知名知姓的兄弟。”
  独孤这一番话使丐帮的弟子从此后对新任帮主洪七感恩不尽,拥戴倍至。
  公冶红听了,亦忍不住暗中点头,道:“想不到几日不见,你说话变得这么好听了。
  昔天之下,所有的人都叫我公冶帮主,只你独孤叫我公冶姑娘,所以我本该给你这个面子。但是你这次为你的朋友求得的面子,和你的朋友上次去我的面子正好两抵了,所以我这次虽然给你面子,这些丐帮弟子还是得非死不可!”
  在场的丐帮弟子立时间都觉得心下冰冷,那些被蛇咬伤的丐帮弟子好似顿时之间感到了伤处的剧痛,又都嘶声惨号起来。
  独孤立时醒起了那日早晨公羊兄弟学着他与公冶红两人的对话的情景,马上对公冶红道:“公冶妨娘,我代公羊兄弟在这里向你赔罪,还望你放过了丐帮弟子。”
  公冶红道,“你这么一句话就算是赔罪了么?”
  独孤道:“那么我该怎样才算是赔罪呢?”
  公冶红默然,过了一会儿方道:“都说独孤聪明绝顶,别人使过的剑术招式他看一眼便学得会了,怎么今日忽然变得这么愚笨了呢?”
  香姑听了这句话,已是恨恨地哼了出来。
  独孤却仍是没有想起来应该怎么做才算是赔罪,他仍是不解地望着公冶红,摇了摇头,缓缓地道:“我还是不明白。”
  公冶红顿了顿,终于说了出来道:“让三位长老告诉你罢。”
  独孤听了,仍是不解,不目光转向了三位长老。
  龙长老扑地跪了下去,向公冶红道:“我独眼龙今日给公冶帮空跪下罢,他是独孤,我是独眼,我就算是代他向你赔罪了。”
  独孤顿时明白了公冶红的意思,他万万想不到公冶红是这个意思,更万万想不到独眼长老会代他跪下。
  但是丐帮的弟子却不是这样想。独孤是洪七的弟兄,而洪七是丐帮的帮主,他们身为弓帮的弟子万万不能让帮主的弟兄为了他们而向人家如此赔罪。
  金长者与石长老亦跪了下去。他们身为丐帮的长老从来没有如此求过人,但他们为了自己帮中的弟子,却两次跪在地上。独孤见了,心中大是不忍?但让他给公冶红跪下去,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香姑道:“她并不是为了让你跪下求她,她是别有所求,你便是当真跪下求她时,她也不会让的。”
  独孤听了,心下甚是奇怪,不知香姑何以细晓公冶红的心思,也不知公冶红是不是这般心思。
  公冶红道:“三位长老请起来,我受不起你们如此大礼,你们老帮主是我爷爷,算起来你们该是我父辈,要跪该我跪你们才是,轮不到你们跪我。”
  三位长老听了只得讪讪地站起来,都把目光转向洪七,不知如何是好。洪七道:
  “独孤纵有不是处,也向你赔了不是,公冶帮主何必强人所难?”
  公冶红道:“三位长老如此年纪也做了,他又没有三位长老那样的年纪,这有何难?
  若是你们都觉他难时,便认了命罢!”说完了又把白玉短笛拿起来放到了唇边。
  独孤道:“等一下,公冶帮主,我……?
  那边公冶红见了独孤神色.顿时脸色苍白,不待独孤把话说完已是喊了出来:“别!
  不要。。”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楞住了,都不明白这公冶帮主为何强要逼得他跪向自己陪罪,待得他真要跪下赔罪的时候却把她吓成这样。
  独孤也不禁怔住,但随即向香姑看了一眼。
  香姑嘴角一撇,冷冷一笑。
  公冶红顿了一下,仍是那么不悲不喜地向独孤道:“我可以给这些丐帮弟子解药,也可以既往不咎,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独孤道:“好,我答应你。甚么事?”
  适才他实在是难堪之极,现在听说只要他答应一件事就能救得了丐帮弟子的性命,纵是上刀山火海他也觉得比之向公冶红跪下赔罪要容易一些,因此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下来。
  公冶红仍是那般地用雾蒙蒙地眼睛看着独孤,问道:“你当真答应了么?”
  独孤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你说罢,甚么事?”
  “公冶红道:“你不反悔么?”
  独孤已然觉出有些不妥.听到公冶红这般问,禁不住心跳加剧,扭头向香姑看过去,见香姑已是泪水满面,一时间心如五个吊捅打水,七上八下地翻腾起来。
  香姑深深地盯看了独孤一眼,然后把脸扭了开去。
  独孤道,“我既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
  公冶红道:“好,你跟我走罢!”
  独孤道:“去哪里?”
  公冶红道:“这你不用管,我只要你做一件事,那就是跟着我走。”
  众人一时又怔住了。
  人们只想着公冶红会让独孤去杀甚么人,或是去做甚么事,料不到竟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一时间悄悄议论起来,不知这第一美女到底是甚么意思。
  丐帮中有些明白事理的,已是微露笑容,互相交换着眼色,心中却觉得甚是委屈,暗想:“人家青年男女斗气,却险些把我们这些花子的老命饶上,这当真是太也冤枉。”
  这种情绪一传十,十传二十,当场的七十八名丐帮弟子瞬即都明自过来,个个脸现微笑,静观独孤如何回答。
  公冶红问出了那句话之后,已然猜到了众人的心思和脸色,是以她只把目光盯在独孤脸上,不去看任何人。
  洪七在丐帮之中虽任帮主,却是最为年轻的一人,因此是最后一个明白的,他看看公冶红的脸色,再看看独孤,最后又看看香姑.禁不住叹息了一声,为他的这个新朋友发起愁来。
  香姑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听公冶红说出来之后,她仍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独孤一眼。
  独孤此时正满怀歉意地看着香姑。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香姑猛然扭转了脸。
  独孤并没有如香姑那么难过,他觉得自己只是答应了公冶红为她做一件事,现在他纵然跟公冶红走了,也只是为她做的一件事而已,将来他终会回到香姑身边的。
  独孤道:“好,我跟你走,那么你拿解药来罢。”
  公冶红道:“你出来罢,我自会给他们解药。”
  独孤又看了香姑一眼,见她扭转了头看也不看自己,便大步向公冶红走过去,走到蛇阵前的时候,那些毒蛇便自动地闪了开来。
  丐帮弟子十分惊奇地看着。
  独孤来到公冶红面前站定了,白马长声嘶鸣,把头伸过来在他身上挨挨擦擦地蹭着。
  公冶红从怀中拿出一个方盒,向洪七抛了过去道:“把此药倒入竹筒之中,放在火上烧烤,让受蛇毒之人围坐火旁即可。”
  这份解药也当真算得一奇了。
  但公冶红并没有撤去蛇阵,却对独孤道:“咱们走罢,你上马。”
  独孤依言默默地跨上白马,刚刚坐稳,却听得耳后风声响动:一双纤手已然环腰将他抱住。公冶红骑在马上。抱住了独孤,回身高声说道:“丐帮主,半个时辰之后,蛇阵自散,好好照护你朋友的朋友。”
  丐帮弟子传来一阵惊呼之声。
  独孤回头看时,见香姑已然倒了下去,丐帮弟子忙不迭地正自拥上去救护她。他心中顿感一阵酸楚,刚欲下马,公冶红在马后一抱,白马已是跃了出去。
  白马一路向西;过了太白镇,仍自向西行着;两旁树木村舍不住地向后退着。
  公冶红双手使劲地拖着独孤,把头贴在他的背上,双脚不停地踢着马腹,默声不响地只是驱着马飞快地奔驰。
  太阳又要落山了,不知为甚么,独孤忽然想到第一次到鸣风庄时正是在这个时间,而第一次看到香姑裸着身子在溪水之中洗浴时也是在这个时间,他的一生好似注定了与这个时间牵上了缘分。
  两人刚好来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