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黑儒传





  走了约莫四丈左右,地道突然变行宽敝,从石壁的斧凿痕迹看来是经过人工修整切,但大部份属天然。
  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扑鼻刺眼,这是地道久封无人行走的缘故,丁浩也曾听说过这种地气可以致人于死,所幸他习有“静息大法”,能自由封闭气脉,当下闭气疾行,地道似乎无穷无尽久久不到出口,时高时低,弯弯曲曲。
  足足耗了两盏热茶工夫,才看到尽头处的封石。
  他闭气已久,不敢怠慢,忙用手摸索开启的枢纽,好不容易在距封石八尺之处找到,当即如法施为,点了七指。
  “格!格!”声中,封石挪开了尺许,便不动了,看情形,年深日久,机关已经失灵。
  丁浩深深吸了数口新鲜空气,举目前外望去,只见月明如画,树影迷离,竟不知是第几天的夜晚了。
  他吸气缩身,挨挤了出去,一看,是在一个谷地之中,山势不高,穴口开在距地丈许之处,满布苔藓,他先找到枢纽,封闭了穴口,然后飘身下地。
  丁浩有一种重生之感。
  他决定为“赤影人”治那每年发作一次的离奇狂症。
  于是,他认了认方向,朝谷外奔去。
  头不由大喜。
  猴猿聚集之处,必有野果之类的食物,于是他循声奔了过去,岗后坡地上是一片疏林,月光下可见一些小东西在枝林间中纵跃攀援,穷吵不休。
  丁港弹身先跃过去,故意拔高身形,凌空一折,落到林中。
  猴儿们一见庞大的身影旋空而F,尖叫着一哄而散。
  野果似落雹似的“劈劈拍拍”掉了一地。
  丁浩童心未氓,觉得十分有趣,不由笑出声来,俯身抢了两枚野果,一看,竟是些熟透了的山桃,当下不管三七二一一十一,饱餐了顿。
  饥火平息,精神陡长。
  月光如银,普照大千,峰壑岗陵,浸浴其中,令人心旷神恰,有飘然出世之感。
  丁浩重新回到岗顶,一看身_匕仍是“黑儒”打扮,心想,不如换_L了衣着,乘着月明赶它一程,天明便可到有镇之处了。
  心念之间,正待扯落面具……
  突地,一阵架梁怪笑,倏告传来,丁浩心头一震,默察笑声来源,似在不远处的岗后,略一踌躇之后,弹身奔了过去。
  到了那小岗顶,向下一望,不由大感震惊。
  岗后向阳的一面,是一板草地,约由许大,连接着另一座较高的山峰,草地上首先触目的是那些散落滩置的骷髅头,L官鹊跌坐其中。
  两名黑衣女子,在骷髅阵中左冲右突,上官鹊得意地哈哈大笑。
  想不到这多天了他还没离开山区,看来他是要和“素衣仙子许媚娘”并到底,蛇鼠一窝,到不必管谁吃谁,反正都是邪恶之辈。
  两女子既是“素衣仙子”手下,该知道避邪,怎会陷人阵中呢?
  就在此刻,又一条黑色人影遥遥奔至。
  上宫鹊停了笑声,站起身来,阴阴自语道:“又有买卖L门,多多益善,看那贱妇出不出面救人!”
  人影奔至近前,赫然是一个中年妇人,粗手大脚,长相不堪承教,偏又妖精鬼怪,插了一头的山花。
  那妇人在四文之外,发现了骷髅阵,陡地刹住身形。
  上官鸨怪笑一声,闪电扑上前去,手中抓着一个骷髅头。
  “呀”那妇人骇呼一声,转身就要逃走。
  上官鸭大喝一声:“不许动!”横身一截,口中连连好笑不止。
  那妇人惊怖万状地道:“主人,您……您……”
  官鹊暴声道:“什么主人,老夫早已不是你们的主人,你乖乖进人阵中,等候那不要脸的婆娘出面救你,进去吧?”
  “上人……我……我回去禀报仙子,请她出面……”
  “小康这,你李三娘是她的得力助手,拘了你她会出面的.报信吗?嘿嘿!阵中两个小婊子可以随便派一个!”
  那叫个三娘的妇人,目光乱转,面上已无人色。
  丁港;分奇怪,为什么他们这批连许媚娘在内,都这么忌惮这老怪物?他手中的能髅头很可能是什么歹毒之物?
  李三娘突地格格一笑,道:“主人,我回去准叫仙子出面,你俩1年老相好,一时闹了别扭,有话可慢慢说清楚,我决凭三寸不烂之舌,叫仙子回心转意——”
  上官鹗狞声道:“李三娘,少来这一套,你进不进去?”
  李三娘向后退了一步,栗声道:“主人难道不打算与仙子和好了?”
  “哈哈哈哈,鬼话,她看得上老夫么?老夫已非当年的‘风流尊者’,虽然中吃,但已个中看了,我与她已恩断义绝,和好?哈哈哈……老夫若非仗着这些护身符,早已死在她手上了……”
  “主人,其实……仙子是很重情的……”
  “呸!人尽可夫,面首盈百,老夫不想再当王八了。”
  “那是主人气愤的说法,其实……”
  “住口,你进不进去?”
  “我……我……”
  “你不想成为烂肉腐尸吧?”
  李三娘目光游移不定地四下张望,煞有介事地道:“我不回去仙子决不出来!”
  “为什么?”
  “有人在附近等她!”
  “谁?”
  “黑儒!”
  “风流尊者上官鹗”惊声道:“你说什么‘黑儒’在等她?”
  “是的,我等就是奉令出来侦察敌踪的……”
  “我不信,‘黑儒’会找她……”
  “主人,那天仙子所为是万不得已,您误会了,她不能杀那小子……”
  “叫什么‘酸秀才’的?”
  “对了,‘酸秀才’是‘黑儒”的传人,仙子擒了他,可保‘隔世谷’不被铲平,有‘酸秀才’作人质,可与‘黑儒’谈条件!”
  “风流尊者”有些动摇了,沉吟不语。
  丁浩在暗中觉得好笑,亏这妇人编得出这篇鬼话,自已逃出“隔世谷”是以“黑儒”的面目出现的,曾要素云传语。
  “黑儒”带走了“酸秀才”,但这几个女的出来探消息倒可能是真的。
  “风流尊者上官鹗”大声道:“这话可是真的?”
  李三娘振振有词地道:“当然是千真万确,仙子那天已把他视若拱壁,珍逾性命的锦盒,给了主人,难道这还不够表明心迹么?”
  “她当时为什么不说?”
  “这……她不敢!”
  “什么意思?”
  “主人知道为什么仙子要约主人三年一会?”
  “风流尊者上官鹗”恨恨地道:“她吊我的胃口,她在消遣我,折磨我——”
  李三娘耸了耸肩,道:“主人完全错了,仙子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自家知,今夜,事逼至此不得不说,我……拚着被杀的危险,透露这秘密……”
  “你说说看?”
  “主人先把那东西收起来吧,我……看着有些心惊!”
  “风流尊者上官鹗”看了看手中的骷髅头,道:“不必心惊,如你没存歪念头,它不会吃了你!”
  李三娘无可奈何地一笑,道:“主人可知道一件武林秘辛?”
  “什么辛秘,讲话别统弯子,干脆点说吧!”
  “这是震惊天下的大事啊!主人可记得三年一会已经几次了?”
  “连此次一共五次,十五年了!”
  “对了,当年邙山九大门派与黑白道江湖高手,围攻‘黑儒’,结果他没有死,遁入伏牛山中,也就在十五年前的一天,仙子到伏牛山采药,碰上了他——”
  “啊!你说下去?”
  “他制住了仙子,占有了仙子的身体,转隐‘隔世谷’…
  丁浩不由啼笑皆非,心想,看这女人如何编下去?
  “风流尊者上官鹗”惊声道:“有这等事,但……其中有问题”
  李三娘面色微微一变,道:“什么问题?”
  “凭许媚娘的手段,对付不了‘黑儒’么”
  “那主人便把‘黑儒’看得太简单了……”
  “怎么说?”
  “他不知以什么手法制住了仙子的经穴,每三个月必须由他推拿一次,否则必经阻穴闭而亡同时发作起来,那种痛苦并非血肉之躯所能承受的!”
  “那三年一会什么意思?”
  “所以我说仙子很重情,她藉这机会与主人见上一面,聊慰相思之苦——”
  “她从未透露?”
  “每次‘黑儒’都在暗中监视……”
  “风流尊者上官鹗”看似相信这些鬼话了,略显激愤地道:“她该设法诱他出现,我以骷髅头取他性命……”
  “这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
  “第一,‘黑儒’老奸巨滑,不会上当,第二,他若发现仙子背叛,有足够力量摧毁‘隔世谷’,鸡犬不留;第三,他对本主人的宝贝,并不陌生;第四,纵使仙子回到主人怀抱,也只三个月好过,如逢上发作之期,恐怕只数天相聚。”
  “风流尊者上官鹗”大声吼叫道“这全是真的?”
  李三娘沉声道:“主人,这假不来的啊!”
  “风流尊者上官鹗”一咬牙思索了一阵,道:“也许她已变心真的爱上他了——”
  “主人,那是笑话!”
  “为什么?”
  李三娘荡笑了一声道:“主人,你是知道的……仙子与常人不同,床第的需要甚殷,主人之能与仙子结合,在于生具异禀,而那‘黑儒’,与常人无异,银样腊枪头,虚有其表…
  “我的话已说完了……”
  “慢着,媚娘擒住了‘酸秀才’作何打算?”
  “仙子准备与‘黑儒’谈条件!”
  “谈什么样的条件?”
  李三娘故意寻思了一会,又四顾了一番,才沉声道:“仙子以‘酸秀才’作质,更近使‘黑儒’为她解除禁制,并且断绝来往!”
  “黑儒肯么?”
  “会的,他仅有这一个传人!”
  “不对,你胡扯!”
  “什么不对?”
  “你说‘黑儒’隐在谷中,占有媚娘的身体,又说他要找媚娘,你们是出来侦察仇踪,前言不对后语……”
  李三娘的狡猾胜狐,自知露了破绽,只顾信口胡编,却不道对不上话头,只见她若无其事地一笑道:“主人问得有道理,‘黑儒’目前已出江湖,向那昔年仇家索债,每三个月回来给仙子推拿一次,算日期,这早晚必到!”
  几句鬼话,遮住了马脚,这谎可圆的天衣无缝。
  “风流尊者上官鹗”目光向四下游扫,似乎怕“黑儒”现已来到,隐在暗中,好半晌才“哦”了声道:“原来如此!”
  李三娘这下子胆可就壮了,这才惊恐之意全消,沉声道:“主人,话已说明,您看放我走还是要我入阵?”
  “如老夫仍要你入阵呢?”
  “我没话说,反正‘黑儒”一回来、后果难料!”
  “呃!这个……得想个办法应付他,永绝后患,即使算他今晚屈服在条件之下,难保他不卷土重来……”
  “主人虑得是,但如何对付他呢?”
  “风流尊者上官鹗”一击掌道:“有了!乘他未回,老夫悄然入“隔世谷”中藏身,等他来时,攻其不备……”
  李三娘一摇头道:“这样不妥,主人要攻其无备,当然是使有‘食肉骷髅’,但这骷髅可是不认人的,除了主人外,谁也免不了受害,如果波及仙子,岂非弄巧成拙……”
  ‘嗯!这也是道理,依你之见呢?”
  “双管齐下。”
  “何谓双管齐下?”
  “一方面,仙子照原来计划与他谈判,解除禁制是首要,另一方面,主人在他入谷之后,在谷口布下阵势,等他出谷时入壳,万一他识破机关,主人可在暗中下手,三枚骷髅头,总够他消受了吧!”
  “好计!”
  李三娘向前接近了几步,道:“主人如认为此计可行,就请撤去阵势;伺机另行布置!”
  “风流尊者”此刻可就现出了他的城府,深沉地道:“老夫怎能认定你说的全是实话呢?”
  李三娘苦苦一笑道:“主人信不过我?”
  “根据老夫的经验,委实不敢相信!”
  “这就难了,主人,恕我说句放肆的话,如果主人怀疑不决,万一‘黑儒’不速而至,便什么都完了,如我所说不实,主人还有机会算账,如果‘黑儒’现身,可能……便没有任何机会了只要对方发现了主人,必采对策,如他反挟仙子以求,主人又如何应会,这话……
  对是不对?”
  “风流尊者上官鹗”深深一想,道:“好了,你可以去了,这两个妞儿留在老夫身旁……”
  李三娘邪意地一笑道:“主人在此紧要关头,还有兴致作乐么?
  “风流尊者上官鹗”认真地道:“别说疯话,我也多少要点保证,她俩暂时算作人质。”
  李三娘想再说什么,但只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口,福了一福,弹身逸去。
  丁浩暗自窃笑,“风流尊者”自命奸滑,仍上了李三娘的恶当,李三娘这一溜走,“素衣仙子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