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论剑篇





  正信僧沉声说道:“女施主们若是另换兵器,也未免过于吃亏,若是不换兵器,那就迫得贫僧等无法不全力拼斗,结局定必十分惨烈。因此,贫僧意欲先请教贵派的迷功法力。”
  后面的正定僧洪声大喝道:“这一场自应仍然由贫僧出阵。”
  正念僧道:“但早先说定由小兄来以身试魔,师弟还是歇一歇吧!”
  正定僧道:“那么咱们兄弟一同出阵,瞧瞧她们练有什么鬼魅技俩,竟敢到少林寺撒野?”
  其余的僧众哄然道:“这话甚是。”
  正念僧道:“如此也好。”
  那正念、正定二僧大步出来,摇魂、荡魄二仙已听见他们对话,又见众僧如此说法。心知如若不从,只怕会激起一场混战,其时自然是己方大大不利。
  她们对望一眼,便并肩而出,答应下来。
  当下众僧和诸女一同离开山门前的广场,走到一座山谷之内。
  他们留下两僧两女在谷中,然后双方各自退到山腰的石崖上,众僧在东边崖上,诸女在西边的崖上。
  谷中随风飘荡着悦耳的歌声,众僧俯视下去,但见正念、正定二憎贴背打坐,摇魂、荡魄二女则在他们面前转来转去,载歌载舞。
  这等以美色迷惑心神之术原有几种境界,到了最高境界之时,根本不须暴露胴体和歌舞,只在颦笑言语之间,就可以勾去对方魂魄。
  这摇魂、荡魄二女,乃是此道中的高手,本已到达这等境界,无奈她们的对手却是专门修习禅功之人,以寂灭无欲为最终目的,定力之强,常人难望项背。
  所以她们不得不施展出这等下乘手法。
  但这等手法在她们高手施展之下,力量之强,就不是别人可及。
  犹之如同样一套拳法,在内功深厚之人与功夫浅薄的人手中使出来,威力便大不相同。
  因此众僧虽是凭崖下望见,仍然觉得她们的歌舞姿势有一种回肠荡气的魔力,可以想见若是身处其境,定然色授魂与,心猿意马,难以制抑。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时分,雄伟如古罗汉的正定僧突然朗声长笑,响震四山。
  摇魂、荡魂二女突然中止了歌舞,一言不发,联袂弃出谷去。
  诸女也纷纷离开西崖,转瞬间走个一干二净。
  众僧奔落谷中,但见正定、正念都安然无恙,心中大慰,谈起这场比斗。
  正念僧道:“赤身教名列天下两大邪教之一,实在名不虚传。这两个妖女的邪法已经十分厉害,若不是得正定师弟暗中护持,我恐怕很难熬得过呢!”
  正定僧道:“我发觉她们的邪法越施展越厉害,深恐还有更高明的杀手,所以逼得施展降魔祛邪大法,使她们心灵受创惊退。经过这一役之后,她们须得苦修一段时间才能复原,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众僧说说笑笑返回少林,当他们前赴空谷之时,已把谷沧海留在寺中。
  这时谷沧海迎出来,问明详情后,也自大喜,当下一道前往叩见本寺方丈弘经大师。
  他们把详情禀告后,弘经方丈顾视弘一、弘力二老僧道:“目下各大门派都大见凋零,人才寥落,致令妖邪横行,气焰日张。本寺今日这一场祸劫若不是应付得宜,而被这一群妖女闯入寺内,露出诸般色相,则纵然后来把她们赶走,但她们的妖邪魅力却已深入本寺僧侣心头,永难驱除,后祸无穷,难以想像。”
  弘一大师道:“前些日子五台山密云道兄因便修书与本座,便提及五台派有一个根骨天赋极佳的弟子,可望修习成功五台派无上神功心法,这个弟子虽然只有十四五岁,不借男女之事,但仍然被这赤身教的色相邪法迷荡了心神,以致不复能修习最上乘神功心法。他并且提及武当派也有一个极出色的后起之秀被赤身教弄到身败名裂。”
  弘经方丈瞧着谷沧海,道:“师弟,你以后须得万分小心谨慎才好,现在可往遇见应真师叔。”
  众僧拥着谷沧海到达潜龙院,应真大师已经恢复老样子,坐在禅榻之上,而这张禅榻却是摆设在宽大幽雅的露天院子之中。
  应真大师说道:“你们今日一切经过我已尽知,本来以本寺的人手,可以把这一干妖女轻而易举的驱逐离山,但本寺不欲显示出真正实力,教敌人不知还有多少长老在此,所以由你们去应付。这也是让你们有机会去应付大阵仗的用意。”
  众僧都恭容聆听,应真环顾众人一眼,又道:“这一次你们都表现得十分好,不愧是本寺十大高手,但你们从今日开始,将有一阵忙碌,那便是这赤身教败退之后,黑手派必将来犯。根据本寺所获的秘密消息,最近的两个月之内,你们一刻也懈怠不得,必须分批轮班率领本寺精干弟子,巡逻防守。若然稍有疏露,逼得本寺长老们非亲自出手不可,那便是本寺的奇耻大辱,传扬出去,势将被江湖群雄耻笑。”
  谷沧海肃然道:“弟子有一点不大明白,还望师尊指点。”
  应真威严地望他一眼,道:“说吧!”
  谷沧海道:“本寺长老若然出手,势必重创来敌,如此,怎会反而成为本寺的奇耻大辱?”
  应真道:“你问得好,第一,本寺长老被逼出手的话,便显示现下任职的人过于无能。
  第二,本寺长老连我在内,一共四人,那三位都是你师伯,你也是知道的。他们眼下无一不是年逾九旬的老人,筋骨已衰,除了内功益发深厚之外,若论血气之勇,自然远不及精壮之人。因此他们出手之时,若然万一发生不幸,本寺焉能忍受?”
  他略略一停,但见众僧无不为之色变。
  他深知这等道理众憎不是不懂,然而对尊长辈崇敬过甚,反而不会考虑到筋骨衰朽这一点,也就是说不会考虑到他们仍有被敌人击败的可能。
  这原是人之常倩,不足为怪。
  应真沉默了一下,才道:“第三,黑手派若然来犯,定必尽起派中高手,人数不少。同时为了卸责,一定会邀约好些著名凶邪之辈联手来犯。这些魔头们昔年大都与我见过面动过手,虽然都败在我手底,但他们确实各有专长,不可忽视。譬如阴阳扇符平、都阳湖毒龙张镜、外号雷怪的西凉雷敖、南疆杜蛛娘这些凶人,只要来上一个,你们就很难应付得住了。
  ”
  众僧面色沉重,他们都听过这些著名凶邪的声名,而应真这么一说,可见得这些魔头实在厉害不过。
  应真豪气忽发,长笑数声,道:“但这些不可一世的魔头们没有一个不曾栽在我手底过的。因此他们深心之中对少林寺三字,实在十分忌惮,可惜我不能亲自出手,把这些凶邪们一一制服。”
  众僧被他的豪情感染,都露出奋然之色。
  谷沧海道:“若然师尊可以出手,他们焉敢动侵犯本寺之念。但目下师尊不能出手,假使他们通通被约了来,那时如何是好?”
  他仗着自己年轻,所以有些别人不便动问的话,也可以开口。
  应真道:“不错,倘使这些凶邪通通被约来对付本寺,声势果然十分浩大。不过到了这等情形,我和你师伯们自然都会出手。麻烦的是这些凶邪只来上一两个,教我们不值得全力对付,而你们又无法应付。”
  众僧退去之后,应真便带了谷沧海去遏见光德、光慈、光悲三位长老,计议此事。
  光德老方丈微笑道:“应真,你最是足智多谋,本寺多少代以来,都没有发生过邪教胆敢侵犯之事,为兄等老矣,全仗你筹思对策,好生应付。”
  光悲长老终是姜桂性子之人,勃然怒道:“好大胆的妖孽,咱们不去找他们晦气已经算他们走运,眼下居然胆敢到本寺滋事,哼,哼,趁这机会大开杀戒,多诛几个凶徒也是好的。”
  光德老方丈只是微微而笑。
  光慈长老却劝他道:“三弟你已是八九十岁之人,怎的还有如许火性?试想咱们兄弟的辈份、声名今日何等祟高,不比往昔主持寺务之时可以轻易出手拼命,况且……”
  他沉吟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况且咱们少林寺历代能够保持威名,使妖邪闻风色变,不敢轻易侵扰之故,全是由于历代都能培养出一两个非常出色的高手,技压武林才能如此。
  咱们一则年纪老大,筋骨已衰。
  二则咱们究其实都算不得是一流高手,幸好咱们那时培养出应真师弟。
  而现在继起未及,他又不能出手,本寺面临妖邪侵犯之祸,实是一大危机呢!”
  光悲大师自然知道光慈之言句句皆真,无法反驳,因此只好气得连连怒哼。
  谷沧海这刻已明白了不少事,心想:“敢倩师尊乃是少林寺第一高手,但他眼下含冤受屈,不能出手,可以想见他心情之沉重痛苦了。”
  这几位少林寺辈份最尊祟的长老计议了一番,又把弘经方丈和弘一、弘力等三老召来,商讨全盘大计,最后总算找出办法。 
 

 
 
 



第八章 易容戏魔谈笑间
 
  从赤身教侵扰过少林寺这一日之后,谷沧海在寺内千余僧侣心中,已变成一个极了不起的人物。
  因为那正信十僧谈到此事之时,总是一致承认当日若不是有谷沧海在场,定必难以平安无事。
  在江湖上,也流传有许多传说,这些传说虽然颇有出入,可是主要的部分都是说少林寺被赤身教扰闹一番之后,毫无办法,只好任她们飘然离开。
  因此连日来到少林寺访遏的人不在少数,都是武林中颇有地位的人物,来求证这些传言是否真确。
  谷沧海每当繁重的功课赂有休息之时,总是换上一套僧衣,扮成沙弥模样,在会客室内走动,遇到有武林名家来访,便侍立在弘经方丈或弘一、弘力等老僧身后。
  别人只以为他是侍从弟子,谁知这个年轻沙弥却是少林寺全力栽培的未来第一高手。
  谷沧海此举也是奉了师命而为的,应真一则要他暗中多见见这些成名多年的武林人物。
  二则趁机学点武林中有身份之人的应对礼数。
  三则从他们言谈之中,可以多了解江湖上的情况。
  他见过十余位武林名家,这些人的名字他已听父母谈起过。而最使他感到兴趣的是五台山法华寺长老密云大师。
  这位高僧虽然年逾六旬。但外表上看来只有三四十岁,眉目俊秀,皮肤白净;说话之时,词锋流畅简洁,说一件事只须三言两语,就讲得明明白白。
  他与少林三老都相交甚久,颇有交情,因此听到江湖传言之后,在事发半个月左右,便赶到少林寺。
  这几位当代高僧略略谈过别后情状,密云大师道:“目下江湖上传说纷坛,不但人人都听说少林寺被赤身教大闹一番之后毫无办法,而且其中还有一个传说,便是少林寺有人受伤。”
  他用澄明锐利的目光扫瞥弘经方丈等三老一眼,又道:“这个传说中虽然不曾提及伤者是谁,但愚僧却不由得记起敝寺昔年的一件往事。”
  弘经方丈正要开口,密云大师微微一笑之后,接着说道:“这件事日前愚憎己在奉函中提及,在三位道兄面前,愚僧不必隐讳,敝派百数十年来都找不到一个根骨品识都足以修练敝派神功心法的弟子,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姓孙名济,年才十五。敝教的几位长老自是十分欣慰,却不知如何便被赤身教得知,派了该教两护法摇魂、荡魄二女闻人寺内,一场歌舞,敝寺不但丧失了这个仅有的传人,还有不少僧众其后心猿意马不能自持,都蓄发还俗去了。”
  弘力大师脑海中泛起那一日的场面,不由得叹道:“我佛慈悲,那些妖女们实在厉害不过,怪不得贵寺道侣们受惑。”
  言下犹有余怖。
  密云大师颔首道:“从那些妖女口中,竟听出数年前武当派也发生过同样之事,愚僧为此特地前赴武当,承蒙武当派掌门真人叶丹枫道兄坦白示知,该派辛辛苦苦收录的一个门人程嘉,刚刚有点成就,该派上下部寄望他将来能光大门户,也是毁在赤身教妖女们艳歌热舞之下。”
  他长叹一声,流露出心中的懊恼烦忧。
  弘力大师道:“自古以来,正邪不能并立,但像赤身教这等毒辣手段,每逢探知哪一正派收录得有根骨异常的门人,就赶紧前往破坏,用心之毒,果然古今罕见。”
  密云大师问道:“然而贵寺经过妖女们侵袭之后,结果如何?”
  他神情间虽是很平淡,可是双眼中掩藏不住渴欲知道的心神。
  弘经方丈微笑摇头,弘力大师已抢着说道:“敝寺幸而无恙、那孩子定力奇佳,使人惊讶不己。”
  弘经方文本来不想把底细抖露,可是师弟他说了出来,只好道:“那孩子年纪很小,想必因此全无杂念,再过一两年可就难说得很了。”
  密云大师大讶道:“这可真是骇人听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