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论剑篇
她手中之剑掉在地上,却没有一点声音,因为地毯很厚,所以连她跌倒在地上之时,也没有声息。
李郎口中低低咒骂一声,俯察那业已闭眼的女子,但见她动也不动,那口长刀刺人她心口,恰好刺过心脏,而又不曾从背后透出。
同时由于李郎一刀得手,立时放开手指,让长刀插着她的身体,是以这刻尚无鲜血喷出。
谷沧海感到目瞪口呆地瞧看着这一幕,一面推究此人胆敢刺杀十二金钗中第四金钗之故。一面寻思他如若打算暂时藏起尸体,有何方法?
转眼间第二个疑问已有了答案,但见李郎俯身抱起四姊之娇躯,走到柜前,打开下层的柜门,里面分为很长的两格,都搁着长兵器。
他把好些棍棒等,从下一格挪到上一格,随即把四姊塞入下格,恰好客得她的身躯。不过这么一来,就不能让长刀插在胸口,是以鲜血喷涌,连谷沧海也仿佛嗅闻到一股血腥味。
幸好这些家俱都十分精致扎实,所以柜门一闭,暂时不会让鲜血流出来。
李郎全然不浪费时间,迅即离开大厅,向左方走廊转折。
谷沧海记得他们来时是从右方走廊那边传出来的声音,因此,假使他居室应当在右方的话,则他此举一定是去寻找什么人的。
他感到自己已没有法管这件闲事,他甚至恨起这个家伙,因为他此举将惊动了整个赤身教,今晚纵能救走许灵珠姑姑,可是却己绝难立即卷土重来,再把阿莺救走。
虽然他今夜把许灵珠救走的话,也会使赤身教十分震惊,但敌人或者以为许灵珠是用自己的力量逃走的,所以在防御上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这杀人的李郎此举,无论如何,一定有帮手在外面接应。是以赤身教定必加强防御,不似以前从无敌人侵入过这般松懈。
他心中想着这些问题,手脚可不闲着,迅快拉开一点暗门,让厅内灯光透入。凝神一瞧,暗道内的白砖,果然不是顺序排列过去。
谷沧海他自己仗着过人的聪明,牢牢认住地上白砖的方位,直到第一间房门为止。
这便是说,他只打算查看第一间房,由于这条暗道夹在两排房间的后背,所以他此举等如可以查见两个房间。
他停身在右边第一间房门,因为这一边正是李郎所能到达的房间,故而首先查听。
房内传出说话之声,虽甚低微,但谷沧海却听得一清二楚。
这两个对话之人,其中之一的口音,正是他刚才听到过的李郎。另一个是女子娇柔的声音,因为太低了,很难辨认。
他静心一听,那李郎说道:“别装佯啦,你难道不需要男人么?”
那女子低声道:“出去吧,别胡说了。”
李郎道:“哈哈,倒像是真的不要我慰藉呢!”
女子道:“我劝你快走,若然有人晓得你走入我的房间,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郎道:“原来你是害怕这个,但你不要害怕,今晚我是四姊的人,但她突然奉召离开,最快也得两日方能回返,你放心享乐,一点也不须忧虑别的事。”
他隐瞒住杀死了四姊之事,分明是怕她惊骇之下,全无心情放在男女欢好这件事上。
女子没有做声,李郎又道:“你抬头瞧瞧我,以我的相貌,我的体格,难道还不中你之意?”
谷沧海暗自顿首,想道:“以他的相貌和体格,果然是个少见的美男子,我且听她怎生回答。”
房内没有声音,大概是那女子正在打量李郎。
过了一阵,李郎才道:“啊,你怎么啦?难道在这赤身教之中,你竞还畏羞不成?”
谷沧海大感惊奇,以他所知,这赤身教中除了不能破身的金钗之外,所有的女人都十分淫荡。
因此他急忙举手轻推暗门,以便窥看房内情景。
另一方面他突然发觉情况不妙,莫非这房内的女子,正是他师父的心上人许灵珠姑姑?
那道暗门虽然推开了一丝缝隙,却全无声息,灯光透射出来,可以窥见房内春光,但他却没有凑上去窥看。
原来他那灵敏无比的脑筋,已考虑到一件事,那就是许灵珠假使像别的女子一般,亦是赤身裸体的话,他怎生是好?
由于她是长辈,是他师父最关心热爱的人,谷沧海无论如何也不能窥见她的身体。
这真是一个比赤身教还要难以应付的难关。他皱起眉头,一方面寻思计较,一方面又担心那个李郎动粗用强,凌辱到许灵珠。
只听李郎又道:“抬起头来呀,我可真不愿使你不高兴,但假如你全然不把我放在心上,我宁可事后跪死了赔罪,也不能不动手了。”
那女子微有惧意地道:“你别这样,我求求你,别这样……”
她语声急促,一听而知,已经受到侵迫。
由于声响提高了不少,谷沧海一听而知,这个女子当真就是他师父的心上人,武林中公认为第一美人的许灵珠。
李郎长叹一声,道:“我的仙女啊,我实在不愿使你感到有丝毫的不快。可是你却把我当作毒蛇猛兽,害怕得不得了。唉,假如你知道我冒了多大风险才得到这个见你的机会,你就不会拒我于千里之外了。”
这话倒也是实情,倘若许灵珠晓得这个男子,为了一亲香泽,竞不惜下毒手杀死了十二金钗中的四姊。
此事一旦发觉,李郎决不是一死就可以了事的。除非他早一步自杀,否则赤身教定将以天下最惨酷的毒刑,施于他身上。
许灵珠没有声音,大概是哀求乞饶地望着李郎。
她那绝世的姿容,在谷沧海脑中仍然十分清晰,因此,连谷沧海也突然心软不已,假使他就是那李郎的话,他一定不忍再迫她。
李郎又道:“我曾在此地住了三年之久,各处通路都了如指掌。假如你肯赐我亲近的机会,事后我纵是粉身碎骨,亦要带你一同离开。”
室内沉寂了一阵,谷沧海猜想这一定是许灵珠露出寻思的表情,所以李郎耐心等候答复。
现在他仍然被以前同样的问题所困扰,那便是许灵珠到底有没有穿衣服。假如不是赤裸着身体,他这刻就可以闯人去,好好地收拾李郎一顿,然后迅即救走许灵珠,免得夜长梦多。
忽听许灵珠道:“谢谢你啦,但我宁可留在此地。因为我已心有所属,不能再跟你。”
底下的话不说自明,而这话亦不啻说,她并非因为对方面貌体格不合标准而拒绝他,相反的,正因他亦是罕见的美男子,才会告诉他拒绝的原因,否则大可斥他出去。
李郎道:“我未到此地以前,早就听说过你的艳名,果然真是天下间第一美人,堪称绝代尤物,你说你心中有所属,那人可是少林寺的独角龙王应真?”
许灵珠提高声音,坚定地道:“不错,就是应大哥。”
声音中隐隐泛出骄傲。
李郎哼了一声又道:“他也是一代高手,且不说他。假如他已经不在人世之上,而你又必须有男人的话,我能不能当选呢?”
谷沧海虽是年少老成,机智无伦之士,但到底童心犹在,觉得这个问题妙不可言,心想许姑姑应该怎么回答呢?是说决不再找一个男人?抑是坦白答出第二个心上人?
许灵珠已道:“我可以这样答应你。”
谷沧海听了,大为懊丧。
谁知李郎尚有妙论,他道:“这样回答法不行,若然是别的女子,我根本不必问她,也有把握使她爱上我。但你却不同,我一定要听到你的真心话。”
他再三坚持这个说法,许灵珠被迫不过,道:“既然你一定要我讲老实话,我只好告诉你了。”
谷沧海感到自己的耳朵像猫一样地竖起来倾听,料想那李郎也不会例外。
许灵珠缓缓道:“这第二个在我心中很有份量的男人,姓谷名沧海,你可听过他的名字?”
李郎忽然道:“没听过,他是谁?三年前出道了没有?”
许灵珠道:“我几年前见过他,其时他才十多岁,难怪你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不过他其时已经有一种凛凛神威,有一种大丈夫的气概。现在他定当长大了不少,假如你见到他,一定自愧不如。”
李郎在她的绝世容光之前,可以忍受她任何折磨或打骂。但她称赞别个男人,却使他无法忍受了,忽然道:“算啦,你的眼光不见得高明。我闻说应真相貌丑陋,额上有一个肉瘤,所以称为独角龙王,又是出家之人,而你居然跟他私通,还害死了你父亲性命。哼,哼,这就是你的眼光了。”
许灵珠道:“先父遭遇不幸,实是另外有奸人陷害。假如你见到应大哥的英风雄姿,你纵然心有成见,也一定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折服的。”
她明知决不能说服对方,所以对此事并不打算多说。
深深叹息一声,又道:“他若知道我被赤身教所掳,一定会设法救我。”
李郎冷笑一声,道:“你在赤身教很不错呀,假如练得成化阳指,你成为十二金钗,就可以随便玩弄天下任何男人了。而且据我所知,等到你练成了化阳指的功夫之后,即便想保持冰清玉洁之身,也办不到了。”
许灵珠讶道:“这却是何缘故?莫非是赤身教有这么一条规定么?”
李郎道:“等你练成功了自然明白。啊,那人是谁呀?”
许灵珠骇然道:“在哪儿?”
谷沧海嘴边泛起一丝冷笑,这刻他仍然在暗道之中,并没有偷窥过一眼,这是由于那个难题未能解决,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他不必瞧看,也想像得到许灵珠正向对方目光所注之处望去。而李郎则趁这机会,突然出手制住她的穴道。
这种声东击西,移转别人注意力而加以偷袭的诡计,若然碰上谷沧海,登时可以拆穿。
果然许灵珠哎了一声,就没有声息。谷沧海心中一急,突然间灵机触动,电光石火般掠过一个念头道:“我若在事急之际闯人去,还不是要瞧见她的身体?反正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况且,她是我师父的心上人,那就等如我的师母,亦即等如我的母亲一般,何用多顾忌?”
此念迅即扫除干净他心中的疑虑不安,伸手推开房门,睁眼望去。
但见房内陈设得华丽之极,名贵的家俱,厚厚的地毯,妆台有几件首饰,闪耀出眩人眼目的珠光宝气。
那个俊美健壮的李郎,依然像外面的打扮,只穿着一条短裤,露出浑身精壮强健的肌肉。
许灵珠坐在椅上,虽然没有裸露身体,不过也不是穿着得很整齐,而是亵衣贴体,一双玉臂和大半玉腿都没有遮掩,肌肤如雪,散发出一种极为魅惑的力量。
她这等装束,在赤身教这座高楼中,已经是穿着得最多的人了c她没有被人制住穴道的迹象,反之,那个李郎目瞪口呆,动也不动,敢情反被她点住了穴道。
谷沧海顿时明白,这位绝世佳人的武功,也殊为不俗,不过若是明刀真枪的厮杀,她可能全然施展不出。
但当李郎骗她之时,双目望向别处,她忽然出手,完全出乎对方意料之外,因此,李郎简直没有逃避的机会,一下于就被她点住了穴道。
许灵珠乃是仰头望住李郎,所以不曾发觉暗门打开。
她喃喃道:“这如何是好呢?”
她随即似是记起了什么事,弹跳起身,一掌拍开了李郎的穴道,急急道:“快走,马上就有人来啦!”
李郎活动了一下,道:“谁要来呀?”
许灵珠道:“大概是护法仙子,你快走,给她们发觉了,你连寻死也办不到。”
李郎道:“她们一定在这时候来看你么?”
许灵珠道:“是呀,别耽误时间啦!”
李郎微笑道:“我不怕她们,而且我可以诬赖是你叫我进来的,反正你不答应与我亲热,我死也不走。”
他面上流露出一股可厌的神情,就像无赖汉讹诈人家之时,那种可憎可厌的表情一样。
他竞没有发觉暗门此时还有一线空隙,而空隙后面有一对忿怒的眼睛,正瞪视着他。
这人当然就是谷沧海,他从许灵珠提及护法仙子之时,目光只投向前门,便晓得照例是从前门进来,因此,他不必躲避。
同时他更怀疑的是这只是许灵珠想赶走对方的诡计。
这个想法从李郎强硬的态度可以证实了几成。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观望一下,比较妥当些。
许灵珠皱眉道:“你真的不走么?”
李郎笑道:“大丈夫说不走就不走,你高声叫嚷吧,我担保她们不会相信你,至于你说护法仙子们会来此的话,简直可笑之极,她们刚刚召了两人去干那快活事儿,怎会有暇来此?来吧,咱们也快快活活,我担保你乐得要想做神仙。”
谷沧海一下推开暗门,大步入房。
两道卧蚕眉上射出慑人的威仪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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