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论剑篇
谷沧海对此有几个猜测,于是暗加观察,但见她已经不像早先那么注意他了,当下恍然大悟,想道:“是了,她一定出去盘问花蕊夫人种种细节,确知我是为了搭救许灵珠姑娘和阿莺。因此,当她听到其后花蕊夫人使用的疑兵之计,实在高明不过,深信我一定已赶往黄山,于是大为轻松,由此可知,孙红线早先一直疑心我这柯继明乃是谷沧海,现在既然认定我已赴江南,因此也就不十分把我放在心上。”
他得到这个推论之后,亦喜亦惊,喜的是她己放过了自己,今后的行动,自然顺利得多。
惊的是孙红线居然早就猜出自己乃是谷沧海,这等才智,大是可惊,只不知是她猜测的?抑是那唐天君的意思?
但无论如何,孙、唐二人当中,必有一个智慧过人,才华杰出之士,那是绝对无疑问的事了。
众人吃过这一顿午宴,被请到另一间厅子之时,都还在谈论着谷沧海如何能逃出烈火大阵之事。
假如谷沧海的轻功,已到了可以高飞四丈,又横飞十丈以上的造诣,那简直是神仙了,但凡是血肉之躯的人,都还不是他的对手无疑。
可是他们最感兴趣的是谷沧海如真有如此本领,则重入无瑕庄,那自然是如履平地,甚且击溃赤身教之举,亦可不费吹灰之力,何以又会陷身于烈火大阵?
换言之,他根本无须去冒这等大险,即可救人伤敌,再就是他何以出阵之后,竞不回来算帐?
孙红线突然向众人宣布说,那毒手如来崔山公马上就到厅中与大家会面。这个消息,总算使众人暂时停止谈论谷沧海。
片刻,那孟玉、仲石、季金三仆先行大厅,盂玉高声说道:“崔山主驾到。”
群魔齐齐肃然起立,但见两个人随后出现在门口,一个是青衫文土,年约三旬左右,眉长鼻高,目如寒星,人品俊秀。
另一个秃顶圆面,长得又肥又矮的老者,手中扶着一根青竹杖。
青衫文士似是随侍毒手如来崔山公之人,一直跟在他后侧。
崔山公入厅之后,与群魔一一礼见,这许多名震宇内的邪魔高手,见了这个如老僧人,竟都不敢不执晚辈之礼,神色之间,甚是恭敬。
仲石、季金二人各搬了一椅,让崔山公和青衫文士落座。那青衫文士椅子摆得靠后一点,表示身份略低于崔山公。
谷沧海早就认出此人乃是唐天君,但崔山公没有介绍他的来历,因此群魔全不晓得,甚至有许多人连唐天君的名字也都不知。
崔山公以洪亮的声音,讲过客套之言,便又道:“今日蒙诸位不辞万里之遥,赶到此地,参加这场盛会,老夫这面子实在光彩,将来一定有所报答。至于这一次争逐天下盟主的办法,以及何以有举行这件盛事的原因,等下午所有同道都过完七大关之后,在晚间的笆席上,方始奉告诸位。”
群魔虽然恨不得立刻知道,可是崔山公既然这么说,谁也不便表示异议。
崔山公问起好几个人的师父,俱是已逝世多年的老魔头,谈了一阵旧事,崔、唐二人便又离开大厅。
此时另有仆人带领群魔,各归己房安歇。
赫氏兄弟共占一间上房,谷沧海一路走时,已用传声之法,向赫大龙说不要在房间谈论有关自己的事。
由此,赫氏兄弟果然都不询问谷沧海的真正身份。
当然谷沧海答应过在下午出去观战之时,才把自己的内情说出。不然的话,赫氏四魔岂肯缄默。
他们谈了几句闲话,便各自打坐休息。
谷沧海在打坐之时,暗查房间各处,果然发觉这个房间可疑之处甚多,可以确定必定有人在隔墙窃听。
到了开始过关之时,大家都到外面看热闹。赫氏兄弟自是念念不忘谷沧海的真正身份,当下向他询问。
谷沧海道:“小弟的姓名不假,但却不是从太湖来的,小弟提一个人的名字,也许诸位兄长都听过的,这个人姓柯名公亮,外号天罡手。”
赫氏四魔都讶然望他,赫大龙道:“当然听过啦,这三四年来,在白道之中,除了独角龙王应真之外,就得数柯公亮第一了。”
谷沧海道:“他就是家父了。”
四魔翟然变色,赫二虎道:“原来如此,你打算捣什么鬼呢?”
谷沧海道:“家父自从十年前击伤了应前辈之后,心灰意冷,绝迹江湖。并且严禁小弟以及一些门人弟子涉足江湖之上。因此小弟万万不可泄露身份,不然的话,回家定必惨遭严惩,诸位兄长如若念在小弟也有点功劳份上,代为保守秘密,实是感激不尽。”
赫大龙想了一下,道:“就算你的话是真的,然则你何能离家至此?”
谷沧海道:“这叫做无巧不成书,小弟本是赴京师应考,求取功名,但小弟对做官不感兴趣,反而极愿能驰骋江湖。因此一路上极为注意武林之事,前数日路经淮阴,见到了黄山三怪和一些别的人,暗中听他们谈话,得知三贤庄有一场盛会,所以大胆赶来瞧瞧,好在是顺路,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第十九章 忍辱谢罪潜芳踪
赫大蚊道:“怪不得你对此事一无所知,而又识得许多著名人物,一身武功也十分高明了,现在你可把咱们兄弟坑惨啦!试想你既然定要离开,这教咱们如何向别人交待?如若赢得盟主宝座,更是无法掩饰。这样说来,咱们为了你之故,岂不是不能出手夺这盟主大位了么?”
谷沧海心中好笑,讨道:“这几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居然也被我哄得团团转……”
转念也又想道:“他们虽是作孽不少,天下之人,皆可得而诛之。但对我个人而言,他们倒是待我以真情,才肯为我着想,不把真相揭穿。既然如此,我决不能利用人家的情感,待我想个两全其美之法。”
他顿时陷入沉思之中,那赫氏四魔对他的才智,已有了极强的信心,是以一见他沉思冥想,便都不做声,免得扰乱了他的思路。
过了一会儿,谷沧海才道:“诸位兄长待我如此之厚,小弟岂可无以报答?最多挤着挨家父的惩罚,也要尽力闯一番大大的事业。”
他那对充满了信心的眼睛,发出炯炯的光芒,接着又道:“但最重要的,就是要兄长真心答应小弟一件事。假如兄长们答应了,小弟纵然肝脑涂地,也要夺得这天下盟主宝座。”
赫氏四魔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赫大龙才道:“什么条件?”
谷沧海晓得他们一则感到难以置信。二则不知是什么条件,才抱着这种姑妄一问的态度。
当下应道:“只要兄长们当上盟主之后,尽可能不作恶孽之事,这样,小弟可以作为最大的理由,使家父不得不让我一直冒充下去。”
赫氏四魔以通心功,默不做声的商量,过了一会儿,赫大龙道:“既然你提出的是尽可能不为非作恶,咱们认为可以办得到。你也想象得到的,有时在这等位置上,无法不违背你的条件的。”
谷沧海道:“当然啦,如果兄长们只做善事,岂不是可以改为天下黑白道总盟主了。”
他突然停口,想了一想,才道:“那也说不定可以做到此一地步,但这是以后之事,暂且不提,我们可以谈一谈眼前的步骤。”
他向赫大龙望去,道:“小弟打算扮作大哥,让大哥扮作小弟,我二人身份互调,此举谅必可以办到吧?”
赫大龙沉吟了一会,这才说道:“好吧,咱们同意大干一番,只要你别中途抽腿就行啦!至于这变易身份之举,容易不过……。”
他压低了声音,又道:“只因咱们四兄弟这副面目,本来就是假的,除了胡须眉毛可以互变之外,底下还有一层人皮面具,所以只要把人皮面具给你戴上,谁也认不出了。这是咱赫氏兄弟最大的秘密,天下得知此事之人,你还是第一个。”
谷沧海道:“这个秘密,小弟连家父也不让知道,诸位兄长即管放心,变易身份之举,等一会儿就得动手,因为晚宴之时,一定有人要出手试小弟的武功,是不是真的赫家路数?
除此之外,小弟将拟定十余个暗号,以便在此场合中,小弟和赫兄可以作出宛如有通心神功一般。”
他这等安排,足见他是如何小心谨密。赫氏兄弟不但觉得盟主之位值得冒险,并且也感到十分有趣。
到了黄昏之时,谷沧海已变成了赫大龙,而赫大龙则变成柯继明,又约定了十五个暗号,开始进行这一场奇怪的行动。
这三贤庄内,房舍连绵桔比,若是当作一般村庄看待,定是二千户以上的大村。但三贤庄乃是武林中一大派,自是与普通村庄不同,房舍虽多,却只有那钟、魏、罗三家的门人弟子,以及二三百名婢仆、佃户居住。
天色已渐渐昏黑,但庄中却有三处地方灯光通明,这三处地方,恰’是钟、魏、罗三家的主厅。
大庄主钟修的厅堂,位居当中,明亮的灯火之下,筵开十余席,尽皆是天下黑道名家高手,被邀请来参观今日这一场盛会的。
这些黑道人物,虽是声名赫赫,可是仍然属于一般江湖道,未足以和那些过关争霸的魔头们相提并论。
在这厅中执壶上菜的,都是些剽剽悍大汉,一望而知,非是善良之辈。
那些黑道人物虽然在席中享用酒菜,身份似是比执役之人为高,但大家都深有戒心,对他们甚是客气,亦不敢胡乱说话。
在东侧罗家的大厅堂中,亦摆了十席左右,本城的三位庄主,分别陪同那武林六大门派,共进晚膳。
这些正派的高手英豪们,人人都显得有点垂头丧气,无人高谈阔论,因为在今日的一役中,宇内各地的魔头、杀星几乎全部到齐,人人都抖露出绝艺,的确无一是侥幸成名之辈。
似这等局势,在在己显示出邪兴正衰的现象,有心之人自然为之郁郁含忧不已。
在今日的七大关连番苦斗之下,只有三个凶人没过得七关,并且都负伤甚重。可是这等收获,比起他们来时想象的结果,相差太远了,这也是使武林七大门派为之灰心气馁之事。
执役之人,皆是本庄子弟,所以这些各大门派的人物,谈说之时,倒是少了许多顾忌。
不过大家都很少交谈,因此这一顿晚宴,就在寂默不安之中用过。
在那主席上,三贤庄的大庄主钟修看看大家都吃喝得差不多了,当下向同席各门派的主脑人物说道:“刚才老朽曾经与毒手如来崔山公见了面。”
众人都向他望去,目光之中,无不流露出询问之意。
钟修停歇了一下,这才又往下说道:“崔山公向老朽说,这一场邪派盟主的盛会,大概三五日之内即可结束。他要诸位都留在本庄之中,等到大势底定,选出了盟主之后,他们也将设置七关,让咱们闯一闻。”
众人都没有立刻做声,考虑了一下,衡山派长老侯中玉首先开口道:“这儿没有外人,咱们都可以实话实说,以老朽看来,对方摆设的七关,其中的凶险恶毒,只怕比咱们的七关更甚。”
泰山派武婆婆接口道:“这个自然,只不知崔山公可曾透露过闻关时的条件和人数没有?”
钟修道:“有,他说要咱们七派的首脑人物亲自闯关。”
五台山密云大师微微一笑,道:“这样也好,我们起这个机会,放手拼上一场,不管结局成败利钝,总可以稍出胸中这口气。”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面上,又含笑言道:“贫僧身为出家之人,实不该说这等充满了杀机之言。但由于形势逼人,看来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因而觉得倒不如奋起雄心,一如昔年咱们刚出道之时,痛痛快快的和敌人周旋到底,不要瞻前顾后,徒乱人意。”
他这一番话,说的豪情飞扬,果然大有昔年初生之犊那股剽悍的味道。席间大部分的人,都被他激起了雄心壮志,频频领首。
少林寺弘力大师道:“密云道兄之言,大是有理,以贫僧想来,假如这一次咱们都丧身于邪魔外道所设擂台七关上,天下武林英雄好汉闻风知警,必能同心戮力,联成一气。则咱们的牺牲也是值得的了。”
峨嵋派的百木真人年纪最老,因此席上七人当中,只有他默默如故,神情间不流露一点心意。
其余连武当派的马守敬真人,以及本庄大庄主钟修,竞也被密云大师的言语煽动,心情激扬,下了决心,要与敌人放手一拼。
密云大师又道:“请问钟大庄主,对方的这一场争逐盟主盛会,咱们可有机会参观么?”
钟修摇摇头,道:“完全没有,对方占用了敝主西首的房舍,那儿本是我那魏二弟的屋宅。他们严密布防,以赤身教和黑手派的门人为其主力,把守得密不通风。咱们虽想暗中窥探,亦是有所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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