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殇+番外 作者:凌尘(17k2013-10-27完结)
世事变迁,难测难料,自古如此。
想起方才皇上所言,衣凰心中五味杂陈。他虽是高高在上、无人可及的一国之君,然高处不胜寒,他心中苦楚又有多少人能知?
前后不到一年时间,他连失两子两女,作为一位五十多岁的父亲,他心痛难当,可是作为一朝天子,他却不能让自己沉浸在在痛苦之中,便是他再伤心难过,可这国家朝政不能不管。身为君王,他荣耀非常,而同时他身上的束缚也太多,以至于就连他想做的事情都无法放手做到。
他道:“衣凰,朕知你不喜欢这皇宫,可是……”可是后面的话他却没有说完,而是轻叹一声,转而道:“这宫中什么样的人都有,可是真心待朕之人又有几个?朕如今这般境况,不知有多少人在盼望着朕早点死,这样她们也可以解脱了……”
轻缓淡然的语气,他早已看透了这宫中人心叵测,他们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目的,更有甚者是想将他从这九五之位上拉下去。他在这个位子上坐了二十多年,又有怎样的境况他没有遇到过?
思及这些,衣凰不由得想起苏夜涵那种淡漠静然的面庞,心中一阵抑郁。抬眼,华音殿已在眼前。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刚走进院里未及进屋,就看到那抹淡紫色身影正站在一株海棠树下,静静地看着出神。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念到此处,他侧身向衣凰看来,眸底噙笑,似是安慰,而后走到衣凰身边,拉起她微凉的手握在掌中,缓缓道:“凡事尽力即可,莫要为难了自己。”
衣凰闻言轻轻点头,淡眉微凝,苏夜涵问道:“有心事?”衣凰摇摇头,笑道:“我至少在想,当年以师父的医术,为何没能替皇上将余毒清除干净。”
苏夜涵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神色稍稍凝重了些。低头看了看衣凰秀眉微皱,他轻轻一叹,拉着衣凰的手往屋里走去。“人各有命,事已至此,你我都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别想太多。”
衣凰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苏夜涵心知她不可能完全做到不去想这事,也不打算勉强她,转而道:“大哥逝去已经一年了。”
衣凰一愣,知道他话中有话,必有下文,“怎么?是不是有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嗯。”苏夜涵面无表情,拉着衣凰坐下后,将刚刚泡好的白菊茶推到她前,“从半月前朝中开始有大臣给父皇上折子,提及新立太子一事。最近十来天,这种折子越来越多,三天前父皇召集了朝中文武重臣在两仪殿一聚,应该就是议及此事。只不过此事父皇并没有声张开来,也未曾告知其他众臣,想来他现在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此事。”
“呵呵……”衣凰清冷一笑,双手捧着茶盏放到嘴边,将热气吸入鼻中,顿时感觉身上一暖。“一年……这些人能忍了整整一年时间,也当真是为难他们了。只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说着抬头看向苏夜涵,见他神情淡然却又理所当然,不由猜道:“是连安明?”苏夜涵淡淡一笑,点头。衣凰也不禁笑了笑,只是很快便又消失,神情严肃道:“你说过皇上早就知道连安明是你的人,既然如此,他还是放任连安明将这个消息传给你,看来他没有瞒着你的打算。”
听闻此言,苏夜涵的脸色也不由得沉了下去,声音微冷:“两种可能,一来,父皇是故意没有组织连安明,为的就要试探我知晓此事之后会有何反应和举动,二来……他本就有心将皇位传与我。”
“咻——”有何蓦地向他看去,只见他神色风轻云淡,似是再说一件极普通寻常之事,墨绿色深眸中不见一丝波动与异样。“依你之见,哪一种可能比较大。”
苏夜涵缓缓道:“若是一年前,后者可能为八成,而今……各半。”
衣凰不解,“为何?”
“想必他自己也已经知晓从母妃葬身火海至今,究竟何人之死是偶然,何人之死是人为。尤其是在六姐、九弟和十妹之事后,即便谁也不说,父皇也看得出,不管是三哥、十三弟还是我,任何一人都不会轻易放过这背后凶手,更何况我身上还背着母妃的仇未报,新仇加旧恨,任谁也不可能阻挡我为他们报仇的念头。父皇心中会有忌惮,恐我会不顾一切伤及他的妻儿。”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他却说得如此清淡,即便在提及冰贤妃时,他的眸中也不再有以往的黯淡与痛楚,可是衣凰知道,不是他不难过,他的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痛苦,从冰贤妃到他那苦命的六姐,再到那个与他总是一拍即合、形影不离的九弟,每一个人的离去都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插在他的心上,永远也拔不掉。
他的内心早已是千疮百孔,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衣凰无法亲身体会,可是她能感受得到他内心的煎熬,若不是痛得太过厉害,他又怎会抛弃他素有的平淡与安然,而选择这条满是荆棘与坎坷、危机四伏的血路?只不过是他将这种感情,无论是痛还是恨,都深深隐藏了起来,而后一如既往地用他淡漠的态度面对这宫中、朝中的一切。
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衣凰伸手抓住他在桌面上敲打着的手,冲他浅笑,“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你绝对不会为报一己私仇,就放下一切感情不管不顾,若真是如此,你与那些害死几位王爷和公主的凶手,又有何区别?”
苏夜涵垂眸道:“不管最终如何,我至少该找出这所有一切的背后真相。你我都知道如今这宫中,皇后娘娘并非唯一背后黑手,真正厉害的人物还藏得很深,想要把这人挖出来,再让他道出真相,怕不是一件易事,稍有不慎就可能要赔上性命……”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沉沉目光落在衣凰身上,“你怕吗?”
衣凰想了想道:“怕。”她狡黠一笑,反倒把手握得更紧,“可是这条路上有你,我就算再怕也要走下去,因为,如果没有你,路的**便已经是终点。”
闻言,苏夜涵终于收起那一抹清寒神色,嘴角挑出一抹淡笑,反手抓住衣凰双手,“从今以后,有我在的地方就必有你立足之处,绝不分开。”
“天上地下,相伴相随。”
……
转眼已是腊月,这一月来衣凰只出宫两次,而且两次都是为了回到冰凰山庄外的林子里去找所需草药,毕竟宫中虽是各种珍贵药材都有,但是有些东西实在太过罕见,为人闻所未闻。其余时间衣凰一直待在宫中,睿晟帝安排她在锦华轩住下,那里距离紫宸殿不远也不近,中间隔着清宁宫,衣凰每次前往紫宸殿为睿晟帝请脉、送药都必经过那里。
一直以来,清宁宫都是历代皇后居所,即便未曾进去,只是从外面看来,这清宁宫便有一番清雅高贵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那股贵气与毓皇后仪秋宫的贵气大不相同,前者幽雅,后者奢华。想来猜得不错的话,清宁宫的这番布置定是当年为了楼妃或者冰贤妃所置。听闻毓皇后便是因此,当初才决意不愿住进清宁宫,只是究竟是她不愿住进去,还是睿晟帝无意让她入主清宁宫,这便不得而知。
闲暇之时逸轩偶尔会来找她,缠着她教自己医术。逸轩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却已知晓人情世故,宫里的宫人无比喜欢他喜欢得打紧,然而众人最多也只敢夸他聪明,其他的却不敢多说。
今秋开始,凡是年龄适合的皇子皇孙皆被安排到宫里学习,由睿晟帝钦点的学士与校书郎教授课业。闻说前些时日睿晟帝前往崇文馆查验他们的学习情况,一名校书郎无意中道了句:“皇长孙敏而好学,颖悟绝伦,小小年纪便通读国策,深谙治国之道,当真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乃人中龙凤也。”
睿晟帝当即沉了脸色,道:“小小孩童便是通读国策,耳熟能详,也不见得就能理解其中深意,是不是人中龙凤,你竟也瞧得出?”
而后不出两日,那位校书郎便从崇文馆消失不见,三天之后其尸体方才在自家后院的水池里被发现,已经开始腐烂。
众人心中都明白,便是那一句“深谙治国之道”与“乃人中龙凤”害了他自己的性命。
衣凰闻之漠然一笑,心底有一丝凉意。不用多说,这背后凶手为谁,大家也猜得七八分。
让她有些疑惑的是,这段时日她已经按着师叔留下的药方,再加上自己翻了多本医学典籍所学,配出了一道即便不可清除剧毒、也可大大缓解痛苦的药方,却不想睿晟帝服下之后,头疼之症虽有缓解,药效却并无想象中的那般明显。
倒是睿晟帝,精神稍稍恢复之后,便又开始不分昼夜的批阅奏章,像是要把自己落下的全都补上。将至年底,各地所呈报上来的奏章多是报了些好事,起初睿晟帝见了还会淡淡一笑,久而久之不免有些厌烦。
衣凰随着两名小太监缓步来到两仪殿外,候在门旁的一名小太监连忙入内禀报,另一人悄悄打量了衣凰一眼,低声道:“郡主一会儿可得小心着点,皇上正在气头上呢。”
衣凰轻轻蹙眉,问道:“为何而气?”
“这个奴才就不知晓了,只知方才礼部尚书杜大人与户部尚书杨大人前来面见皇上,却不知何事二人皆被皇上好一番痛骂,而后给赶了出来。”
“礼部……户部……”衣凰心下暗暗嘀咕着,这可是两门说难可难、说易可易的职差,想是这两人不小心触了睿晟帝什么霉头了吧。
听得宗正的声音,衣凰徐步缓移入内,未及行礼便见睿晟帝连连挥了挥手,示意她免礼。“朕今日手头奏章太多,抽不开身,你便差下人送来就是,何苦自己亲自走这一趟?”
衣凰淡淡一笑,将手中托着药碗的托盘交到宗正手中,道:“皇上的药不得有一丝一毫马虎大意,衣凰不放心交由旁人去做。再说我就在锦华轩也是闲来无事,出来走动走动也好。”
“呵呵……”睿晟帝微微抬首瞥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又低下头其看手中奏章,“朕听闻轩儿这段日子跟着你学医,医术又大有精进。”
衣凰垂首道:“轩儿还小,衣凰所能教他的多是些简单基础医术,不过轩儿他比寻常同龄孩童聪明,学习得快,这两日嚷嚷着让教他一些复杂的,衣凰正在想着接下来该教他一些什么。”
睿晟帝头也不抬,道:“那便教些复杂点儿的,难点儿的,趁着他还小,让他明白这世上他不懂也做不到的事情还很多,挫一挫他的傲气,免得他自认为自己学了些医术,有多了不起。”
衣凰不由轻笑出声,道:“不敢有瞒皇上,衣凰正有此意。”
“哈哈……”睿晟帝朗声一笑,目光却未曾从手中奏章上移开,定定地看了半晌,不由微微蹙眉,凝声道:“唔……总算有一个不与他们同流、之报喜不报忧的。”他说着抬头朝衣凰招了招手,“衣凰,你过来。”
【二百四十九】玉阶一时留明月 '本章字数:3846 最新更新时间:2012…10…29 00:19:31。0'
见之,宗正不由一愣,衣凰心下也是暗暗一凛,却还是得乖乖上前。睿晟帝将手中的奏章摊在案上推到衣凰面前道:“你且看看,此事当如何?”
天子之言,不可违抗。即便明知不能随意翻看皇上奏章,然睿晟帝既有言,衣凰也是不得不从。拿起奏章匆匆浏览了一遍,衣凰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惊慌,只是很快又被她掩藏起来,而后放下奏章,欠下身缓缓道:“回禀皇上,这位大人说的在理,衣凰曾经这阿史那琅峫有过接触,此人傲气好战,虽说如今正忙于突厥内乱之后的恢复,但是衣凰相信,涵王殿下先前与其签下的合约书定是约束不了他太久。”
不仅如此,早在与苏夜涵签下那道合约时,他琅峫便早已说得明白,最快一年之内突厥便会易主,届时这合约于新主而言,怕是没什么作用——尤其,这新主是他,阿史那琅峫。
“哦?”睿晟帝闻言微微疑惑了一下,拿起奏章又仔细看了看,“你的意思是,这突厥新可汗必会再次来犯。”
衣凰垂首道:“犯与不犯,衣凰不敢确定,但是此人皇上必须要防。早年衣凰与师父外出云游时,曾经到过一个突厥的一个小村,听得那里的人说起他们这位小王爷,全都以将军称呼,然而他的能力远远不止在于领军打仗,其治国安明之能也绝不输于其兄长琅华,所以对于此人,我朝必须谨慎对待。”
听闻衣凰所言,睿晟帝不由感觉很有道理,点点头道:“嗯……若真如你所言,看来我朝能对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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