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试天下
听得这样的话,风夕脸上的笑慢慢敛去,就这样站在宫门前,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丰息,而丰息也静静的看着她,面上浅笑不改,只是袖中的一双手却拈成一个起势,一触,那必是十成的兰暗天下,同样的,他知道风夕袖中的手早已握住了白绫,那是眨眼之间便会取人性命的勾魂索!
钟离、钟园在离他们三丈远的地方站定,不再前进一步,他们知道,若再进,那必卷入那场气流之中,那时不死也必伤!而宫门前,离他们三丈多远的守卫忽然间都觉得一股寒意袭来,不由都抬首看天,骄阳高挂,初夏的天已有些热了,可刚才那一股冷流又从哪而来。
在守卫门看来,不过过了片刻而已,但在钟离、钟园看来,却仿佛过了一个白天黑夜。
终于,只见风夕袖一挥,一股轻风扫过,仿佛是扫去了前面什么东西,而丰息却只是微微抬手,仿佛挥去了什么,然后世间又化为朗朗乾坤。
“你到底知道多少?你又想干些什么呢?”风夕抬手轻扫眉头。
“你知道多少,我同样的也就知道多。〃丰息微微一笑,抬步走向钟氏兄弟,“我目前只是想去看看,你要不要和我同路呢?”
话音未落,耳畔微风一扫,然后一道白影掠上白马,只听一声轻叱,马已张蹄飞去。
“早就应该如此嘛,何必强忍着。”丰息摇头浅笑,然后纵身上马,一扬鞭,直追风夕而去,远远的还能传来他的声音,“钟离钟园,你们回家去。”
五日后,他们已到风国首府风都。
一路上,风夕可谓未曾稍息,一直马不停蹄的往前赶,脸上的表情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冷肃,而丰息竟也不打扰她,只是跟在她身后飞驰。
到风都,只见城门紧闭。
离城门约十丈远之处,风夕袖中白绫飞泻而出,手一挥,若一缕白云浮在空中,随风飞舞。
“开城门!”
想来守城的将士已有看到,只听得一声威武的吆喝声,城门大开,风夕飞驰而进,丰息跟在身后。
那城门两旁的侍兵竟皆垂首躬身,让他们畅行而过。
进得城内,风夕依然纵马而行,而袖中白绫也未收回,就这样临空飘舞,一路飞过,这白绫好似通行之证一般,城内之人见之,竟全是垂首躬身让道,白马与黑马便一路无阻,直奔风国王宫而来。
王宫前,风夕总算停住马,跳下马来,这白马虽是千里良驹,但五天的急奔,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一停下即虚脱得倒于地上。
宫门前,有侍卫远远的看见了,赶忙迎上前来,下跪行礼,“恭迎公主!”
“起身吧,好好安顿这两匹马,后面是我朋友。”风夕口中吩咐,足下不停,直往宫内走去。
而丰息竟对侍卫对风夕的称呼毫不意外,将马交给侍卫,自己尾随在风夕身后。
一进宫里,但凡见着风夕的全跪下恭迎,耳边但闻得侍从高扬嗓音传送着:“公主回宫……公主回宫……”
“都起来。”风夕手一挥,人已如风般掠过,眨眼间便已到了风王居住的英寿宫,宫外早已围了一堆宫人,黑压压的跪了一地:“恭迎公主回宫!”
“都起来,我父王呢?”风夕直往宫内走去。
“回公主,大王在寝宫,正等您回来。”一位侍从起身小跑追在风夕身后。
英寿宫中,层层纱幔之后,是风王以东海白玉雕成的御床。
浅黄轻纱帐中,风王躺在床榻之上,夏日却还盖着厚厚的锦被,曾经高大的身子此时已是骨瘦如柴,深深陷入被中,两只削瘦的胳膊却坚持露在锦被外,睁着眼睛,静静的等候着。
宫外那一声声“公主回宫……公主回宫”早已传入他耳中,那些宫人都知道他在等着,他在等着他最心爱的女儿,他这个喜爱漂泊的女儿!他就快要见到他心爱的夕儿了!
“父王!父王!”
来了,她来了!我的夕儿!
“父王!”风夕拂开纱帐,走近床榻,收敛起所有的慌乱情绪,轻声低唤着。
“夕儿,你终于回来了!”风王看着风尘仆仆的女儿,瘦骨嶙峋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然后一挥手,侍候在旁的宫人给公主行礼后便悄悄退下。
“父王!对不起,女儿回来得这么迟!”
风夕在床前跪下身来,伸出手握住父亲放在锦被外的双手,只是何时,以前那坚实温暖的大手,竟变得如此冰冷而瘦削!
“不晚,不晚。”风王抬起手轻抚女儿面颊,心中涌起一种欣喜与自豪,这张脸是自己与亡妻的结合,是这世间最美的脸!
“父王,您生病了为何不早点通知女儿?女儿也好早日归来。”风夕看着病成如此的父亲,内心不由涌起深深的愧疚,怪自己天涯海角的到处漂流,却不懂承欢父亲膝下。
“夕儿,父王不是病了,而是快要死了。”风王毫无顾忌的讲出自己生命已到尽头之事实。
“父王!”风夕闻言心头一痛,不由自主的握住父亲的手,想紧紧抓住,不让他离去!
“我的女儿是举世闻名的白风夕,何必作此儿女情态!夕儿,不要哭,要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没什么好伤心的,你就当父王只是离开你一段日子,过后你还会来与父王相会的。”风王以指拭去女儿眼角沁出的泪珠,脸上的神情极及平静,“况且父王等这一天也等很久了,父王想念你母后,父王就要与她相会了,父王高兴着呢。”
“好,女儿不哭。”风夕抬手弹去脸颊的泪珠,嘴角一勾,绽出一丝笑容,“女儿也不伤心,只当父王去找母后了,再过几年女儿再去与你们会合。”
“好,好,好,不愧为我风行涛的女儿!”风王一笑,然后挣扎着要坐起身来,风夕赶忙扶他起来。
“夕儿,我风国第一代国主风独影即为女子,她乃当年始帝麾下唯一之女将,英姿飒爽,功勋盖世,所以才得以授封为王,是东朝唯一的女王!我死后,风国的王位由你继承,我已写下王书,整个风国百姓都爱戴你,而风云骑由你一手创建,自是拥护你,你继王位,风国自无人反对。”风王从枕下掏出王书交到女儿手中。
风夕接过王书,摩挲着上面的黄绫。
“夕儿,你才智过人,当世少有敌手,风国交与你,父王放心。”风王喘息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但有一点父王要告诉你,纵观现今天下,各国皆是人才辈出,已是风云际会之时,六国各自为政的局面已是不可能。所以你要么雄心万丈,征战天下,作个更胜先祖、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女皇!要么你独善其身,待到雄主出现时你献国求和,安然度余生,也可免风国百姓受征战之苦。”
“超越先祖?”风夕念道,然后一笑,因为想到某人,笑得有些凄凉,“父王,你对女儿信心过度。”
风王却不笑,一双眼睛炯炯的盯住女儿,里面闪着精明的光芒,“夕儿,凭你的才智武功,以及白风夕名传天下的威名及人望,你若要当女皇,我信你能成!但你若只想独善其身,那便终有一日风国会消失,东朝也会消失,会有一个新的帝国取而代之!若那一天来临,你不要做无谓的抗争,不要觉得会愧对祖宗,也不要妄想六国互衡的局面能永世传递,这不过是历史前进的必然! “
“到底做什么,等女儿好好想想再决定吧。”风夕将王书搁一旁,然后抬首看着父亲,郑重承诺,“父王,有一点我保证,我不会让风国的百姓受苦的!”
“嗯,父王相信你!”风王点点头,有丝疲倦的闭上眼睛,“我风国国库盈足,不比华国差,且我已将历代祖先收藏的珍宝古玩等全藏于你寝宫的密室里,这些财富你是用来建一个新的帝国还是用来送人,全凭你自己吧。”
“那个密室还留着?”风夕不由颤声问道。
“嗯,留着,这几年我加大了它,但开启方法还是你的那个,这世间也只有你我知道。”风王睁开眼睛,看着女儿, “你相貌既像我也像你母后,但你的性格却像我较多,若能多一丝你母后的好强,或许真会有一个女皇!”
“你母后……我与你母后青梅竹马,恩爱非常,却只生你一女,而无子,迫于家命,我娶数姬于室,盼能得子承风氏血脉。你母后自我娶妾日始便视我为路人,至死不让我近其身,是我负你母后,而我终生无子,或许便是我之惩罚。
“父王,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后早就消气了。”风夕想起早逝的母后,想起她永远幽怨的神情,心头不由一黯。
“嗯,她若还不消气,我这就要去找她了,到时亲自向她请罪。”风王再次闭上眼睛,“我倦了,你回宫去休息吧,晚间再来看我。”
“是,父王。”风夕起身离去。
十八、风国惜云
走出宫外,便见到正倚立于宫前汉白玉栏杆前的丰息,一身黑衣,临风而立,俊秀丰神,再加那一脸雍雅闲适的微笑,引得宫内不少宫女侧目,暗暗猜测这个公主带回来的俊美男子是否将来的驸马?
丰息静静看着向他走来的风夕,依然是白衣黑发,熟悉的眉目,便连走路的步法都是闭眼也似能看到的轻快、慵逸,可是他却觉得这个人不一样了,顿时心中生出一种感觉,可剎那间这莫名的感觉却又飞走,让他来不及细细想清。
风夕在离他一丈之处停步,两人就隔着这一丈之距对视,彼此的面色、神情都是平静从容,仿佛他们依然是江湖上相知十年的白风黑息,又仿佛他们是从遥远的地方跋涉而来,今次才初会,熟悉而又陌生!
“风王贵体如何?”丰息最先打破沉静。
“多谢关心。”风夕淡淡一笑道,吩咐侍立于宫外的内务总管裴求, “裴总管,请安排丰公子往青萝宫休息。”
然后转向丰息,“你先洗洗休息一下,晚间我再找你。”
丰息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是,公主。〃裴总管躬身答道,然后上前为丰息引路。“丰公子,请随老奴这边。”
丰息看一眼风夕,然后转身随裴求而去。
风夕目送他离去,眉头一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然后微微叹一口气。
黄昏时候,风夕带着丰息前往英寿宫。
“父王,女儿带一位朋友来看你了。”风夕轻轻执起风王骨瘦如柴的手摩挲着。
“嗯,扶我起来见客。”风王吩咐道,侍立的宫女赶忙扶起他。
风王定睛看着床前的年轻男子,与女儿并立一处似瑶台双璧,良久后连连点点头,“很好!”
“父王,这是女儿在江湖结识的朋友丰息,他也就是与女儿齐名的黑丰息,想来父王应该听说过。”风夕向风王介绍着。
“丰息见过风王!”丰息上前行礼。
“丰息?和我的夕儿同名的那个?”风王问道。
“是的,和公主名同音的那个丰息。”丰息点头答道,并趁机抬首看了看风王,但见他已瘦不成形,只一双眼睛依然闪着清明的亮光。
“丰息?那你就是丰国的那个兰息公子?”风王再问。
“风王为何认为丰息即为兰息公子?”丰息想不到如此病老之人之思维竟还那么敏捷。
“我的夕儿是风国的惜云公主,你自然是丰国的兰息公子。”风王却理所当然的认为。
“这……”丰息还是第一次听得如此推理,心中不由有丝好笑。
“怎么?你难道不是?”风王却把眼一瞪,“难道你骗了我的夕儿不成?”
“骗她?”丰息一时之间还真跟不上这个风王的思维,不知为何从他的身份一下就说到他的人品?况且他何时骗她了,从初次相会始,他们就未问过对方的身份,这十年来他们也都十分有默契的不问对方的身份,但彼此间都猜测着,都有几分明了罢。
“小子,你生来就爱欺负人的,但唯一不能欺负的便是我的夕儿了!”风王忽然又笑着道,瘦巴巴的脸上笑开一朵菊花来,竟似十分的得意。
“不敢,丰息确实为丰国兰息。”丰息彬彬有礼的答道,心中嘀咕着,您老的女儿白风夕,天下谁人敢欺!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风王点头看着他,神色间带着了然。
然后转向风夕,“夕儿,你要与你这位朋友好好相处!”
“父王,女儿省得。”风夕见风王说这么几句话,已似十分的疲倦,便扶他躺下。
风王最后看看他们,良久后叹息一声,然后闭上眼: “那我就放心了,你们下去吧。”
风夕与丰息退下。
出得英寿宫,天色已全黑,宫中早已燃起宫灯,灯火通明。
“裴总管。”风夕唤道。
“老奴在。”内务总管裴求赶忙上前,“公主有何吩咐。”
“父王的后事准备齐了吗?”风夕抬首看着夜空,今夜星稀月淡。
“回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